“你啊,别七想八想的了。”周慧揉了揉她的脑袋，“小秦的父母也约了我和你爸周末见面，定一下婚期和彩礼的事。”
向薇兴趣缺缺,“哦”了一声。
周慧眉开眼笑：“听说他们家彩礼按照惯例都是五十万,真大手笔。”
向薇：“是吗。”
“是的呀,不过你别担心,我和你爸商量着把四环那套房子给卖了，给你买辆好车,咱也不丢人。”
小时候运气好赶上拆迁，送了三套房子。那时候房价还不算特别恐怖，卖了两套就在市中心买了这套大户型，另一套一直留着收租,现在也是两三百万的市价。
也是因为家里有点薄底，父母工作也都是体制内的铁饭碗，周慧一直瞧不起莫子熠的出身，嫌他老家是农村的,等父母老了不能干活，就是拖累。
向薇可以理解妈妈心疼她，怕她以后受苦。毕竟人一辈子都奔波在柴米油盐里,总会觉得感情最不值钱,都是年轻人的无病呻吟。最终最重要的不是喜欢,而是合适。
她差一点也这么信了。
秦家的确给了50万彩礼,还有一套别墅做婚房。但他们家讲究，大师用两人八字算好的黄道吉日要三个月后，于是就近挑了一天不错的日子，先办个简单的订婚宴。
眼看着订婚的日期临近，向薇内心却没有一点激动,甚至渐渐地感觉自己就好像去奔赴一场没有灵魂的表演。而余下的后半辈子也将沉浸在这场表演里，成为那个人的妻子，一个孩子的母亲，但唯独不记得自己，不记得所有的欢喜和悲伤。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结婚都会这样，也没办法去问谁。但她清楚地记得，当初周慧松口说如果莫子熠提前还清那套房子贷款的一半，就同意两个人结婚的时候，那种仿佛全世界都在为她欢呼雀跃的感觉，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当初她一怒之下删了莫子熠的微信，从去年分手到今年生日，整整一年了，她都是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偶然得知他的消息。
他都结婚了。
那她有什么不可以呢？
没有他，她也能找到一个很不错的人。
当天晚上，她更新了漫画的大结局，然后抱着平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枕头湿了一大片。
有人问结局为什么是开放式，她最后到底有没有和那个相亲男订婚结婚，有没有过上她所以为的平淡无波的下半辈子。
向薇答：因为我也不知道。
她不是她。
或者说，也许她希望漫画里的那个女孩，能和她有不一样的结局。
“薇姐，财务的表我去要了，说还有几个数据没对好，下午三点前发你邮箱。”
向薇低头盯着手机，没回话，屏幕上是秦一舟给她发来的几张婚纱照片。
三个月的时间虽然不够时间去国外定制，但可以订到不错的现货，秦一舟也不着急，让她好好选选。
手指在屏幕上方停留了许久，直到耳畔响起一道拔高的声音：“薇姐，回神了。”
她猛一抬头，只见林默然在她办公桌旁笑得眉眼弯弯，指了指新考来的科员小李：“人家跟你说话呢，上班专心点，别带坏小朋友。”
“哦。”向薇略有些慌乱地关掉手机屏幕，冲小李笑了笑，“不好意思啊。”
“没事的薇姐。”小李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那我先去忙了哦。”
“嗯。”
办公室里只剩下林默然和向薇两人。
林默然刚才看到了她手机上的图片，站到她椅子后面若无其事道：“选婚纱呢？”
向薇淡淡地扯了下唇：“嗯。”
“我帮你看看？”林默然伸了伸手。
向薇疑惑地瞅了他一眼，林默然笑道：“好吧我就是有点私心，虽然你不是嫁给我，但我能提前看一眼你的婚纱，感觉好像也不错。”
林默然这种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她也习惯了，把手机递过去：“你看吧。”
林默然翻完所有的照片，咋了咋舌，说：“恕我直言，这些都不适合你。”
向薇转头不悦道：“我有那么丑吗？一张都选不出来？”
“不是。”林默然一本正经地说，“你这种眉眼和气质，我觉得穿中式更好看，你皮肤这么好，一定也适合穿红色。”
向薇心口忽然一颤，嗓音也哽住，几秒后才艰涩地开口：“是吗。”
有个人曾经也说过，她穿中式礼服更好看，将来他们的婚礼，也要办中式的。
“是啊。”林默然把手机还给她，撇着唇道，“你这个老公眼光也太差了，连我万分之一都不如。你也是，眼光这么差，你俩还挺配的。”
“……”向薇垂着眸，仿佛没有心思反驳。
林默然目光也沉了些，把手放进裤兜里，状似无意地说：“那我去忙了。”
“嗯。”
出门前，他的手放在门把上，回头看了一眼她，眼神复杂地叹了一声。
“薇薇，还忙着呢？”周慧在外面敲了敲卧室门。
向薇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鼻梁：“怎么了妈？”
“哦，小秦打不通你电话打我这儿来了，说有时间的话他想带你一起去订婚的酒店看看，活动方的主题也没定，想让你拿个主意。”周慧说。
“知道了。”向薇一边用手指按着太阳穴，一边把静音的手机拿出来。
秦一舟给她发来几条消息：【薇薇，设计公司有几个现成的宴会主题，你看一下有没有喜欢的。没有的话尽早让他们重新设计。】
后面跟了一个链接。
消息是十分钟前的了，她刚看完，秦一舟又发过来一条：【知道你最近忙，但是订婚是两个人的事，希望你还是多参与一点。】
向薇：【知道了，我会看的。】
其实她的确没什么兴趣和热情，对她来说什么酒店，什么主题，什么日子都没有区别。
少不经事的时候也曾对婚姻有过甜蜜的期待，但当这件事真的快要发生的时候她才发现，似乎一点都不能让她开心。甚至她希望自己可以忙一点，再忙一点，把所有的心思都投入到工作里去。
即便如此，写完材料十三点多，她还是看完了秦一舟发来的链接，几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简单的那一个。
秦一舟居然还没睡，紧接着回复她：【我觉得这个一般啊。】
向薇：【我觉得还行。】
秦一舟：【那个星空主题很好看，你不喜欢吗？】
向薇：【不喜欢。】
莫子熠还答应过她要带她去塞外看星空，去北欧看极光，走遍那些充满诗意的童话镇，但最终一个都没能实现。
秦一舟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发过来：【薇薇。】
【我怎么感觉你对我们的订婚宴，没什么热情？】
向薇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舒了口气：【你别多想。】
又过了许久，在她马上就要坠入梦乡的时候，手机又亮了一下，将她衰弱的神经唤醒。
屏幕上一句话，让她刹那间从头凉到脚——
【你心里是不是还有别人？】
向薇想了很久，还是主动约秦一舟见面。
两个恋爱了半年多的人，礼貌拘谨地坐在咖啡厅的桌子两旁，似乎各怀心事。
过了很久，仿佛连周遭空气都凝固了，秦一舟终于开口，打破这片死一般的寂静：“其实我一直都能看出来，你对这段感情和婚姻的勉强。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也是很真诚地想和我试试，所以希望你也能原谅我。”
向薇稍稍一愣，没太明白，抬起头疑惑地望着他。
秦一舟扯了扯唇，手指摩挲着滚烫的杯壁。
“我跟你坦白吧，从第一次见面我们彼此都带着一样的目的性，就不谈什么喜欢不喜欢了，但我保证，我也是十分真诚地想和你过下半辈子。还有。”他顿了顿，目光下移，没有再和她对视，“还有那天你的生日宴，我是故意在那天求婚的。”
向薇喉咙一哽，想说什么，但没能说出口。
“其实我们家公司最近情况不太好，可能会面临资金链断裂，甚至要承担一些法律后果。最坏的可能性虽然不至于坐牢，但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过。”秦一舟缓慢而低沉地说，“我妈担心出了事你跟我分手，所以叫我尽快跟你定下来，我不得已出此下策，好让她安心。”
“对不起，我们的确是算计了你。”秦一舟抬眸望着她，满脸歉疚，“但请你相信，我和我的家人对你都是真心的。”
向薇点了点头：“我知道。”
这种因为害怕失去而耍弄的心机，和她一直以来的虚情假意勉强应付，竟不知道应该谁去谴责谁。
“所以你好好考虑一下吧。”秦一舟吸了口气，宽厚的肩膀往下沉，“我知道你不是贪慕富贵的人，也不会因为那种事情悔婚，所以今天这些话，就当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我爸妈不会知道。”
“后天的订婚宴会照常举行，但你还可以为自己决定一次。”秦一舟定定地望着她，眼底仿佛有一层暗流，但终究被那抹镇定自若的黑色所掩盖，“你来不来，我都不会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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