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班长!”饭桌上,曹严华医生大声求着饶,身子半蹲,感觉差点就得跪下来了,“我的班长哦,介姐!”他急的跳着脚,“不敢倒了,我今儿真的不能喝酒!”
早就不当班长的柳班长白了自己丈夫一眼,“爸今天过生日,你个当儿子的连杯酒都不敬,像什么话?”
柳平川在旁边劝着女儿柳娜,“严华今天晚上本来还是要值班的,虽然找了人替,但也不能就直接放开了喝——早上他还得回去接班呢。”
“不是让袁医生来接了嘛。”柳娜还是有些怵自家老爹的。虽然也说不上究竟为啥,但小时候学习成绩很好的柳班长其实是个天生有点不服管的小姑娘。自己很有主见,不管是老师还是其他的大人批评,柳班长一般也就是耳朵上听一听,几乎从不往自己心里去。
但柳平川就像是她的天敌一样,平时谁说话都不好使。就连曹严华也只能勉强做到和柳班长“交换意见”而已。但只要是柳平川的意见,不管愿不愿意,柳娜最后还是会遵从。当然,现在除了自家老爹以外,曹严华的父母说话也有这个分量。
既然自家老爹说了这个话,柳班长只能无奈的照办,她看着手上的半杯白酒,用筷子头沾了一下,然后粗暴的把沾过酒的筷子头塞进了丈夫嘴里。然后自己双手捧杯,对生日寿星——曹严华医生的老爹——恭敬道,“爸,严华今天不能喝酒,所以这酒我替他喝了。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话音一落,柳班长举杯仰脖,将半杯白酒一饮而尽。
曹严华的老妈早就在一旁笑的直不起腰了,“这姑娘真是投错了胎,这要是生在天津卫,受上几年专门训练,都能去当个外交官了!”在天津人眼里,天底下凡是需要斗嘴皮子的事儿,只要有天津人参与,那其他人都可以收拾收拾洗洗睡了。
“我也不想啊。”曹严华医生喝着果汁,无奈道,“我咋不知道七十大寿还得提前过的?”
柳班长瞥了一眼自己的丈夫,“你真是在医院里把脑子……”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老爹也是医院里的医生,这才没继续批评下去。“整寿都要提前过,六十九过七十大寿你知道不?”
“不知道。”曹严华医生老老实实摇着头,“你知道你咋不提醒我?”
“我提醒了啊!”柳班长这下可真是生气了,“三个月以前我就跟你说过这事儿吧?!”
三个月前,柳娜确实和曹严华说过要提前一年给老爷子过寿的事情。只可惜,她当时选择打电话的时机不是很好。那天清晨七点,曹严华刚刚结束了一场堪称艰苦卓绝的抢救。整个人都处于高度紧张和低血糖的混合状态下,曹严华医生可真是没细听自家班长的说话内容。他只是简单的“好好好,没问题,都交给你决定。”然后就挂了电话。
“妈,你看看他!”柳班长生气了,她对着自己的婆婆恼道,“严华老这样!”
“抽他!”曹严华的母亲坐直了身体,轻轻一拍桌子,努力摆出一张严肃的表情道,“等会我就找根绳子把他捆上,咱娘俩轮流用鞋底子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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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爹过寿?”孙立恩看着一脸疲惫的曹严华,敲着面前的病历板笑道,“那你干脆今天晚上别来了呗。”
“哪儿能不来!”曹医生一脸惊悚,“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她们娘俩要用绳子把我捆上,再用鞋底子抽我!”
这下轮到孙立恩一脸惊悚了,他甚至惊讶的脸手中的笔都掉在了地上,“她们还真的会这么干?”
“那倒不至于。”曹医生突然淡定了起来,“最多也就是我被勒令今天晚上睡沙发而已。”
孙立恩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半天之后才开始剧烈咳嗽了起来,“哥……咳咳咳……不带你这么玩的。”
“嗨。”曹医生换上了常有的那种“逗你玩儿”的笑容,“这不是看你后半夜还在医院里,说个笑话让你放松放松么?”
“咳咳咳……”孙立恩真的怀疑自己被这一下给憋出了内伤,他放下手里的病历板,一边咳嗽着,一边从桌上摸出一个没用过的塑料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下去,“这个笑话……咳咳咳,一点都不好笑。”
“我觉着挺不错的。”曹医生绕过了桌子,走到孙立恩旁边顺手帮他拍了拍后背,“那三个登革热的病人怎么样了?”
“情况都还可以,没有太大的变化。”孙立恩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这才交出了手里的病历,“之前一直高烧的那个病人体温降下来了一点,现在是三十八度七。”
患者的情况有变化,而且是往好的方向发展。这是最让医生觉得舒心的事儿了。曹严华医生笑眯眯的接过了病历,开始翻看起了上面的内容。
“哐”抢救室的大门被人推开了,病床上侧躺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年轻男人,他身子紧紧蜷缩在抢救床上,嘴里不时发出着呻吟。
“我去吧。”孙立恩对曹严华摆了摆手,抄起听诊器就凑了过去,“什么情况?”
“严重腹泻,患者自行打电话叫的120。”陪同而来的院前急救看上去并不是很着急,他停下脚步跟孙立恩道,“除了血压略微有些低之外,患者主要问题就是严重的,无法克制的腹泻。”
“先生,能听见我说话么?”抢救床正好停在了护士台旁边,这个位置并不挡路,因此孙立恩并没有着急为患者找床位,而是先开始了初步问诊。如果患者的情况很严重,那他就得把患者安置的距离护士站这边近一点。他拍了拍床上这患者的肩膀,“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拉肚子的?”
“从……从今天上午……”看得出来,这位因为肚子疼拉肚子被送入医院的患者状态真的不太好,他说话的时候只能用嘴呼吸不说,而且每次都呼吸的很浅,“疼……”
孙立恩这边正在询问着患者情况,曹严华医生则开始帮忙满桌子找笔——在询问病史的时候,最好还是有支笔可以记一下重点比较好。这样下诊断的时候也不至于因为遗漏了某些症状,而导致患者惨遭误诊。
“哦哦,这儿呢。”曹严华医生绕了一圈,终于在护士站外的地面上发现了孙立恩失手跌下的那只笔。
“啊……疼……不行了不行了!”就在曹医生蹲下身子捡笔的瞬间,躺在抢救床上的这位可怜患者似乎突然病情加重,他努力抬起身子,似乎想要下床去洗手间,但挣扎了两下之后却忽然手一软,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床上。而这个挣扎的动作,也让覆盖在他身上的那张薄毯滑落了下来——然后露出了什么都没有穿的下半身。
下一秒,一股棕色的水流以喷射状突兀出现在了半空中。随后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直接灌进了蹲下身子捡笔的曹严华医生的后脖领。
曹严华医生仿佛触电了一样猛地闪到了一旁,然后看着一股又一股的棕色水流喷涌而出又落在地面。他颤抖着看向了孙立恩,然后得到了一个极富同情但又确定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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