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灰se的宝石,在灯光下显得既黯淡、而又光彩夺目,这种矛盾的感觉在这枚宝石上却糅杂得如此的自然,仿佛叫人一眼看去,就被吸引住心神一样,任谁第一眼看到这宝石,都会知道它绝非凡物。但这枚灰宝石在布兰多看来却是如此的眼熟,以至于他打开次元洞,从中拿出另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灰se宝石攥在手中,然后缓缓打开手心时,芙蕾雅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叹。
“布兰多,你手上的宝石和你祖父留下的一模一样,这是达鲁斯大人留给你的吗?”
布兰多看了这位埃鲁因的女武神一眼,把后者吓了一跳,芙蕾雅从没见过他露出这样古怪的神se,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布兰多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将宝石放了回去——事实上这样的宝石,他还有一枚。他曾先后有两次见过类似的东西。第一次,是在信风之环。第二次,是在死霜森林的冰川之下。在信风之环,主祭安曼与风后圣奥索尔将这枚宝石称之为封印之石,而在冰川之下,那古怪的梦境之中敏尔人将之奉为圣物。但他心中却明白这东西究竟是什么——黑暗之龙的灵魂碎片。
这枚灰宝石散发着异样的光彩,是因为它内部已经透明,这证明宝石内的传承已经被抽取。
而这枚宝石——
是他祖父的遗物。
剑圣达鲁斯是黑暗之龙?布兰多自己都被自己这个忽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似乎能解释达鲁斯为什么会被炎之圣殿审判,流放,选择离开王国的权力中心,埋名隐居;为什么当ri圣战之中,友军会忽然倒戈相向,因为剑圣达鲁斯是黑暗之龙,因为有这样一个真相,所以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他又摇了摇头,但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在游戏之中第三次圣战时,他们会从背后受到玛达拉亡灵大军的攻击。
何况若自己的祖父是黑暗之龙,那么炎之圣殿不大可能就这么放过他,黑暗之龙毕竟是四大圣殿的死敌啊。
而另一个疑点来自于自己祖父的寿命,在布兰多记忆中自己的祖父是因病而亡,但其实也是死于身体机能的逐渐老化和衰败,他最终的寿命也不过只能算是普通人里面比较长寿的,但以剑圣达鲁斯的实力境界而言,这却就是英年早逝了。他一早就在怀疑这一点,更不用说得到黑暗之龙的传承之后,寿命还会大大地提高。他很清楚黑暗之龙的传承意味着什么——那可是神之血。
布兰多曲起指节轻轻敲了敲书桌的桌面,心中疑窦重生,仿佛思绪中有一条隐隐约约的线,但一时又抓不住线头。
而这个时候,芙蕾雅忽然开口道:“布兰多,安蒂缇娜,你们看看这张地图。”
布兰多心中此刻已经隐约有了些猜测和结论,他抬起头向那张简陋的地图看去,但不看还好,这一看心头却是微微一怔。因为那张莎草纸地图上不过用某种很难褪se的笔勾勒出几条简单的线条,然后歪歪扭扭地写了些注解,整张图上几乎叫人看不明白究竟是画的什么地方,但他却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在那里见过这张地图。
是游戏中?
他马上摇了摇头,游戏内的秘密地图很少,苏菲接触过几张,但大多比这张更清楚明白。而这一世他接触的秘密地图就更少了,几近于无——关于这张地图,他虽然脑子里有印象,可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芙蕾雅看了看他和安蒂缇娜,然后说道:“这些注解也是秘文,上面好像写着一个叫做奥索帕鄂的地方。”
“奥索帕鄂?”安蒂缇娜楞道:“埃鲁因没有这么个地方啊。”
“克鲁兹也没有。”布兰多答道,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敏尔人的地名,敏尔人曾经在那里和克鲁兹人、风jing灵发生过一场大战。”
他忽然一下就想起来了。那种感觉就像是脑子里好像下意识地浮现出另一幅图像,这幅图像自然而然地与这幅简陋的地图重叠在一起,让他猛地一个激灵,忽然想起在这里看到过这幅地图来。敏尔人,图门,图门曾经在他正式踏上旅法师之路时在他脑海中藏下了一张地图,那张地图偶尔会浮现在他脑海之中,但他主动要去回忆时,却一丁点也想不起来,正是因为如此,他之前才会生出那种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来。
他此刻完全想透了,图门给的地图上只有起伏的山川与河流的线,而安蒂缇娜的父亲却在上面标记下了标注,芙蕾雅所指的那个地方正是奥索帕鄂平原——也就是今天的四叶草之野,然而还有一些地方,布兰多心想应当也是敏尔人的地名,和今天的地名一一对应。只是安蒂缇娜父亲留下的那张地图上还有大片的空白,布兰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博格.内松会绘制这么一张地图,不过他隐隐也想到后者恐怕在寻找什么东西,而这东西不但和千年之前敏尔人与黑铁之民的战争有关。
恐怕也和他的祖父有关。
“祖父大人,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布兰多忍不住在心中**。
他看着书桌上这三件东西,心中的疑惑一时间变得比没找到这些线索时更加深重,就仿佛拨开迷雾之后发现后面更是团团黑云,伸手不见五指;他心中疑惑难耐,终于忍不住打开心灵联系,对另一头的夏尔和梅蒂莎说道:“夏尔,梅蒂莎,你们在么,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
可没想到他才刚开口,夏尔有些惊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哈,领主大人,我正有事要找您,没想到就听到了您的声音,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
“少废话,”布兰多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调侃:“夏尔,我问你,你认识怕米德,和熙帕德这两个人么?”
那边的声音一下激动起来:“天哪,领主大人,你问他们干什么?”
“那就是说你认识咯?”
“自然,他们是你祖父的侍从,帕米德出身安娜家族,是灰山伯爵的次子。熙帕德这个人,则是出身西法赫的小贵族家庭,他当年可是有名的天才。”
夏尔顿了顿,继续说道:“布兰多,难道你找到他们了吗?”
布兰多摇了摇头:“我只是偶然听说而已。”
“是你父亲告诉你的吗,”夏尔叹了口气:“我也一直在找他们。”
“这么说来你不知道他们的境况?”
“领主大人,当年他们接到公主殿下的命令之后,就不辞而别,我知道他们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一直以来都在寻找他们。”夏尔答道。
布兰多一下皱起眉头,敏锐地问道:“公主殿下?”
夏尔的声音好像哑了一样,随后才说道:“啊,你听错了,领主大人。”
“夏尔,我听虎雀说宝石平原的风景很好,我想这么长时间以来,也该给你一个假期了。”布兰多默默地威胁道。
夏尔的声音都快哭出来了:“好吧好吧,布兰多,你可千万别关我禁闭,你听我说……好吧,那位公主殿下……你也知道,你父亲本来差一点成为格里菲因公主某位姑姑的婚约者的。”
“某位?”
“我不便透露她的名字,我总得要维护一位女士的名誉吧,再说了,她也不一定会见你。”夏尔无奈地道。
“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年轻的侍从法师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布兰多皱起眉头,总觉得这家伙的话无法尽信,但若真若对方所说,线索似乎又一次断掉了。
他摇了摇头,忽然想起来:“你找我又有什么事?”
“啊,啊,你不是还有事要问梅蒂莎么,”夏尔满头冷汗,抓紧时间想撇开话题,但他听到布兰多冷哼一声,赶忙答道:“好吧,我是说,如果你那边的事情不是十分紧急的话,你最好先听听我这儿的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布兰多一愣。
“是某位伯爵小姐的手下给她传递的魔法口信,她又转交到我手上的。”
“迪尔菲瑞?”
……
公主殿下面前放着一枚银se的胸针,她将那枚胸针拿起,仔细欣赏着,然后又默默放下。
她还记得那天下午的情形———
午后的阳光仿佛蕴着某种和熙的味道,树叶沙沙摆动,除外是无声的寂静;她轻轻踮起脚尖,然后慢慢收回,冰凉的唇瓣,一触及离。布兰多瞪着眼睛,有些不理解地看着公主殿下。
“布兰多卿,我真的很感激,听到你还沿着这条路前进下去;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地考虑我们的婚约。”
“为什么?”布兰多皱着眉头问道。
“埃鲁因是个小小的国家,要抵抗潜在的敌人,就必须集中起整个王国的力量,甚至恢复先古的制度。”格里菲因后退几步,用淡银灰se、明亮的眸子仔细地打量着他:“但这个古老的王国,先后经历了西法赫与我的家族两代统治,我太过了解它——我父王治下的贵族们,心怀各异、目光短浅,持有理想的,不过寥寥——这些人,不值得信任。”
仿佛为了加强这句话,她轻轻摇了摇头:“王国必须重新集中权力,重新建立起从安森时代就已经中断的地方税务制度,削弱贵族们的军事力量,但是……”
布兰多忽然明白了这个‘但是’后面隐含的意思——南境已经有了恢复王权的基础,但整个南境未来的决定权,反而落在了他身上,如果他毫不保留地支持公主,那么无论是兰托尼兰公爵、维埃罗公爵亦或是戈兰—埃尔森公爵是否反对,都无法改变最终的结果——秋暮一战,就已经让人看到了托尼格尔拥有这样决定xing的军事力量。
但若他反对,甚至仅仅是保持现状,那么地方贵族都会以他马首是瞻,无动于衷。的确如此,维埃罗公爵是公主的外祖父,兰托尼兰公爵至少在名义上是公主的盟友,高地骑士团超然于外,然而地方贵族与zhongyang王室之间天然地具有对立属xing;维埃罗公爵绝不会冒着失去权力的风险来支持自己的外孙女,兰托尼兰公爵亦是同理,他们乐于看到一个亲近自己的王室,但不会放任它凌驾于他们之上。
这是公主的理念与公爵们核心利益之间天然的冲突。
可他要怎么做呢?
王国必须重新集中权力,托尼格尔与瓦尔哈拉自然也不能超然物外,甚至可以说首当其冲。公主殿下希望他作出一个表率吗,可他能不能相信这位半jing灵少女,托尼格尔、瓦尔哈拉是他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是许多人寄以希望与未来的所在,赤铜龙佣兵团中经历过十一月战争的老兵、受格鲁丁**的冒险者们、绿村的居民,甚至安蒂缇娜、卡格利斯,他们的愿景缠绕着他,这是权力带来的责任,他能将这份责任转交给他人吗?
他在心中默默地权衡着这一切,从感情上他愿意相信这位公主殿下——她能够坚持自己的理想,拥有追求仁慈与公正的心,她是埃鲁因的长公主,历史上折服了无数玩家的圣白的公主殿下。可是毕竟人无完人,这一世她还会不会受天xing之中的贵族心态摆布,犹豫不决,向守旧的势力妥协——这关系到许多人的命运;理智告诉布兰多,公主殿下天xing之中潜藏着软弱的一面,她不是那种真正的改革者。
而这一切正取决于她本xing之中的柔和。
历史早已评述了一切,而今ri还取决于他的选择。布兰多很清楚自己与公主殿下的不同,他在这个世界上了无根基,唯一的牵挂不过是今ri才得以见面的父母,但格里菲因公主却与旧贵族有斩不断的联系,她不是铁血无情的白银女王。
布兰多看着自己面前的格里菲因公主,公主比他还矮半个头,微微昂着头,淡银灰se的眸子毫不避讳与他对视;她抿着唇,一头银se的卷发披散而下,在阳光下闪烁着漂亮的光泽,尖尖的耳朵从长发下露出一丁点儿,显示出属于jing灵一侧的血统。没人会怀疑这位公主殿下的美貌,既糅杂着人间王室的高贵,又带着森林中和风拂面的自然与亲近。
布兰多当然不会忘了,自己嘴唇上还余留着少女的芳香。
“我知道你在考虑什么,布兰多卿,”格里菲因公主看他明白过来,开口道:“但能够决定一个王国未来的人,如果太过天真,对你和对我来说,都未必是一个好兆头。”
布兰多听出她话里有话,于是问道:“那么公主殿下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格里菲因公主看着布兰多,他其实可以走和安列克一样的路,废黜她和哈鲁泽,自立为王。他的实力其实更胜一筹,更有能力与时间去这么做。但他若这么做,就会失去伴随他的名誉,与名正言顺的地位,如果他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王位与至高无上的权力,他完全可以选择这条路。但他如果选择后一条路,失去的远远多于得到。
公主殿下眸子微微有些亮光,她看着这位与众不同的贵族——伯爵大人——静静地答道:“娶我。”
“我是哈鲁泽的姐姐,其实并不是没有王位的顺位继承权,而你作为我的丈夫,按照王国的传统,可以名正言顺地管理与统治这个国家。那时候,托尼格尔与瓦尔哈拉就是王室的领地,维埃罗、兰托尼兰甚至戈兰—埃尔森与卡拉苏向你臣服,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她停了停:“……不过,有朝一**再无心王位,可以继承这个位置的,也只有哈鲁泽,或者是他的后人。”
这不就是安列克吗,只不过条件苛刻得多,布兰多听完公主殿下的话,忍不住苦笑:“公主殿下,可这听起来不像是我娶你,倒像是我嫁给你似的……”
格里菲因公主有些揶揄地一笑,她看出布兰多在意的并不是他手中的权力。
“可我已经有未婚妻了,”布兰多只能答道:“这件事还是先放放再说吧。”
“没关系,那我等你的答复。”格里菲因公主丝毫不着恼,而是微微一笑。
布兰多只能落荒而逃。
格里菲因手指按着胸针,仿佛从回忆之中回过神来,她抬起来看着窗外的黄昏的景se,晚霞哀红似火,远远地垂在金se的云层之下。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她微微一怔,侧耳听了下声音,才说道:“请进,希尔夫人。”门打开后,出现在外面的果然是她的使女,那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手中拿着一封信,站在门外恭敬地说道:“公主殿下。”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格里菲因公主看着她问道。
“有一封信,是从瓦伦登堡来的。”希尔夫人答道。
“是给我的吗?”
“是的,是欧弗韦尔先生的亲笔信。”
格里菲因接过信,拆开信封,然后展开里面的信笺,细细读了一遍,她起先微微一挑眉尖,随后脸上就变了se。
‘——谨告知公主殿下,克鲁兹帝国白银女皇近ri破格授予一名女xing伯爵爵位,根据可靠的信息得知,这位新晋的伯爵大人来自埃鲁因,与托尼格尔伯爵有着某种密切的关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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