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位于南城汽车城的一个汽车营业大厅与往常不一样,显得有些静谧,以往在下班后大厅里总会有些常年亮起的灯光以及偶尔一些巡逻的保安手里电筒闪出的光芒。而此时的大厅一片黑暗,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却有一种让人感觉有些窒息的黑。
大厅里面并非罕无人迹,只要顺着不远处那些探照灯偶尔照射而过的光,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相反的,此时里面的人比平时要多得多。大厅的中央很诡异地蹲着一群人,偶尔传来一丝低低的呜咽声,像是有人在哭……再仔细一看,里面有干练的职场白领、长相甜美的销售员、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以及一些身穿保安服装的保安……参差不齐。平时这些人中,有的抬头挺胸充满自信,有的笑容甜美让人怜爱……然而此刻每个人都耷拉着脑袋,眼神中透露出恐惧,大气不敢出,生怕稍有一丝声音就会招来牛头马面。
靠北的方向,摆着好几辆名贵汽车的一个角落躺着几个……不对!是几具尸体,还有一些苍蝇在上面飞来飞去,显然死去已有一段时间。
大厅其实很大,足有一千多平米的面积,整个大厅的建筑属于钢架结构,除了靠里那面的办公区,其他三面都是由昂贵的、隔热效果很好的玻璃坐落而成,营业厅的大门面向东边,据说这是因为要仰望某个伟人而设计的。南边是通往二楼的人行楼梯,跟地铁出入口般旁边还附带着扶手梯,彰显着这个公司的实力。上面挂着的牌子显示二楼是办公区,再过来西边一排是营业柜台,在柜台后面是一排独立办公室,由柜台上摆着的那些著名汽车的模型,看得出这是一家名牌汽车营业厅,全是高档限量版的。
楼梯口站着三个身材魁梧、凶形恶煞持枪的汉子,他们嘴里正叽里咕噜不知在争吵些什么,这时柜台边的一台电脑旁传来一声:“宾果……”几个汉子环眼向声音来源处瞪了瞪,随后脸上均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这个声音犹如划破黑夜的雷电,蜷缩在人群中的小乔语被吓得一个哆嗦,眼泪顺着原本未干的泪痕滴落,抬起精致的俏脸,惊慌无助地望着对面不远的父亲乔天正,小嘴战战兢兢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可怜兮兮的模样令人不忍直视。
乔天正心碎了一地,连忙给她一个鼓励安定的眼神。心疼地看了会自己的宝贝女儿,微微抬头看了看北面,那些死尸中其中一个是他的司机,早前因为突发状况欲要保护小乔语而被匪徒所杀。心中暗暗发誓定为司机报仇后,乔天正的目光转向柜台边,只见电脑后有个脑袋昂起,对着旁边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肯定地道:“再给我二十分钟,马上搞定最后一个该死的密码。Shit……真是要人命,整整设了七道密码,还让不让人活啦,今晚还要去看女神小雨的演唱会呢……”
“ShutUp……”西装男满脸怒容地喝阻道:“整天异想天开的蠢货,赶紧做事,这一次没把事情办好就是整个青城的高手也保不了你。”实在受不了这又傻逼又话唠的电脑男,虽然他在黑客榜上赫赫有名,可是……就他那猥琐样,有女人理他才怪,全世界男人都垂涎三尺的女神安雨他也敢亵渎,要不是还用得上这个傻逼,早就一枪毙了他。西装男忍住要干掉他的冲动,对着大门口大声喝道:“涂国辉,大门那边盯紧点,还有你们几个别嬉皮笑脸,看好人质……阿龙,打起精神来,你负责看着全场,如果有人企图反抗,别手软,都给我杀!”
被叫做阿龙的人静静地伫立在尸体旁的一辆玛莎拉蒂边,目光如炬。靠他左手边有一个柱子刚好挡住了由东边照过来的灯,就像是黑暗中的影子,如果不是他回了西装男“嗯”一下,根本就没人发现他。
乔天正用眼角余光瞥着西装男向东边的门口走去,才发现靠门口旁边也有两个持枪的汉子,只见西装男刚走几步又走回楼梯口,问道:“二楼怎么样......”他话音刚落,大厅的广播突然响起一段优美的旋律……
那靠楼梯的一个大汉龇了龇牙,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烟渍的牙齿道:“亮哥,你听听这音乐就知道那小子一定有恃无恐了,嘿嘿……”
被喊作亮哥的西装男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听外面传来对着喇叭喊话的声音:“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要的谈判专家来了,请你们一定要冷静,理智一点,不要冲动,想一想家中年迈的父母和还在牙牙学语的孩子……如果你还没有结婚,总该考虑一下千娇百媚的女朋友,因为你的悬崖勒马、改过自新,她愿意与你一起步入教堂……千万要保证人质的安全,做一个有原则、有担当的男人……不要做无谓的牺牲,我们的政策是抗拒……”唠唠叨叨、罗里吧嗦的一堆安抚人心的废话,大厅内几个匪徒脸上露出烦躁之色,他奶奶的,比唐僧念经还折磨人。
有个匪徒将嘴里的烟头吐在地上,咧嘴笑道:“亮哥,外面讲话这家伙是个人才,不如咱做完这一票就去收了他,有他在身边肯定不会寂寞,哈哈……”
“哈哈……”几个匪徒哄然大笑……
大厅外,是摆着很多没有出售的名贵汽车的一个大停车场,这个卖场足有几千平米大小,靠东边那一半隐约可以看到警察的影子,前方未及百米远的地方停着一部警察指挥车,一个高大的警官在车厢里面和人商量着对策,他正是中海警察局说一不二的一把手,包不闲包局长。
“狙击手都就位了吗?”
“局长,狙击手已经就位!”
“谈判专家准备得怎么样……我操,又带你家小妹妹过来干嘛?马上让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丫头乖,听包叔的,进来玩,外面危险……”
“哼……理你才怪……”
“呃……华剑锋,赶紧把小苒那丫头抱进来……”
“包sir,外面有人找您……”
“又是哪个王八蛋在这个时候捣乱……啊!原来是你……”
“……”
“……领导有什么指示……你们先出去……”
“你先把监视器摄像头给撤了,顺便让人把记者、围观者,凡是有摄像机之类的,给我统统撤掉或者赶出场,然后我再给你介绍个人,保证让你立功……”
看着领导脸上严肃的神情,包不闲包局长沉吟一会,立即走出车厢对下属作了一系列的安排……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后,李小楼口沫横飞完,放下讲话的话筒,气愤地对着指挥车旁边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小萝莉道:“喂!李小苒,你又跑来干嘛,花二狗……花二狗……人呢?你剑锋哥呢?小苒,明天不用上学吗?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的?里面都死了好几个人了……奶奶和外婆若是知道了,肯定要把我骂死……每次都这样,又不是我带你来的,偏偏要怪我,烦死我啦……我警告你,再这样下去,以后不准穿着我的制服拍照……”又是叽叽歪歪一大堆的废话。
“知道啦,大男人的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啰啰嗦嗦,跟个娘们一样。”旁边那清丽的小萝莉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双目正紧盯着对面那个营业厅的大门。
“你.....”李小楼被搪塞得一阵气结。
“对面的匪徒好像答应让谈判员进去了耶。”小萝莉喜形于色道:“那个去谈判的叔叔是什么来头呀?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在这都快两个多小时了,也没见有谈判专家……”
李小楼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道:“我的工作是负责喊话,安抚匪徒和人质的情绪,忙都忙不过来哪清楚其他事……”
又打算一大堆唠叨话的李小楼还欲在说下去,小萝莉娇声骂道:“你给我闭嘴啦!我又没问你。”说完又转头问刚从指挥车里走出来的一个年轻警察问道:“小锋哥,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有个领导找局长说了几句,听说是京城来的领导,他说给局长介绍一个人,似乎是什么特警吧……”
李小楼接道:“花二狗,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谁让你带小苒过来的,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若是给你爸知道了,看你怎么解释……”神神叨叨又是一堆关于坚守职责的废话。
叫花二狗的年轻警察没理他,小苒也没理他,都知道他就是个话唠,只是不明白这个话唠怎么这么聪明,十八岁就大学毕业,现在都是实习警察快一年了。
小苒无暇他顾,继续盯着对面。不一会儿,一个背影进入视线,正不徐不缓、闲庭信步的向对面走去,举起双手示意里面的人,他没有携带武器。电动玻璃门打开,一个匪徒闪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AK47,腰间还别着一把手枪,迎上前面的谈判员,貌似要搜身……
大厅内,小乔语见父亲表情凝重,一直盯着大门外,忍不住循着父亲的视线往厅外看了看,透过玻璃窗,只见外面有个人正往大门口走来,由于灯光的由外往里射,看不清来人的样貌。此时那个似乎叫涂国辉的汉子已走出了门,拦住了来人的去路。涂国辉把手里的枪背在身上,两手伸向那人准备搜身,就当涂国辉的手快伸进对方衣服里,突然,对方原本举着的双手猛然一收,落在涂国辉的头上和下巴,错手一扭!“咔擦!”涂国辉还没有听到这声音便看见了自己的背,而他的双手仍然停留在对方的衣服里。
看着突然间被人扭转头的涂国辉那张狰狞的脸,小乔语小嘴一张,瞬时晕了过去。乔天正眼睛骤然睁大,心里暗自奇怪这个家伙怎么如此冲动,人还没进来就开始杀匪徒,难道警察已经放弃人质准备强攻?
大厅外面,小苒的小嘴也张了张,一脸的愕然……这个谈判专家太不专业了吧,就算要动手也得进了大厅才最有利啊。
包不闲包局长嘴里忍不住又骂了句粗口:“操……”他旁边站着个领导却是一直带着淡然的微笑,全场也许只有他知道,这些匪徒恐怕已经落入别人能射杀的范围内了。
话唠李小楼心里暗自嘀咕:“完了完了,明天的报纸头条一定是《慕容家汽车店匪徒绑架案,警方无视人质安全出袭悍匪,导致人质伤亡惨重》,其中还要加上人质中有著名企业家乔天正和他的千金……”
乔天正愣神间,就想赶紧扑向女儿,把她护住,他知道接下来肯定有场恶战。
与此同时,早在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谈判员的双手已迅雷不及耳地在涂国辉的身上一掏,手中立时多了把手枪,掏出来的同时拉开保险,势若脱兔般闪进还没来得及关上的玻璃门里,守在门边的匪徒根本就没反应过来,那人举枪射击,枪口首先对准的郝然是躲在暗处名叫阿龙的方位,仿佛他早就知道有人躲在那个方位。频率快而短促的枪声响起!“砰……”五声!!!仅仅只有五声枪响后,大厅外才传来涂国辉倒下的声音。大厅里,北面黑暗处最先传来“咚!”人倒下的声音,然后才是楼梯口包括西装男在内的四个汉子倒下的声音,他们的脑袋上都有一个窟窿……何等惊世骇俗的速度和枪法啊。
乔天正扑向女儿的动作才做出来之时,大门口反应过来的匪徒手枪举起一半骤然停住,他拿枪的手被进来那人抓住,“咔擦!”手腕脱臼的声音,“砰!”没等他脑里升起什么叫鬼魅身影的想法时,就见到了上帝。
乔天正终于把晕倒的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惊魂未定!隐约看见进来的貌似是一个年轻人,只见他缓缓的走向柜台边的电脑,手里很随性的拿着枪,仿佛刚才倒下的匪徒与他无关。那个话唠黑客此时正张开那有着洁白牙齿的嘴巴,惊惶的看着他,额头微渗出汗水,颤抖的双手依然停留在键盘上,原本灵活得足以让饥渴少妇满足的手指这时是如此的僵硬,像被强力胶水黏在键盘上动也动不了。
与此同时,二楼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年轻人连看都没看,拿枪的手轻轻一抬,扣扳机,“砰!……咚……”一个人影从扶梯上滚下来。
枪响时,那子弹打出去的光闪过年轻人的脸庞,这是一张很普通的脸,这张普通得只要丢在人群中便再也找不到的脸上那双眼睛炯炯有神,亮光一闪而过,年轻人已走到电脑旁……
广播里,《WhenYouSayNothingAtAll》那优美的旋律仍然在响,话唠黑客头歪倒在桌子上,已经不省人事,当然,他不是被吓晕的,而是被人打晕的。
“酷!好帅的警察叔叔!就是没看清什么模样,有些可惜哦……”大厅外,小苒心里暗赞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没眨一下,就听到包局长大喝一声:“行动……”
……
十几分钟后,乔天正抱着乔语坐在一辆救护车边,看着周围忙忙碌碌的警察、医生、护士、伤员还有人质家属……女儿只是晕过去没有大碍,他倒也不着急了,只是现在让他感到好奇的,反而是自从年轻人打晕话唠黑客,理都没理这些人质,往二楼走去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乔天正思忖之际,就在他后面十来米远,有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也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大门,仿佛在寻找什么似的……十来分钟以前,在所有人质都感到害怕、恐惧,抱着耷拉的脑袋时。因为靠近北边的位置,她听到旁边那个躲在黑暗中叫阿龙的人似乎拉了一下枪的保险,然后她抬头举目向门口望去,就看见有个年轻人闪身进门、开枪一系列潇洒到极致的动作,亮光闪过,将那张普通的脸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
“我要做个特警……”小苒攥住两只小粉拳,目光坚定,这个想法从来都没有此刻那么坚定过。
……
次日,乔天正走出警察局,“司徒董事长,南哥等着我有事,我先走一步。”跟一个比他年长不少的中年人握了握手,便进了那辆在门口停放了很久的加长版凯迪拉克。
“爸,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要回家了啦,灵静打电话说姐姐回来了,妈让我们早点回去。”一上车乔语抱住他的胳膊,嗲声道:“姐姐都好久没回来了啦,好想好想她哦。”
“她回来你那么高兴干嘛!那死丫头整天就板着个冻死人的脸,我很怀疑你妈怀她的时候是不是冰冻饮料喝多了。”乔天正撇撇嘴似乎很不满的说,但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欣喜。
“哼!口不对心,爸,你就开心吧,姐都两年没回来啦,也不知道谁整天看着摆在办公桌的照片发呆。”话落,乔语又跟对面一个中年人说:“叶伯伯,以后趁爸爸坐在办公室发呆不注意的时候,拍个照片发给我们看看……”
“阿福,开车吧。”中年人按下车上一个通话器喊一句,然后才对乔语宠爱地笑了笑道:“小丫头,想着你姐是好事,过两年就要升中考了了,你和灵静上什么学校,想好没?”
乔语一甩小脑袋,脸上挂着不满的表情道:“哼,我和灵静知道自己的爱好,不要你们关心,我们自己会拿主意。你们难道忘了,姐姐整天板着脸,就是因为你们逼着她去读她最不喜欢的经济学科……哼!我们还在读初二,离中考还有两年,才不着急。”
叶天南没有继续接过话茬,想想也是,这两丫头从小就不听家里安排,有好学校也不去,就在一般的公立学校读中学。这次本来想做做她们的思想工作,让她们上市里的贵族学校,可是两个丫头说要自己做主,考上哪里就哪里读,她们就读的哪所中学教学水平能让学生有好成绩考上好学校吗?叶天南表示怀疑,但也不急一时。遂对乔天正问道:“刚才那个不是司徒吗?他怎么也在这里?老包怎么说?知道什么人么?”
“司徒董事长很不巧的,昨天也在事发地点,说是给他孙女买辆车,都是倒霉催的,呐!他女儿接他来了,据说他这个女儿不得了啊……”乔天正指指车窗外不远处一辆奔驰上下来的女孩,然后继续道:“老包说他也不清楚,只说当时有个京城来的领导问了他里面情况,然后给他指派了一个人去解决。”
叶天南一怔道:“京城来的人?指派的又是谁?”
乔天正接着说:“只说是路过中海,刚下飞机听到这边发生的事,便来看看什么情况,其他的什么都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位领导隶属国家秘密部门,但据他说那年轻人竟然不属于他管辖,听老包的弦外之音,这次的事一过,他估计要北上。”
乔语此时望着车窗外,佯作看风景的样子,听到说的是昨晚的事,也竖起的那耳朵。昨晚那个人影扭断匪徒脖子的动作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虽然当时给吓晕了过去,后来在警察局听那些警察都在侃昨晚那嚣张跋扈的特工一系列令人赏心悦目的杀人动作,心里不禁责怪自己胆子太小,晕过去什么都没看见。
“哦……老包立功啦?……很好!”叶天南点点头,随后又叹了口气道:“找个时间我跟老包坐坐,贺一贺他……看来一时半会是查不到了,改天找找老李吧,看看他知道些什么。还想请个厉害的人来保护我们家这几个丫头呢。”
乔天正点点头道:“南哥,不急一时,改天给老李去个电话,现在回家。小语,你姐不是回来了吗,把灵静那丫头叫过来一起吃饭。”摸了摸乔语的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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