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二,大周帝宫。
蒙昂快速穿行在殿宇廊道中,神色匆忙且严肃,隐约中还透着一股阴沉。
来往的宫女、禁卫们虽然感觉奇怪,但也不敢多瞧。
勤政殿。
武季正闲情雅致的逗弄着彩翎雀,看起来心情不错。
“出了何事,这般心浮气躁?”
蒙昂刚一踏入殿内,武季平淡的话语便响了起来,也不曾回头看。
匆忙一礼后,蒙昂咬着牙低沉道:
“回陛下,昨夜,户部灵山福地统管司、黑魇所的官差被人血洗,仅有不到三成人马逃了出来。”
武季动作一顿,缓缓转过了身。
“微臣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指派了无影殿殿主吴双亲自前往查探。
因为吴双隐遁的能力极为不俗,他若不靠的太近,便是微臣,也难以发现。
但今日天色将亮之时,吴双重伤归来,且没了一条臂膀。
也幸好他将断臂带了回来,倒是还能接回去。
据吴双交代,当时他只是远远的摸到了山脚下,便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剑意给击中。
由此可见,对方实力极为强大。”
武季一边听着,一边缓步走上了龙椅。
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
“是何人?”
“回陛下,对方是从黑魇深渊出世,自称本宗,应是黑魇宗前几任宗主。
微臣命人仔细梳理了黑魇宗近千年来所有宗主、副宗主的名册及死亡缘由,最终锁定了一人——黑魇宗上上任宗主,裴世杰。
裴世杰最后一次现世是两百八十年前,彼时他刚好年满两百岁,在黑魇宗大办寿宴,同时也是庆祝其晋升九天境后期。”
听着蒙昂的诉说,武季眼神微闪。
九天境的寿命极限一般都在三百岁,哪怕有增加寿元的灵药、灵丹,也多半活不过三百五十。
只有晋升龙门境之后,寿元才可翻倍,达到六百多岁。
但这个裴世杰却已经活了四百八十岁,很明显是晋入了龙门境。
至于究竟是龙门境的什么阶段,眼下却不好判断。
“也就是在那日,金铁十二子混入大宴,对裴世杰发动了围攻。
最终,金铁十二子、裴世杰,以及襄助裴世杰的三位九天境高手齐齐坠入黑魇深渊,从此没了音信。
其后数日不见有人出现后,外界便认为他们皆已死去。
毕竟,但凡是坠入黑魇深渊的,还从未有活着出来的。”
“金铁十二子?”
武季双眼微眯,神色有些讶然。
“他们与前金铁皇朝的十二羽林郎是何关系,可是同一批人?”
“正是。”
蒙昂肯定一点头,随后详细解释道:
“陛下,三百年前,我大周附庸金铁王朝还是一方独立皇朝。
彼时,金铁皇朝的疆域也就比大林皇朝小了两成,国力、军力相当不俗。
只可惜,彼时新登基的金铁皇帝昏聩无能,在短短数年间便搞得国内乌烟瘴气。
甚至于,在黑魇宗当时圣女的蛊惑下,还杀了不少忠良大臣。
其中,金铁皇朝的支柱——统御羽林缇骑的羽林大将也被下狱处死。
而其麾下的十二羽林郎也被免职,其后又被下了诛九族令。
九族被屠,十二羽林郎就此销声匿迹。
直到两百九十年前,黑魇宗、兰若宗与北方的雪雕皇朝达成密议,帮助雪雕皇朝进犯金铁皇朝。
那一战,金铁皇朝险些灭国。
所幸十二羽林郎以金铁十二子的身份出现,暗杀了雪雕皇朝一十六员大小将领,并深入雪雕皇朝刺杀了数位大臣及皇子,这才为金铁皇朝争取了喘息之机。
也正是那短暂的喘息之机,使得金铁皇朝有机会遣使至大周,并最终成为我朝附庸,保住了国祚。
再之后,金铁十二子刺杀了金铁皇帝及那名已然成为皇后的黑魇宗圣女。
此后,金铁十二子再度隐匿。
再出现时,便是黑魇宗那场大战。
当时,金铁十二子大都是九天境初期,只有三人是九天境中期。
但他们心意相通、配合无间,再加上一种独特的战阵,这才将裴世杰拖入了黑魇深渊。”
武季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随后抬手一招,摄来了山海镜。
很快,殿内出现一道影像。
影像中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山峰靠近顶部处还有云雾飘荡。
等到画面放大,殿宇楼阁不断显现,同时还有死状凄惨的尸体遍布各处。
看着遍地的尸体,武季眼中杀机凛冽,转动画面的速度也更快。
但等到扫遍了周边数座山峰,竟然连一道人影都没有发现。
也就在此时,镜子边缘处忽然出现了一个闪烁的黄点。
武季心中一动,退出当前影像后,看向那个黄点闪烁的位置。
其所在,却正是在大周正中,也就是帝都当中。
山海镜的预警特性一般只针对具备一定规模的动乱。
若是数量有限的强敌出现在境内,则不会有提示,除非对方出现在帝都武威城之中。
“难不成,那裴世杰已经跑来了帝都?”
武季暗自猜想着,嘴角挂起了一抹冷笑。
到了眼下,他的最强底牌已不是十二金人了。
因为在临幸了洛倾城以及秦汐月后,他此时的境界已经达到了九天境四重,接近五重。
这其中,秦汐月对他的帮助最大,因为秦汐月可是九天境极境的修为。
而迦楼罗神像的召唤特性,可是能够召唤比他高出一个大境界的迦楼罗英灵来。
有这手底牌在,再有十二金人助阵,便是龙门境五重,也未必杀不死!
更何况,他就不信那黑魇深渊之下是什么修行的绝妙福地。
裴世杰能够活下来,并且晋升龙门境都算不错了,又能强到哪里去?
心中想着,意念再动,又一道影像出现在殿内。
画面中,一个跛脚老者正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游逛,饶有兴致的表情下,是一双闪烁着残忍凶光的眸子。
老者前方一里外,是一道绵延不见头的城墙,在城墙正中,是一座威严大气的宫门。
“陛下,臣这便召集狩夜司所有高手将其围杀!
为以防万一,陛下可否下令禁军配合?”
早已在幸存者那里知道了凶手模样的蒙昂顿时眼神一冷,朝着武季抱拳请命。
岂料,武季却是淡漠一笑,摆了摆手。
“不用,传旨,命宫门大开,沿途所有禁军、内侍不得阻拦,放其进入前殿广场。”
话落,武季缓缓起身,走下了御台。
“走吧,随朕去会一会这位志得意满的老古董。”
“陛下,您……”
蒙昂想要阻拦,奈何武季已然出了殿,只得跺脚咬牙跟上。
西宫门外,裴世杰拄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的来到守卫的禁军跟前。
扫了眼门洞内外及墙头上纹丝不动的数百禁军,裴世杰笑眯眯地盯向迎上前来的禁军牙将,如同一个普通老人一般咧嘴憨笑。
“小娃子,我也进这里面去瞧上一瞧,可否给条道儿?”
那牙将上下扫视一眼裴世杰,忽然朗笑一声,抱抱拳一脸豪爽道:
“长者之请,自是不敢不允。
此乃小事一件,长者请入。”
说着,牙将侧身退到一边,右手虚引向直通里侧的平整大道。
裴世杰顿时一愣,眼神更透着几分懵然。
他只是想要开口捉弄一下,而后直接急速杀进去。
因为在他想来,对方不是礼貌拒绝,便是恼怒不耐的出声轰赶。
可对方这般反应,实在大出他的意料,都让他生出了恍惚感。
两百多年不出世,大周朝廷的人都这般礼貌了吗?
那也不对啊,即便再礼貌,也不可能随意放人进入帝宫吧?
“长者?”
牙将疑惑出声,将裴世杰自出神中拉回。
“哦?哈哈,好,好啊,小娃子你不错。”
裴世杰爽朗大笑数声,朝着牙将赞许点了点头,随后一瘸一拐的向城门洞中走去。
隐约中,他也感到了不对劲。
甚至于,他也猜到了朝廷的人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至于朝廷究竟是抱着求和的心思,还是已经在宫内布下了天罗地网,裴世杰都不在意。
因为,他有这个自信的底气!
一路前行,途中虽然不时可见守卫的禁军,甚至还有来往的内侍、官员等,可始终没人出声阻拦,顶多就是迎来一些诧异、疑惑的目光。
直到踏入一方足以挤下数万人的广场,气氛才突然发生了变化。
远眺着最里侧的那座上书“前殿”的巍峨宫殿,再扫了眼殿门外的数十道人影,以及台阶下的千余禁军,裴世杰嘿然一笑,眼中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
下一瞬,裴世杰身子一闪,眨眼间便跨过了数百丈的距离,来到了禁军前方十几丈外站定。
目光在这些禁军的身上随意划过后,裴世杰的神色忽然一凝,眨了眨眼再度仔细打量。
当发现这些禁军最弱也是八门境一重,且其中有不少九天境时,裴世杰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骇然之色。
虽然这些人并无法对他带来威胁,可这般军伍,实在太过吓人!
这一瞬间,裴世杰忽然有些后悔。
他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冲动上头了,他起码也该仔细探听一下最近发生的大事及眼下的形势才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