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需要多久?”
百余息的沉默后,齐子枫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率先开了口。
只是这等反应,对于一朝皇帝而言,多少让人感觉有些怪异。
但那黑袍人却并没有感觉到不妥,仍自慢悠悠的出声道:
“快则三月,慢则半年。”
齐子枫脸色微沉,显然对这个时间很不满意。
只是,他好似对这个黑袍人有很大的忌惮,有气也不敢撒。
深吸一口气后,齐子枫沉声道:
“能快则快,需要什么,朕、绝不吝啬!”
黑袍人微微抬头,一片黑暗的面孔上方,显露出两只黄灿灿的眼睛。
也不知这是他眼睛的本来颜色,还是奇异功法所造成。
“晓得了。皇爷当需保重身体才是,若是再发生今日这样的一幕,怕是就没人能够及时相助了。
届时,对于皇爷而言,一切都只不过是竹篮打水而已。”
齐子枫眼神一沉,不悦的皱了下眉头。
“不牢费心,朕自会调理好自己的问题。”
“如此最好。”
黑袍人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复又缓缓低下了头。
“那个小皇子的骨血灵魄很是不错,对进度有不小的助益。
这说明大齐皇室成员,尤其是血脉纯正的核心成员,与那物有着不低的契合度。
因此在下此来,就是希望皇爷可以再大方一些。
如此,进度加快,也是皇爷所期,皇爷以为如何?”
齐子枫顿时浑身一震,无比凶狠地瞪向那黑袍人。
然而,对于齐子枫这吃人的目光,黑袍人却一点都不在意,仍旧拢着手平静地站着。
“阁下,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吧?”
“呵呵,皇爷言重了,我们双方完全是互利互惠之合作关系,如何能谈得上‘欺’字?
更何况,在下的意思也说的很明白,这只是一个建议,具体如何,还是要由皇爷来决定。”
黑袍人低声笑着,不急不躁。
“要在下说,大齐皇族之人足有数千,其中血脉纯正之人起码也有数百。
再加上数十个皇子公主,这数量,也委实过多了一些。
兵在精、不在多,这也是同样的道理。
剔除一些注定成不了什么大事的人,也能为那些真正值得栽培的人留出更多空间和资源。
相信这个道理,皇爷也是能懂的。”
齐子枫袖袍下的拳头紧紧握起,牙齿对碰间更发出咯吱吱的声响。
但七八息后,齐子枫还是恢复了平静。
“好,明夜,会有一批人送去。
之后每隔十日,送去一批。
朕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希望你们也不要让朕失望!”
“善!皇爷放心,此事越早完成,对我们两方越是有利,关于这点皇爷但可放心。”
黑袍人满意颔首,随后微微躬了躬身子。
“既然如此,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慢走。”
齐子枫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
等到黑袍人离去,麻元再度进入殿内。
“皇爷,那人究竟是朝中的那位大臣?为何臣从未见他露出过真面目?”
几番迟疑下,麻元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对于这个人,麻元心中有着太多太多的疑惑。
对方是何身份,他不知。
对方是何实力,他不知。
对方为何能得皇爷如此看重,他同样不知。
他唯一知道的只有一点,那便是此人绝非什么善类!
因为他替对方送去了不知多少“罪孽”!
关于此人的存在,除了那些禁卫军死士外,整个大齐皇朝怕也只有他一人清楚。
因此,他就是想要找其他人探问也做不到。
“该你知道的,朕自会告诉你。
不该你知道的,少打听!”
齐子枫本就满腔的憋屈和怒火,此时麻元出声探问,他又哪里能给出好脸色?
被齐子枫这一番呵斥,麻元只能缩着脑袋,不敢再言语。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有些过火,齐子枫随后又神色一缓,轻叹一声道:
“麻爱卿,你是朕最为信赖的左膀右臂,此事之所以不同你言明,朕也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你、莫要多想。”
麻元心中一暖,抱拳肃容道:
“皇爷放心,臣省得的。
此事,臣日后不会再乱问了。”
“嗯,你能理解朕的难处便好。”
齐子枫欣慰点头,随后脸色逐渐变得沉重。
“麻爱卿,朕有一事需要你去办。
记住,此事关乎大齐生死存亡,万万不可多问,也万万不可出了篓子。
朕要你……”
听完齐子枫的吩咐,麻元瞬间惊得瞪大了眼睛,嘴唇都有些哆嗦。
“皇爷,这……”
“嗯?”
齐子枫双眼微眯,威严瞪向麻元。
麻元咽了口唾沫,咬着牙神情沉重的抱了抱拳。
“是!微臣,遵命!”
“嗯,去安排吧。另外,将殿外的那些家伙清理掉,朕不希望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
齐子枫随意的摆了摆手,像是决定了百来只蚂蚁的命运。
“是!微臣告退!”
麻元应声转身,步履沉重的向殿外走去。
殿外那些宫女和太监的死活并未被他放在眼里,可另一个命令,却让他如履薄冰……
翌日。
大周帝宫,勤政殿侧殿。
武季正站在书桌前,左手负后、右手提捏着毫笔在光滑的白纸上挥文泼墨。
侧殿门口处,左寿与蒙昂联袂而至,看着神清气爽、兴致高昂的武季,二人小心翼翼的在门口侯立着,没敢出声打扰。
直到一炷香后,武季最后一笔落下,满意抛笔转身,二人这才轻出一口气、上前几步。
“老奴早间本还在奇怪,不知为何今日那紫翎鹊叫的格外欢快,却原来是应在了陛下这儿。
看陛下的精神头这般足,想来那紫翎雀儿也是感受到了龙威的活跃,这才喜不自禁。”
左寿眉开眼笑的奉承着,同时自旁侧宫女端着的方盘上捧起茶杯,小心翼翼的递给了武季。
“呵呵,就你会说话。”
武季笑骂一句,接过茶杯轻抿一口云雾灵茶,感觉喉咙口又通透不少。
经左寿这一提,他倒是又想起了昨夜的风雨。
要不怎么说徐娘妙呢,伺候人的花样儿可是真不少,比之图录中的画幅内容也差不了太多。
尤其是那身半虚半实的装束,更添了不少风味。
暗自感慨一番后,武季放下茶杯,走向了正殿。
“说吧,查的如何了?”
“回陛下,经过细致盘查及多番验证,矛头最终都指向了一个人。
那人的可能性最大,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蒙昂快速回应,说到这里时,却露出惭愧之色。
“只是,那人身份有些特殊,臣等不敢贸然拿人问话,因此特来向陛下请示。”
“是?是人而非物?”
武季不由来了兴致,笑道:
“是何人,竟然连你二人都不敢贸然行事?”
蒙昂瞄了眼左寿,后者无奈,只得低咳一声轻声道:
“回陛下,那人名叫牧雨荷,乃是颜妃的贴身侍女。
不过她可不是普通的侍女,牧将军以及颜妃对其都颇为疼爱。
尤其是颜妃,对其更是百般维护,视作小妹。
臣等生怕出个意外,到时不好向颜妃交代,因此……”
“侍女?”
武季坐到龙椅上后,若有所思的叩着御案。
那个侍女他此前好像见过,不过当时并未多关注。
“可知其来历?”
“回陛下,牧雨荷尚在襁褓中时,被颜妃之父于战乱中救出并带回了柱国将军府。
其本姓已不可考,牧姓乃是主家赐姓。
其来历只有颜妃之父知晓,可惜颜妃之父早已阵亡,因此,此事已经成了一个谜。”
武季微微颔首,略一思忖后,开口吩咐道:
“传颜妃觐见,让她带上那个牧雨荷。”
“是!”
左寿暗松一口气,赶忙出殿去安排。
蒙昂也放下了心,退到一边沉默等候。
两刻钟后,牧倾颜略显紧张地入了殿,身后还跟着有些畏畏缩缩的小荷。
不过此时的小荷穿的已不再是绿色侍女服,而是白色的宫女装束。
“妾身参见陛下!”
牧倾颜屈膝行礼,眼角余光注意到蒙昂以及左寿都在殿内,且正不断打量着小荷时,心跳更显急促,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至于身后的小荷,更是匍匐在地,脑袋触在地毯上不敢抬头。
她只是一个宫女,可不敢站着行礼,也不敢抬头乱瞧。
“爱妃,是否要给朕一个解释?”
武季盯了眼趴在地上的牧雨荷,随后看向牧倾颜面无表情的出声发问。
“这……”
牧倾颜轻咬着嘴唇,眼神有些挣扎。
对于小荷的那个能力,她一直觉得十分妖孽,因此始终瞒着所有人,哪怕是她的祖父也没有告诉过。
因为她生怕小荷会因为这个能力而惹来难以预料的麻烦。
只是,今时今日,这件事她好像已经无法瞒下去了。
她是单纯,但并不傻。
从狩夜司司主以及东厂厂公的眼神中,她看得出来,这二人定然已经对小荷产生了很大的怀疑。
要不然,他们不会是那个目光,而自己也不会得到陛下带着小荷共同觐见的命令。
这事说起来,也只能怪她昨夜行事太过毛躁,都没有好好考虑扫尾的事。
但眼下想这些已是无用,面对陛下的问询,她也没有回寰的余地。
若不然,以她对陛下的了解,指不定会是怎样的一个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