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阵发花,分明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合在一起就怎么都不认识了。过了许久，向薇才醒过神来,在徐灿的夺命连环信息后面回了一个字：【哦。】
向薇坐在回家的地铁上,夜班车空荡荡的,没有人,却又似乎哪哪都有他的影子。
他在社团面试时第一次对她说话,她紧张得打了个结巴，面试官中只有他冲她笑，鼓励和安抚她这个语无伦次的萌新。第一次她作品得奖,给她颁奖的也是他，嫉妒她的学姐偷偷划破她衣服，他给她披上西服,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洗衣液清淡的香味。
当她意识到动心的时候，这个男孩已经在她心底深深地扎了根。
圣诞节她鼓起勇气对他表白，他嘴上虽然说那你得好好追我,却总是纵容她的一切行为,所有人都知道校草莫子熠对那个金融系大一的学妹很不一般。
主动的是她，最后爱得卑微的却是他。八年间她赌气提了几十次分手，都是他毫无尊严地将她哄回来，任凭她无理取闹，骄纵跋扈,这个男人依旧把她捧在手心上。她太习惯他的好了,直到他终于也说出分手的那一天，她感觉天都仿佛塌了下来。
她总觉得两个人并没有真正分开，就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只是一个人在赌气，哄哄就好了。大不了这次换她哄他。
可现实终究不是童话。
她和他的童话，真正结束了。
家里又安排了几次相亲，向薇都老实加了联系方式，也老实去了。虽然心底并提不起一点兴趣，一个个都是无疾而终，但她总算是在周慧面前扮演了一个对婚姻积极的好孩子，像许多人一样不知疲倦地奔波在相亲的路上。
后来被介绍了一个叫秦一舟的男人，家里做生意，自己现在算是个小主管，人不错，虽然没大本事，但作为家里的独子，以后肯定是要继承企业的。
向薇依旧没什么兴趣，那男的对她也一般，礼貌却不热络，但对方父母很喜欢她。
秦一舟大概是被父母说动，开始频繁地约她。
向薇一直在坚持本心和放弃自己之间做挣扎。
没错，现在对她来说，答应一个男人的追求，和他恋爱结婚生子，就等同于放弃自己。因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爱情这种东西，已经从她灵魂中被剥离了。
这天，林默然拿着两张票来找她：“周末音乐会，就在北城，去不去？”
“好啊。”向薇毫不犹豫地点头。
她太需要一场放纵，让自己的精神暂时脱离出现实的牢笼了。
周六上午，她和林默然在地铁站碰头，好不容易才挤上地铁，差点被压成肉饼。
这些人大概都是去音乐会的，不少女孩戴着应援的发卡，车外没上来的还有拿着应援牌的男孩女孩，看见车厢里的盛况，赶紧折返上电梯。
林默然把她护在面前，男孩身上淡淡的草木香直扑进鼻子里。这味道有点熟悉，是一种草木味的留香珠，她曾经给莫子熠买过。
向薇心神有一瞬恍惚，直到旁边的人突然旋了个身，背着的大书包将她一挤，脑袋磕在林默然胸口，感觉到男孩特有的清瘦的胸骨，额头有点疼。
“不好意思啊。”她立马道歉。
“没事。”他手指收紧，似乎用了些力道，将旁边的人挡开。
林默然去年才研究生毕业，比她小三岁，她没有禽兽到对一个弟弟产生旖旎的幻想。
这个意外，向薇并没有放在心上。
看完音乐会出来已经十点多了，人山人海向地铁站奔涌，向薇顿时又感觉到绝望。
林默然拉着她的胳膊将她从拥挤的人群中带出去，到体育馆后面的停车场。
这里的人和车也不少，但比起那边好很多。林默然停在一辆宝蓝色敞篷跑车旁，伸手从储物盒里摸出把车钥匙。
向薇惊呆了。
当他打开车门的时候，向薇赶紧跑过去拉住他：“别开玩笑，这是犯法的。你知道这车多少钱吗……”
“知道啊。”林默然笑了笑，“两百四十万。”
“那你还——”向薇看了眼他手里的车钥匙，“你赶紧给人家还回去。”
“你想什么呢。”林默然勾着唇，被风吹凉的指骨敲了一下她额头，“这是我的车，我让人帮忙开过来的，不然你还想挤地铁回去？”
“……”向薇半信半疑，“真的？”
林默然挑了挑眉：“我看起来不像有钱人？”
向薇实话实说：“不像。”
林默然虽然长得帅，但穿衣打扮都很随意，也没有名牌货，手机还是四年前的老款iPhone，在单位附近的老城区租房住，任谁也想不到能开得起这种级别的豪华跑车。
“放心吧，就算我想偷鸡摸狗，组织也不允许啊。”林默然坐在驾驶座里吹了个口哨，“快上车吧姐，再等堵得更厉害了。”
“哦。”
林默然开着这辆二百多万的跑车把她送回了家。
车子停在楼栋门口，向薇仰头看着她家客厅白色的灯光，阳台上映出爸爸抽烟的影子，不自觉叹了口气。
明天周日，秦一舟约她出去，她还没答应。但一会儿周慧大概是要劝她的。
“你还在相亲吗？”林默然突然问她。
向薇仿佛被看破了心中的小秘密，心口一跳：“你怎么知道？”
林默然淡淡地笑了一下：“全单位都知道。”
向薇慢吞吞地把安全带放回去，垂着头。
“我一直不能认同相亲这种方式。”林默然缓缓地说，“就算我单到三十岁，也不会为了结婚而结婚。”
向薇目光呆怔地扯了扯唇。
小男孩的想法总是美好的，但年岁月长，这种美好也会折旧。
“但我知道我不会有那一天了。”林默然望着她，嗓音认真，“向薇，我喜欢你。”
向薇心底猛地一颤，随即有些慌乱地撇开眸，语气却很镇定：“别闹了，我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林默然蹙起眉，“你和那么多男人相亲，到我这儿怎么就不可能了？我喜欢你，我想你对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不然你不会那么多次跟我一起去——”
“林默然。”向薇淡淡地打断他，也目光平静地看过去，“我当你是知音，是好朋友，但绝对没有一丝男女之情，我希望你也好好想想，你是不是会错了意。”
“我没有。”林默然抬手扶上她的肩，“我很确定我喜欢你，想和你恋爱结婚，一辈子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那我只能跟你说对不起了。”向薇低下头。
“为什么？”林默然攥住她肩，“你宁愿跟那些对你有所图的陌生男人相亲，也不愿意接受真正喜欢你的我？我知道我年龄小，让你没有安全感，可那些或许都不喜欢你，张口闭口问你工资问你家庭要求你这要求你那的男人，就能给你安全感吗？”
向薇吸了吸鼻子，有点哽咽：“我知道，林默然，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接受你。”
林默然眼眶微红：“那你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我已经不会再爱人了。”向薇湿着眼睛望向他，“就算我要结婚，也是找一个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的男人，只要彼此合适，组建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就那么平淡地过一辈子。如果是你，我恐怕会一辈子活在内疚中。”
“我可以等你爱上我。”林默然哽着声说，“多久都可以。”
“不用了，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向薇狠着心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楼里。
向薇本以为两人之间会变得尴尬，但林默然明显是个自我调节能力很棒的人，周一上班，又开始像没事人似的在她跟前打转，请教这个请教那个。
他似乎是在等什么，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仿佛那天晚上只是做了一场梦。
六个月时间很快过去，单位要派人去Z市出差。出差福利也算不上好，大家都不愿意去，这种苦差事最后自然落在了新人林默然和老好人向薇身上。
因为时间紧，机票没了，高铁也只买得到站票，整整要站七个小时。
林默然想托家里的关系借辆私人飞机，但向薇坚持拒绝，他只好带了两个折叠小板凳。
七个小时下来，两人腿都麻了，下车后在Z市高铁站像两个难民似的瘫着。
林默然捶着腿开玩笑道：“姐，我长这么大没吃过这种苦。”
“吃苦是福，学着点吧。”向薇歇够了，站起身拉行李箱。
林默然帮她接了过去。
第二天是和活动的主办公司接洽。
向薇虽然在单位只是个小科员，但这些年没少接这种差事，早就游刃有余了。
对方负责人是个大腹便便的副总，姓万，开口恭恭敬敬地叫她向科长，还约她结束后一起吃饭。
林默然在后面低笑出声，向薇却无比淡定地接过对方的话：“万总不用客气，我们直接过一遍活动流程就好，后面我还有其他安排。”
“好的好的。”万总抬手指了指会议室，“向科长请。”
向薇抬脚走了进去。
会议室很宽敞，但没什么人。除了她和林默然，还有紧随进来的万总和他的秘书，就只有一个端坐在首座右侧，专心看着笔记本电脑的男人。
灰色西装，同色系领带，打理精致的头发让那张俊朗的脸更显得无可挑剔。
“向科长，来介绍一下。”万总指着那个男人笑道，“这是我们IT部门的总监，莫总，亲自负责这次活动的技术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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