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明星稀。
一重天东部,鲛人族领地。
鲛人族人身鱼尾,内部又以有无头翼及鱼尾种类的不同分为诸多族群。
头翼者,即生于脑袋两侧、形似蝙蝠翅膀的肉翼。
至于鱼尾种类,则取之大类区分,比如寻常鱼尾的大众鲛人,比如鲨尾的虎鲨鲛人,比如章鱼尾的触手鲛人等等。
这其中,头翼鲛人最是罕见、战斗天赋也最强,因此最为尊贵,乃是鲛人族的皇族。
大众鲛人则是鲛人族的主力,至于其他非大众类的族群却最为凶悍,乃是鲛人族的精锐战力。
鲛人族本生存于深海海岛及海下,然海域中海兽密集,处处凶险,以至于鲛人族幼儿成活率极低,整体数量一直十分稀少。
直到数千年前鲛人族拼尽一切与大陆东岸的人族血战数十年,又分散在沿海海域不断袭掠人族舰船,这才使得人族退步,得以抢占一方生存之地。
由此,鲛人族的数量才得以不断上升。
不过,长久的安稳生活也让鲛人族好战的血性削减大半,量虽众,却未必还有数千年前的风采。
数千年来,人族与鲛人族始终保持着一种无形的默契。
似人族强者小幅捕获鲛人为奴、鲛人族越界捕捉人族为食等实践也时有发生,但两方却从未因此展开过超过万人的大战。
也正是因为这种习惯成自然的认知,使得鲛人族布置在边境的军队十分懒散。
而这,很快便演变成了一场血腥的悲剧……
石勒河。
作为与西方人族之间的一道天然分界线,鲛人族布置在西线的两百万大军都是沿着石勒河东岸排列。
只不过,大多数鲛人都未曾待在军营,而是浸泡在石勒河当中。
虽然达到三阶后就可以远离水域生存十日,达到四阶后更可幻化出人族的双腿行走,但本性对水的渴望还是让他们更乐意亲近水域。
“啵啵啵……”
看着突然开始轻颤的河面,以及一道道波纹似鱼儿吐气泡般扩散开来,一个刚刚想跳入河中的虎鲨鲛人不由一愣,眼中露出奇怪之色。
正当他想要呼喝询问时,河面开始溅起朵朵水花,一个个发色凌乱、怪异的脑袋不断冒出。
“怎么了?”
“谁在瞎闹?”
“发生了何事?”
嘈杂的声音响成一片,几乎都是困惑的疑问声。
正在此时,后方军营的瞭望塔上忽然响起急促的海螺声。
听到这声音,所有鲛人顿时脸色大变,惊疑不定地望向一片黑暗的西方。
那海螺声分明是强敌来袭的警报,可很多鲛人都有些想不通。
西边的大商帝朝明明出现了很大的内乱,怎么可能会在此时对他们动兵?
而且数千年来,人族与他们从未发生过大规模的交战,这都快成了一种约定。
而今人族悍然发兵,是想撕毁约定吗?
深处于陆地的鲛人们除了曾前往海域狩猎海兽外,根本没有经历过大型的战阵,因此面对这种惊变一时间竟都有些彷徨无措,不知该如何办。
就在此时,西方的天际忽然出现了无比密集的火光。
那些火光像是漫天的星辰,又像是恐怖的陨石雨,正在朝着石勒河附近疯狂扑来。
一瞬间的惊愕后,终于有鲛人反应了过来,开始争先恐后的从河中跳出,向后方军营的方向跑去。
鲛人体内的油脂极易被引燃,一旦被大火覆盖,实力低下的几乎很难逃生。
而石勒河终归只是一条中等河流,宽度与深度都十分有限,一旦对方使用了融水的灵火油,他们在其中只会沦为待烤的焦鱼。
河,终归不是海,更何况石勒河的水量也十分有限,可无法扑灭大量的灵火油。
鲛人们疯狂推搡着上岸奔逃,然而七八十万鲛人拥挤在漫长却狭隘的的河道中,又岂是那般轻易就能逃出?
十余息后,漫天的火矢终于到来,并且汹涌降下。
那一瞬间,簇簇火苗沾染进河流,在河面上点缀出莲花灯一般的密集火光。
更有不少火矢直接射入了拥挤的鲛人体内,引发一连串惨叫的同时,也如人体烟花一般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鲛人体内的油脂遇火即焚,且快速溅射到近在咫尺的同伴身上,引发更大、更密集的火团。
过程中,不断有鲛人鼓足全力,将隐藏在体内的鳞甲激发,如同护甲一般覆盖在身上。
但火光熊熊、火矢一波接着一波接连不断,还是不断有鲛人被刺穿鳞甲的守护。
与此同时,伴随着地面的轻颤,西方的地平线上也出现了明火执仗、快速冲锋的大军。
毫无疑问,这些自西方而来、发动突然袭击的正是徐立所率大军。
在南北延展、阵线长达数十里的战阵中部,一支骑兵正不紧不慢地小步向前踏进。
而在上方数百丈的高空,徐立正面无表情的扫视着整段战线。
当发现一条漫长的火龙逐渐覆盖了石勒河,徐立眼神微闪,随后掠身而下,稳稳坐在了九阶马王的背部。
“传令!全速行军,直奔鲛人皇族驻地所在!
期间若遇敌军,碾压而过即可,不得恋战!”
“诺!”
……
石勒河一战,鲛人族尚未与敌正式交手便折损近半,士气大降之下,余者大半溃逃,抵抗者也被快速绞杀。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原本祥和宁静的鲛人族领地逐渐变成了一锅沸水。
前线溃败的消息以及逃难的溃卒乱了人心,以至于鲛人族疯了似的裹挟逃遁,几乎很少有主动迎敌、拒敌的。
而大周步卒也只是不紧不慢地紧随着,三百万大军如同一条铁网一般,驱赶着所有的鲛人族不断向东逃遁。
东部沿海区域,鲛人族皇族驻地。
“三天!短短三天,接近一半领地失守,他们都是蠢猪不成?!”
鲛人族皇者净衍怒吼着,摔碎了第三十七件珊瑚酒具。
“吾皇息怒,西部族民缺乏厮杀,早已没了血性。
再加上西部鲜有水域,对我族作战不利,溃败也在情理之中。
眼下当务之急,应是急令所有族民撤至沿海,而后依托海洋给予敌军沉痛打击!
我族能有今日数千万族民,极为难得,万不可让他们被分散击溃、屠杀。”
一个头翼鲛人出声劝诫,话落后,又有一个触手鲛人跟着出声。
“不错,吾皇,其实此事也未尝就不是一件好事。
数千年的安稳,已经让大部分族民忘记了战斗的荣耀、遗失了战斗的经验、缺失了敢战的血性。
若是能用此战重新唤起族民们的战意,说不得可以让我族更进一步!
若是我族能够拿下一重天的大半东部沿海陆地,势必能不断壮大!”
此时,一道冷哼声忽然响起。
“面对区区三百万人族大军,竟然还要仓惶败逃,亏你们也说得出来!”
说话的乃是一个体型极为魁梧的虎鲨鲛人,瞪了前两个鲛人一眼后,虎鲨鲛人朝着净衍抱了抱拳。
“吾皇,我愿率三十万虎鲨军出击,击溃阴险卑鄙的人族大军!”
“岚虎,你的任务当是灭掉那十万人族骑兵,而不是盯着人族的步卒。
这三日来,人族的那支骑兵已然击溃近百万大军,且过程相当轻松。
由此可见,其战力及装备十分不凡。
虎鲨军身为吾皇三大亲军之一,岂能不顾吾皇安危乱动?”
听到上首一个苍老头翼鲛人的呵斥后,岚虎缩了缩脖子,却是未敢再说话。
净衍沉着脸思考半晌后,缓缓抬头。
“好!那便照诸位大臣所说,下令所有族民撤至沿海区域。
至于虎鲨军,准备一番后就出城去等候对方的骑兵吧。
记住,那支人族骑兵一定要干脆利落的灭掉!”
“遵命!”
……
风雷呼啸、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一支三百余艘的舰队正在缓速行进。
“报!启禀将军,发现鲛人族御波军踪迹!”
一艘有着五层甲板、长超过百丈的巨大战舰上,牧五河正闭目感应着这方海域气象的变动。
当听到这声禀报后,牧五河表情微动,不过并未睁眼。
“讲。”
“是!御波军在西方十里开外,观其军卒及操控的海兽数量,尽在二十万左右,应是所有!”
“传令第二分舰队转至西北方九里外设伏,注意远离岛礁,那里很快会产生能够绞杀八阶海兽的暗流。
传令本阵舰队前往北方五里外设伏,注意依靠青石岛作掩护,以免被提前发现。
传令第三分舰队前往挑衅、引诱,功成后向东北方撤离,将鲛人族御波军引入暗流伏击圈!”
“得令!”
待得传令兵离去,牧五河缓缓睁开眼睛,而后起身走出船舱,眺望向逐渐弥漫起雨雾的海面,目光幽幽。
御波军乃是鲛人族最为精锐的三支军队之一,这支军队常年在海中厮杀,且每个成员都驯服有一头海兽,战力相当不凡。
虽然以三保舰队的实力及战舰武器的强大,从正面也可将对方击溃。
但这乃是他的第一战,是三保舰队的第一战,他想要赢得漂漂亮亮、干脆利落!
唯有如此,他才能对得起帝君的倚重和信任,才能堵住某些人的嘴巴,让那些风言风语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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