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恩并没有八卦两人关系的意思,在医院待久了,他什么奇怪的事儿都见过——比如郑筱萸的夫人和她的“男团”们。比如那个被钢筋贯穿了身体,手术结束后还在医院ICU里观察的伤者和他没有任何血缘的哥哥。年纪轻轻就带着孩子离婚重嫁也不是不行。
比起八卦两人的关系,孙立恩更想知道的是,章林涛究竟有没有资格,为田慧欣的治疗手术签字。
“领过了领过了。”章林涛连连点头,“需要我回去拿么?”
“不用了,知道你们有证了就行。”孙立恩摇了摇头,看着一旁的小姑娘皱了皱眉头,“这样吧,你和孩子在外面先等一等,我去里面拿通知书,你需要签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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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的注意事项告知和情况说明,以及病危通知书都需要签字。虽然章林涛也和其他人一样慌了好一阵子,但总算是用最快的速度在通知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许多其他普通人一样,在遇到这种问题的时候,章林涛也选择了相信医生和医院。
“爸爸……妈妈怎么还没出来呀?”任巧妍看上去有些累,她安静的等了大概半个小时,眼见父亲和这个陌生的大哥哥说了一大堆话之后沉默了下来,她觉得这也许是一个提出自己疑问的好机会,“妈妈不是去买菜了么?为什么我们要来医院找她呀?妈妈是不是在买菜的时候发烧了?”
四岁的任巧妍对于医院的唯一印象,就是自己之前发烧,被父母抱来了医院输液——她对于医院的所有概念,就是这里有穿着白色衣服的可怕的医生,并且如果自己发烧了,那他们会用针来扎自己的手。
而妈妈突然来了这种地方,任巧妍不禁为自己的母亲有些担忧——那些穿着白色衣服的可怕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可不会因为自己疼的大哭而手软。而妈妈……妈妈也很怕疼呀。
“妈妈……妈妈发烧的比较严重。”章林涛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鼻塞。他蹲下来帮小姑娘整理了一下头发,“所以要来医院治病。”
“那妈妈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呀?”任巧妍似乎被自己的发丝弄的有些痒,她眯起了眼睛笑了起来,不过大大的口罩在脸上看起来有些滑稽,“明天可以么?”
“大……大概吧。”章林涛快速站起身,转过身去迅速而隐蔽的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妈妈很听医生话的,所以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孙立恩手里拿着章林涛签好的文件,转头快速离开了现场——他实在是不愿意也不敢继续听下去了。在院办授权的手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医院当然也不能因为家属到来就半路停下手术。而之后在得到了签字后,孙立恩就得赶紧去把一系列手续补办上,医院处理的几乎都是生死大事,每一件都马虎不得。
孙立恩离开了,章林涛正在有些手足无措的哄着小巧妍。而稍远处,正在等着自己老爹缴费的数学小天才林嘉升小朋友扯了扯自己老爹的袖子。
“爸,那个妹妹是不是也在等妈妈做完手术啊?”小孩子对周围的环境是极度敏感的,尤其是当周围环境里有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小孩子的时候。林爸爸一直在忙着缴费的事情,反而没有像林嘉升一样注意周围。他有些困惑的抬起头,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章林涛还在试图安抚小巧妍的情绪,但笨手笨脚的却一点效果都没有。小姑娘原本带着口罩就不舒服,到了医院里更是害怕的厉害。再加上小朋友“要妈妈”的本性猛地一下爆发出来,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和自己老爹简单交流了之后,林嘉升快步跑到小巧妍身边,然后递过去了一根没拆封的棒棒糖,“这个给你,不要哭了。”在用一根棒棒糖迅速换来了小姑娘的破涕为笑,以及一声带着鼻音的“谢谢哥哥”之后,林嘉升双手抱胸,对一旁表情有些异常的章林涛道,“叔叔,小姑娘不是这么哄的。”
这个发言就有些振聋发聩了。
“你不能和女孩子讲道理,她们哪里管道理是什么!”林嘉升很同情的朝着章林涛点了点头,并且又掏出一根没开封的棒棒糖递了过去,“要让她们暂停各种感情上的宣泄,只有两个办法——让她们完成宣泄,或者把注意力集中到更有吸引力的东西上。”
“对小姑娘来说,棒棒糖就很有用。”林嘉升稍微弯下腰,用手指头拨开了小巧妍脸上的泪珠,然后继续道,“不过对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小姐姐来说,一根棒棒糖就不够了,怎么也得一根两三百块钱的口红才行——我爸曾经嘟囔过,说我娘是个做饭特别好吃的两脚吞金兽……”
“这句话是多余的。”林爸爸走过来在儿子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然后有些抱歉的对面前的章林涛道,“不好意思啊,小孩子说话不怎么过脑子。”
“我还得感谢一下这位小朋友。”章林涛摇了摇头,虽然表情还是有些不好看,不过至少被林嘉升这么一闹腾,他倒是暂时从那种恐慌中解脱了出来。“至少他让我女儿重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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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田慧欣的手术持续了八个小时。这是件好事儿。这至少说明,她的生命还算顽强,在除去了大约八毫升的出血之后,她的生命体征逐渐稳定了下来,并且能够接受几乎是同时进行的腹腔手术。
孙立恩在得知柳院长的手术结束后,立刻拿着有家属签字的通知书往手术室走去。章林涛和小巧妍这大晚上的也实在是没地方去。再三协调后,孙立恩在神经外科的住院病房里给田慧欣先找了一个没有病人的病房。让章林涛先让孩子睡下——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再把孩子给累出病来。结果等孙立恩完成了一系列极其麻烦而且复杂的安排和沟通后,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同志,你是这里的医生吧?”孙立恩正在电梯里打着哈欠,忽然有个一手拎着保温盒的中年妇女跟孙立恩搭起了话,她脸上带着一个N95口罩,把自己的脸遮住了大半,“手术室是在四楼吧?”
孙立恩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中年妇女问道,“您是给人送饭的?”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我家老头子今天上手术,他胃不好,我给他炖了点汤送过来。”说完之后还稍微咳嗽了两声,有些无奈道,“你说这当医生有什么好的?一天到晚的不着家,我生病了还得让女婿照顾我。一听说我要来医院给他送饭,就知道让我带上口罩别把感冒传染给其他病人!”
孙立恩笑了笑,和她一起走出了电梯,“您在外面稍等一下吧,我进去叫人——您是给哪位老师送饭?”
中年妇女提了提自己手里的保温饭盒,“柳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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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柳平川。”中年妇女有些狐疑的看着面前这个穿着洗手服的人道,她还稍微把手上的保温盒往身后放了放,“他没出来?”
“我就是柳平川。”做完手术之后连口罩和帽子都懒得摘的柳院长有气无力的问道,“你是谁啊?”面前这个人穿的活像是个刚从隔离病房里出来的护士,口罩遮挡的效果实在是太好了点,他实在是没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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