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原因,赵衡叙述得很艰难。
他身居高位,儿孙满堂,现在要对弟媳妇坦承年轻时的私情,这个弟媳妇还差点成了他的妻子,实在难为他了,所以他说的吞吞吐吐,且言语含糊。
三太太连蒙带猜,好容易才弄明白了缘故:他一次酒后和她堂姐(即原白虎王妃)有了肌肤之亲,无奈之下才推拒已经选定的亲事,坚持娶她堂姐。赵家为了给崔家一个交代,只好弟代兄娶,她便嫁入了三房,而他费尽心思,最终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堂姐嫁给了林啸天。
还真是不得已的缘故!
三太太激动的泪如雨下。
她颤声质问:“你怎会酒后乱性?”
朱雀王一滞,躲闪着她含泪的目光,道:“总是我失德,所以配不上你。你不嫁我也好。”
三太太叫道:“不!这是她算计你!”
她原以为他被堂姐迷惑,才推拒了与她的亲事,与堂姐苟且,谁知却是他失足在先,为承当后果,才不得不求娶堂姐。这失足,绝非意外,而是人为!
赵衡摇头道:“是我的错。”
他并不想将自己的过错推到女人身上,这点担当还是有的。再说,哪个女子会拿自己的清白当儿戏?若想嫁他也罢了,她堂姐却没嫁他,那设计他有什么目的?
三太太愤怒道:“你们都被她骗了!”
赵衡浑身一震,盯着三太太问:“弟妹是说……”他希冀地看着她,他来这,不就是希望她能解惑吗!
三太太痛恨道:“你们都以为她红颜薄命,却不知她爱而不得,因此疯狂报复。她恣意妄为,游戏红尘,玩弄四灵,魅惑君王,是个不折不扣的荡妇!”
赵衡追问:“她爱的是谁?”
三太太无力摇头,“不知道!”
赵衡再问:“可是张正和?”
既然她失身都不肯嫁他,嫁了白虎王也郁郁寡欢,那便只剩下玄武王张正和了,可是张正和也向崔家求亲了呀!三王争一女,当时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呢。
三太太再摇头道:“不是!”
赵衡追问:“你为何说她是妖女?”
三太太道:“她自己说的……”
她脑中浮现,她的堂姐坐在秋千架上,轻轻地荡着,绝尘脱俗,不似人间女子,好似仙女降落凡尘。
这绝尘脱俗的仙子说出来的话却惊世骇俗:她要将大靖四灵都收伏,且挨个品尝一遍,并留下他们的血脉。谁的孩子便盖谁的印章,生一个盖一个!青龙王不在,便以皇帝代替,一定要集齐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
堂姐仰望着碧空,就像一个女王,虽浑身没一点凌厉气势,却有颠覆众生的柔媚,也享受着女王般的荣宠。
堂姐的笑带着浅浅轻愁:“……朱雀王率先雀屏中选,竟然生了一对龙凤胎。白虎王也不负猛虎的名头,可我不想为他多生了,只好帮他纳侧妃。只有那玄龟心计深,竟不肯从我,他又道貌岸然,不念一些儿情义,真遗憾。唉,最尊贵的皇帝又不中用,老了,我到现在也怀不上,他偏要我帮他生一个龙子。你说该怎么办呢?四灵聚不齐呢。”看似对心腹丫鬟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自娱自乐。
丫鬟笑道:“王妃可以借种。”
堂姐责道:“乱说!我誓要集齐四灵,怎么可以弄假呢。”虽是责备,却声音温柔的很。
……
赵衡听到“朱雀王生了一对龙凤胎”后,浑身血液迅速冲到头顶,双眼赤红,目眦尽裂。
“孩子呢?”
他仿佛化身带火的朱雀,浑身烈焰腾飞。
三太太摇头道:“不知道。”
赵衡问:“你为什么不问她?”
三太太道:“我是偷听的。问她,她会承认吗?”
赵衡嘶吼:“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本王?”
三太太惨笑道:“你会信吗?你们会信吗?你们不都爱慕维护她吗?没有证据,我若说出这话,只怕死无葬身之地!还有崔氏一族,我不能不顾忌。”
赵衡承认,三太太说的在理。别说那时候,便是今天,若非梁心铭拿了扣儿画的图来,他也不会相信三太太所说,然胎记的事是几个孩子无意间牵扯出来的,并非什么人故意引导,三太太也不知情,他再无侥幸。
他眼前浮现那个绝美的女子倩影,明白自己被她玩弄了,羞耻、愤怒、痛恨,如虫蚁啃噬他的心。若说当年的事他没有一点遗憾,那是违心之言,她失身于他也不肯嫁他,令他耿耿于怀。幸亏他是个豁达的性子,娶亲后便抛开此事,换个人还不知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呢。
然别的都可以抛开,他的孩子怎能抛下?那个无耻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也不告诉他!
他恨不能提枪上阵,将林啸天拿来五马分尸,因为他想起来了:梁心铭在青华府山中杀了一个林子明,后来又去了一个。两个林子明,活在黑暗中的那个,一定是棋子。而被林啸天当做棋子的儿子,定是龙凤胎中的一个。
林啸天报复成功了。
赵衡的心在滴血。
那个祸国殃民的女人怎么就死了呢?若没死的话,他这一腔怒气还有处可宣泄。眼下怎办?
他咬牙问:“她怎么死的?”
三太太木然道:“不知道。”
这次,她不像之前情绪生动。
赵衡觉得她一定知道,若他没猜错,那女人应该自食恶果了,不是崔家悄悄处死,就是林啸天下的手。
他正要再追问,忽然警觉,转脸朝后窗喝道:“谁在那里?”刷地抽出腰间长剑,大步走过去。
三太太道:“是王妃和世子。”
赵衡错愕,脑子清明了许多。
三太太对窗外道:“王妃既来了,不妨进来坐,弟妹正有话对王妃说。”她这会子倒冷静的很。
少时,王妃和赵寅进来了。
赵衡见真是他们在后面偷听,脸色顿时难看无比,他不好对王妃怎样,便狠狠瞪向儿子赵寅。
赵寅垂眸不看他,扶着王妃坐下,自己立在母亲身后,不发一言,只带着耳朵静听。
三太太对王妃道:“弟媳早知王妃来了。弟媳与王爷说些往事,坦荡的很,不怕给王妃听。王妃听了才好呢,才能释去多年来心头疑惑。——之前是否以为弟媳对王爷有不堪心思?其实都是从这件事上引起的。”
王妃道:“你叫我进来,就是这话?”
三太太道:“不。是想告诉王妃一声:从此弟媳就在这清心草堂静修了。请王妃将这里隔绝,免人来打扰。”
王妃和王爷同时一怔。
王妃道:“你这是何苦来。”
三太太不欲多说,下逐客令:“我知道的都告诉了王爷,再没有别的了。王爷和王妃请回吧。”
从草堂出来,赵衡急匆匆大步超前走了,将妻儿丢在后面。王妃看着他背影很不忍。王爷是个凛凛伟丈夫,很少耽于儿女私情,她是放心他的。她今日来偷听不是想抓他的错,而是唯恐他被三太太刁难、陷害。谁知听了这一桩往事。他的心性怎能受得了?
她对赵寅道:“把那孩子接来吧。”
她指的是扣儿。
赵寅道:“眼下还不能。白虎王的案子还没了结。扣儿是立了大功的,一定能得皇上赦免。到时候儿子奏明皇上,再收她做义女,便以名正言顺地接回来了。”
王妃叹道:“多亏了梁心铭。”
梁心铭又被请回了书房。
梁心铭觉得,朱雀王真是个有担当的英雄,原以为林千雨即便是他的女儿,他顶多也就承认这事实,必要隐瞒他和白虎王妃的私情,谁料他竹筒倒豆子都说了出来。
梁心铭听得震惊万分,却没露一点吃惊或者用怪异的表情,因为这段艳福对别的男人来说,或许是艳遇,对朱雀王这样的男人来说,则是奇耻大辱,更不要说儿子女儿被人这样利用,她实在不敢刺激他一点儿。
白虎王妃,祸国妖姬!
等赵衡说完,梁心铭起身,肃然道:“这其中还有疑点:王爷的朱雀印章,她是如何得到的?”
赵衡道:“假的。只是形似而已。”
梁心铭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赵衡垂眸道:“她见过本王的印章图。”
梁心铭忙道:“下官明白了。”
又歉意道:“据此看来,下官在藏宝洞杀死的那个林子明,便是龙凤胎的儿子。下官……”
赵子仪急忙抢道:“是晚辈杀的!”
赵衡道:“你们不必内疚,这不怪你们。死了也好,活着本王也保不了他们。”声音毫无波动。
梁心铭和赵子仪离开王府时,赵寅也随他们一道来了。这是梁心铭提议的,说审问耿忠时,要他在旁协助——现在,他可以说是耿忠的大舅子,是扣儿的舅舅。
梁心铭要先回府衙交代公务,再去刑部。
一行人到刑部,见了王亨,碰头商议后,决定先审耿忠,再审林子程、林千梓。
王亨借故和梁心铭说事,将人都支开了,才看着梁心铭问:“你这一天马不停蹄的,不累吗?若累了一定要说。你就歇着,为师来审也是一样的。”
梁心铭道:“还好,不很累。”
王亨不相信,哪个孕妇跟她似得,怀孕了不好好养着,还陷于繁忙的公务不得脱身。
梁心铭道:“有件事我为难的很:就是悠悠郡主,她信任我,才告诉我胎记的事,如今被牵连进来了。我猜当年先帝无力使白虎王妃怀孕,白虎王妃怀了林啸天的种,却谎称是先帝的,生下来后被养在誉亲王名下。此事一但暴露,悠悠郡主在劫难逃。你说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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