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决定走大道,那么启程之前,还是得稍微易容改扮一二。
天行烈看着倪昆一伙,见这伙人集齐了老弱病残,各种奇形怪状的家伙,不禁摇头说道:
“魔道修士,虽也不乏奇形怪状者,但像你们这样的组合,也是少见。不过这倒也方便了扮作魔修。”
反正看守白骨冥狱的狱卒被杀了个精光,没人知道是谁突袭了白骨冥狱,救出了天行烈,大家自然可以用本来面目上路。
只是需得稍微改扮一番,看上去更像魔道修士才好。
而倪昆团伙本来就没几个正经人,扮魔道修士不要太简单。
当下苏荔仗着修出了真气,真气耗尽前,不会受血脉异力侵蚀,直接催动天鬼血脉。
啪地一声,她发髻炸开,乌黑长发披散下来,无风自动,眼角浮现紫色眼影,嘴唇亦化作深紫色,肌肤变得苍白近乎透明,双手指甲更是弹出寸许,染上血淋淋的猩红。
天鬼血脉发动之下,她气质也变得截然不同。
整个人予人一种阴森魔魅、诡奇莫测之感。尤其是眼神,妖冶之中,又隐隐显出几分冷酷嗜血,教人与她对视一眼,便觉浑身发冷,似是遇上了生灵天敌。
师琪取出魔棋,以神力种子的力量催动魔棋,略微释出一丝魔棋气息,身上亦开始散发一种似欲择人而噬,吞噬众生元神精气的妖魔气意。
蚁王脸皮忽地绽开,现出数道深深的裂痕,里面有密密麻麻的细小肉虫扭曲翻滚,进进出出,正是噬金蚁幼虫。可以看到,蚁王连脸颊骨都被蛀出了中空的虫道,这恐怖形象,令人看一眼就觉毛骨悚然,晚上怕是要连发噩梦。
病郎中咳嗽两声,催动疫气,脸色变得一片乌黑,身上亦散发出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疫毒气息,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一个时刻散播疫病的瘟鬼。
偃师倒是没这些花样,只是他左有凶恶猛虎盘踞,右有狰狞蝎怪相伴,身后还站着一个五官精致、面无表情,脖子却不断一百八十度、三百六十度骨碌碌乱转,眼珠也时不时诡异转动的人偶姑娘,给人的感觉就相当诡异,不似正道。
至于张威,本色表演就可以了。
反正以他那小巨人似的体型,猛张飞般的长相,拖着条铁胳膊,扛着个磨盘大的锤子,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那凶神恶煞的气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瞧见苏荔、师琪等人这番变化。
天行烈不禁微微一怔,脱口而出:
“你们他娘的真是正道人士?”
倪昆轻咳两声,示意天行烈看过来,这边还有自己与长乐公主两个好人呢。
天行烈本来心里还直犯嘀咕,心说这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别不是什么打入正道的妖魔鬼怪,来使计赚我的吧?
可再看看毫无变化、一身正气的倪昆、长乐公主,他又开始嫌弃了:
“魔道修士百无禁忌,有嗜血好杀的,有好色嗜淫的,有吃人饮血的,什么妖魔鬼怪都有。这位姑娘皮肉娇嫩,乃是一等一的好肉食,论相貌身段,更是倾城绝色。
“无论是喜好饮血吃人的,还是好色嗜淫的,亦或是残忍嗜杀,最喜摧残折磨美人的,看见这姑娘,怕是都要动心,须得好生改扮一番。衣襟也别这么光鲜,朴素低调一点。
“还有你……”
他又看向背着双手,一副与我无关看看热闹模样的倪昆。
“我?”倪昆微微一怔,皱眉道:“我怎么了?”
“魔道也有女修的。”
天行烈淡淡道:
“魔道女修,喜好也与男修无异。你若撞上女修,难免会被看中,或要掳你去做炉鼎面首,或要食你血肉,或要得你骨架做骸骨战傀……总之你也太惹人瞩目,不够低调。”
他说这番话时,苏荔瞅着倪昆嘿嘿直乐,长乐公主也是抿唇轻笑,师琪则悄悄瞥了倪昆一眼,撞见倪昆视线,立马低下头去,耳垂悄然飞上一抹绯红。
倪昆摸了摸下巴,两手一摊:
“我也想低调,奈何实力不允许,天生就这样子,扮不了妖魔鬼怪。唔,不过我作为这群妖魔鬼怪的首脑,有这群家伙衬托,不用刻意妆扮,也知道我是坏人了吧?”
天行烈想了想,觉得他这说法,倒也言之有理,便未再强求他也易容。但坚持长乐公主必须得改扮一二,调整一下身形相貌。
没奈何,长乐公主只好运转一门“缩骨诀”,略微改变了一下体态。
病郎中则取出了几种易容药剂。
有短时间改变肤色的药剂,有能够短暂改变肌肉形态,临时捏脸换个相貌的药剂,还有改变发色的染发药剂,以及改变瞳色的滴眼药水。
作为医生兼刺客,随身携带各种易容药剂,以便刺杀之时不露真形、来去无踪,显然是合情合理又符合逻辑的。
长乐公主拿着各种药剂捣鼓一阵,转眼就变成了一个容貌妖冶,嘴唇猩红,瞳孔亦通红好似血染,看上去极富侵略性的魔女。
就是气息还不够妖魔化,但有其他几个妖魔鬼怪衬托,也差不多足够了。
天行烈再看这群人,感觉这就是一个再正经不过的魔道组合,为首的倪昆虽然看上去仪表堂堂,气魄非凡,但有这些个妖魔鬼怪衬托,反而有一种统帅群魔的魔主气度。
当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这样子大摇大摆走在路上,正经魔道修士,都会拿你们当自己人。”
完了他也找病郎中讨来药水,易容一番,扮成肤色黝黑似铁,五官丑陋狰狞的模样。至于气质……
就算真气被封,“厉鬼”那久经杀伐,手撕无数正道修士磨砺出来的酷戾杀气,稍微泄露一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磨刀不误砍柴工,易容改扮之后,倪昆还拿出缴获的屈东城储物袋,向天行烈讨教开启手法。
天行烈自无不允,痛快地将开启之法教给了倪昆。
果然与倪昆之前猜测的一样,这只储物袋,必须得用真气,按照不同的节奏,刺激袋口的不同位置,方能安全打开。
若要强行开启,除非修为臻至开脉境之上的“法力境”,否则只会令储物空间崩溃,内里一切物事灰飞烟灭。
而“法力境”,即使在能够炼气修行的厚土界,亦只是传说中的境界,根本无人能够突破。
屈东城这只储物袋,乃是冥神宗长老们统一制式的储物袋,天行烈被擒之前也有一只,开启“密码”都是一样的——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这储物袋,压根儿就不是冥神宗炼制的。
或者说,放眼整个厚土界,根本就没人能炼制储物之器。
至少得有“法力境”,才可炼出最基本的储物锦囊。
冥神宗的储物袋,其实都是来自一处神秘遗迹。
冥神宗得到后,虽摸索出了储物袋的使用方法,却无力改变其原始“密码”。因而只要能掌握“密码”,则任何性质的真气都可以将之打开,并不需要冥神宗功法修出的真气
储物袋数量不多,只能分配给长老以上级别的修士,以及天行烈这种被许以未来宗主之望的“宗子”。而冥神宗长老,至少也得有真气境后期修为。
能干掉一个掉落境界、伤势未愈的长老,缴获一只储物袋,也算是运气。
照着天行烈教的“密码”打开储物袋,用意念一探,倪昆发现这只储物袋空间不大,略一估算,大约只有一个立方左右,颇有些寒酸。
储物空间里有几只丹瓶,一些零散法符,几套换洗衣物,以及两副破破烂烂的骸骨,一只外观略显陈旧的锦囊。
破烂骸骨乃是屈东城炼制的骸骨战傀,有真气境初期战力,在与天行烈的战斗中被天行烈打成破烂,修复之前,也是无法再用。
那些丹药,除了几枚疗伤丹药之外,其余增加修为的,都需要不短的时间消化,缓不济急,无暇使用。
倒是那些零散法符,稍微有些用处,可以发动一些辅助法术,提升防御、力量、速度等。
法符可用真气催动,既可加持给自己,也可加持给他人。
倪昆便将法符分发给有真气的苏荔、长乐公主,连陷阵有功的张威也发了三张。
至于那略有破损的锦囊,原是天行烈所有。
倪昆本待将之还给天行烈,可天行烈摆了摆手,笑道:
“我是个穷光蛋,以前得到的东西,几乎全换了修炼资源,早就用光了。袋子里就剩几颗‘淬骨丹’。你们甘冒奇险,救我出来,还送我离开,我也没什么好感谢的,袋子和丹药,便厚着脸皮当谢礼赠予你们了——这其实是你夺回来的战利品。”
他这么一说,倪昆也就不跟他客气,把储物袋收下。
至此,准备工作算是完备,众人即照着天行烈的指点,迅速离开小河边,向着大道方向行去。
天行烈真气虽被“噬灵冥骨针”封禁,但多年真气淬体之下,他肉身体魄还是非常健壮。
噬灵冥骨针暂时又还没有吞噬他的血肉元气,因此治好皮肉筋骨的伤势之后,天行烈也能迈开大步,健步如飞,正常赶路并不累赘。
途中,天行烈低声提醒:
“等下若遇盘查,你就说是‘冰狱宗’宗子原无昼,奉命前往‘幽冥隘’驻扎。若盘问太细,你便冷下脸来,催动真气寒意,作出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样子。”
倪昆道:“冰狱宗?”
天行烈低声道:
“嗯,冰狱宗,冥神宗附庸之一,与冥神宗同出一脉,乃是同一道统的分支,修‘寒冰冥狱道’。
“你的真气是冰属,与冰狱宗的真气性质相近,虽你的冰属真气,并没有‘寒冰冥狱道’那种纯为杀生掠夺的冷酷魔意,而是一种极之纯淬凝炼,单表‘冰冻’本意的真气,但等闲魔修也分辨不出这细节差别。
“冰狱宗宗门位于极北之域,终年冰封雪盖,人迹罕至。冰狱宗修士,鲜少与其他魔道修士往来,又每隔十年才往冥神宗朝拜一次,因此没有多少人能识得冰狱宗修士。
“冰狱宗当代宗子原无昼,跟你差不多年纪,据说天生一副‘寒冰灵体’,生性冷酷,极其骄傲,容不得别人稍有忤逆,动辙就要把忤逆他的人冻成冰屑,掠其一身元气精华。
“而十年一度的朝拜之日未至,原无昼尚未代表冰狱宗,前来冥神宗山门朝拜进贡,因此就连冥神宗内,都只听说过他的名号,没有见过他本人。你扮作他,当能隐瞒过去。
“当然,最多只能糊弄过前两关。到了幽冥隘,需要仔细查验调防关文,却是糊弄不过去了。”
倪昆点点头,道:“能糊弄过前两关便已足够。”
又回头吩咐其他人:“记住,之后这一路上,都得叫我宗子。”
众人齐齐应诺:“是,宗子!”
片刻后,众人便来到大道上,在新鲜出炉的“冰狱宗”宗子倪.原无昼.昆带领下,大摇大摆地往正道领地方向行去。
此时距离天行烈脱狱,早已过去一个多时辰,冥狱城已经得讯,大量修士蜂拥而出,开始追踪搜捕。通往正道领地的几条道路,也得到传讯,开始加强戒备。
不过正如倪昆所料,追捕的主力,多是往那条崎岖小道而去,亦有部分前往那条要经过“毒龙沼”的小道,要找盘踞毒龙沼的毒蛟打听情报。
至于通往“幽冥隘”的大道,压根儿就没有冥狱城的修士过来追踪搜索,只传讯三大关卡,着令其严加戒备,并派出人手,巡查大道而已。
可三大关卡本来就天天戒备着,也时有魔道修士巡逻大道,暂时也没人想到,救出天行烈的那伙来历不明的神秘人,居然敢带着天行烈,正大光明、大摇大摆地走大道。
因此冥狱城的传讯,并未引起三座关卡的魔修重视。
坐镇“幽冥隘”的那位“开脉境”长老,得讯后更是哂笑一声,浑没往心里去——天行烈可不是傻子。
身为原被寄予未来宗主之望的“宗子”,天行烈对冥狱城一带的布防可谓一清二楚,怎可能硬着头皮,一头撞上有他坐镇的幽冥隘?
这位长老猜测,天行烈和劫狱的那伙人,一定是走了那条地形最为复杂,便于藏身躲避追兵,又没有多少强大毒虫妖兽的崎岖小道。
不仅这长老如此猜测。
来自冥神宗总部的修士也是这么想的。
得知天行烈脱狱之事后,那位本是前来押送天行烈回宗门,同样是真气境后期修为的宗主亲传、天行烈师姐,第一时间带队直扑那条崎岖小道,务必要赶在天行烈等人深入地形复杂多变、难以全面搜索的险峻山区之前,将他们截住。
其实话说回来,也不怪那位开脉境长老,和天行烈师姐等人猜错。
若不是神墓将“任务二:脱离”的时间限定得太死,只给了十个时辰,正常情况下,倪昆他们也是要选择走那条便于藏身、摆脱追兵的崎岖小道的。
才不会冒险去闯有“开脉境”长老坐镇的关卡。
就算“反其道而行之”可能会有奇效,可一旦出现意外,就会陷入巨大危机,乃是不折不扣的赌博。
不过在一开始,倪昆他们这条大道坦途,还算走得轻松惬意。
在抵达第一道关卡之前,只遇上了两队日常巡逻的魔道修士。
会被派出来日常巡道的修士,自然不会是冥神宗的人,都是来自冥神宗的附庸宗门。
在看到倪昆一行后,那两队巡道的魔道修士,仔细扫一眼队伍,顿时就被蚁王那满脸“蛆虫”的模样恶心得够呛。
再瞧瞧披头散发、妖冶魔魅、眼神嗜血、指甲猩红如涂鲜血的苏荔,面皮乌黑、浑身疫气的病郎中,长得清纯耐看但满身食人气意的师琪……
哎呀,这真是一队极品魔修啊。
同为魔道中人,都有点受不了他们啊!
大家好歹都是魔道正宗,正经的炼气士,骨子里再怎么坏,气息再怎么阴森,外表至少也有个人样。
怎么你们中间就有好几个家伙,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跟旁门左道差不多呢?
反正看到倪昆这伙人的样子,巡道的魔修都不怎么乐意搭理他们。
还是因为得了冥狱城传讯,这才不得不上来盘问。
结果一问,来的竟然是冰狱宗宗子,乃是再正经不过的小魔头,此行是前往幽冥隘驻防的,巡道魔修们便连多问一句都不愿,就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上路。
就这样,倪昆一行畅通无阻,来到了第一道关卡骨林城。
既是关卡,自然是扼守险要,不可能轻易绕过。
绕路也不是不行,只是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而倪昆一行缺的就是时间。
因此一行人也就正大光明,直奔关卡正门。
把守关卡的魔道修士,也只是冥神宗附庸,盘查并不算仔细,只是例行询问身份、来历。
倪昆把假冒的身份报了,守门的魔道修士被蚁王等人恶心到,连关防印信都懒得验看,也是大手一挥,让他们赶紧过关——之所以能过得这么容易,其实也是因为,他们是从魔道地盘往外去的。
若是从正道地盘那边过来,就不可能这般轻松了。
事实上,正魔两边是禁绝来往的,正道想过来,只能硬打过来。
便是魔道修士,若是从幽冥隘方向过来,想要过关回到魔道领地,也会遭受极严密的盘查。
但从外往内走难,从内往外走就相对容易。
倪昆他们正是利用这一点,方才以冒充的身份,轻轻松松通过这第一道关卡。
穿城而过,出关之后,众人也是暗自松了口气,前往第二道关卡时,不禁有说有笑起来。
“天兄,你这个姓氏有点少见哈!”病郎中凑到天行烈跟前问道。
天行烈瞥他一眼,淡淡道:“我不姓‘天’,我复姓‘天行’,单名一个烈字。”
“呵呵,是我少见多怪,天行兄见谅。”
“无所谓,很多人都以为我姓天。”
“对了天行兄,你这个‘厉鬼’的绰号是怎么来的?”
“正道那边给的。”
“那你一定杀了不少正道人士。”
“也不算太多,八年下来,也就杀了几百个吧。”
“嘶……你杀这么多人,还敢投正道?”
“我并不是要投正道,只是要解一场苍生浩劫。”
“你杀了那么多正道修士,正道一定对你恨之入骨。你自投罗网,就不怕他们把你千刀万剐?”
“正道从不折磨人,杀人也就一剑的事。”
“啧,人品真好……不过就算只用一剑杀你,那你还是死了。”
“我背叛师门,本就该死。一死以偿师恩,有何不可?”
“……”
病郎中好一阵无语,不仅他无语,偃师、蚁王、师琪、苏荔、张威,乃至长乐公主,都不禁对天行烈好一阵侧目,不知该如何形容对他的感想。
倪昆心中亦是感慨。
天行烈这个人,当然不能算是好人,八年斩杀数百正道人士,其残酷嗜杀,以倪昆的心慈手软、圣母心肠,难免会觉得他太过狠辣。
可天行烈偏偏又人性未灭,底线犹存,从不对稚子幼童出手,更不忍见亿万百姓化作行尸走肉。然而这又是器重他、栽培他,将他视作未来传人的恩师的大计划……
哪怕师父是个灭绝人性的大魔头,对他天行烈却是从无亏欠。
人性未灭,良心未泯,底线犹存,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不知恩情。
可是要解这场亿万苍生的浩劫,他就必须得背叛恩师。
如此一来,天行烈就很痛苦了。
左右为难之下,他真就只得“以死相偿”。
至于是死在正道手上,还是被师父清理门户,都无所谓了。
像是感受到了天行烈的痛苦为难,众人一时皆沉默下来,不再说笑,默默赶路。
途中又遇上三队巡道魔修,皆以冰狱宗子原无昼的身份糊弄了过去。
两个时辰后,第二道关卡映入眼帘,这次依然顺利通过,众人沉默许久的气氛,亦因此渐渐活跃,又开始说笑起来。
就在倪昆一行向着最后一道关隘“幽冥隘”行去时。
第一道关卡门前,又行来一队人马。
为首者,乃是一宽袍大袖、头戴玉冠的白衣青年,骑乘一匹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的骏马,面无表情、眼神傲慢,气息凛冽,高高在上。
身后跟着八个背负长剑,同样骑乘白马的白衣女子,个个面罩白纱,只露出森寒淡漠的双眼。
与这些白衣女子的视线一对,守关的魔修都不禁心中一凛,打了个寒战,只觉那些白衣女子的淡漠眼瞳,简直像是一块块毫无生命的冰块,让人情不自禁,冷到骨髓。
“什,什么人?干什么去的?”守关的魔修声音有点打结地问道。
伴在那白衣青年左边的白衣女子,用令人彻骨生寒的冰冷声音说道:
“冰狱宗宗子原无昼,奉命前往幽冥隘驻防历练。”
“啊?”守关的魔修一怔,两个多时辰前,不是才刚刚过去一个冰狱宗子原无昼吗?
那位宗子的气魄也是高高在上、深不可测,予人神威凛凛,不容忤逆的感觉,一看就是不能招惹的大人物。
就是身边那群随从,太过倒人胃口了些,净是些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长得好看的女修也都气势凌厉,酷烈残忍,让人敬而远之。
可就算是倒人胃口的妖魔鬼怪,与眼前这位“原宗子”身后,那八位好似冰铸一般、浑无一丝生机的女修相比,他们至少还有生气,还像是活人……
这守关魔修正自想法丰富时,那白衣青年似是看出了他脸上的犹疑,冷声道:
“愣着作甚?难道是要本宗子‘请’你放我们过关么?”
“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感觉一股奇寒无比的阴冷气息隐隐将自己笼罩,似乎稍有不对,就要大祸临头,守关魔修连忙陪笑道:
“只是两个多时辰前,已经有一位自称冰狱宗子原无昼的……呃,宗子,带队过关,往幽冥隘口去了。”
“什么?”白衣青年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抹酷厉寒光:“居然有人敢冒充本宗子?”
谁是冒充的,还真不一定呢。
这守关魔修暗自嘀咕着,陪笑道:
“这位原宗子,您看既然已经有一位原宗子过去了,您是不是先在这里稍候一阵,容小的前去通禀镇守此关的冥神宗上修,请他来作决断?”
“哼!”
真正的冰狱宗子原无昼冷哼一声,刚要出手,给这个不知好歹的普通魔修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他右方的白衣侍女,忽然传音说道:
“宗子,之前经过冥狱城时,冥神宗修士们正大举出动,前去追索逃狱的前宗子天行烈,以及劫狱救出他的正道修士……那冒充宗子的,难道正是劫狱之人和天行烈一行?”
原无昼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对啊!那天行烈脱狱之后,所有人都以为他避开大道,走了小道,难道他竟是反其道而行之?
仔细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以天行烈原本的身份地位,定然知道,他原无昼此前从未离开过极北之域的冰狱宗宗门。魔道之中,固然在他登上宗子之位,冰狱宗通传天下时,知道了他的名头,可真正见过他的却是屈指可数。
天行烈素来胆大包天,利用他原无昼只有名声流传,却无几人知晓他真容的情报差,冒充他原无昼反其道而行,走大道逃走,恰好就能避过冥神宗的大举追索!
“天行烈此计甚妙,不愧是冥神宗数百年一遇的天才!可惜,他冒充谁不好,偏偏要冒充我?呵,这还真是巧啊,正是送上门来的功劳!”
原无昼是个骄傲的人。
他天生一副“寒冰灵体”,与冰狱宗的“寒冰冥狱道”无比锲合,年仅二十一岁,便已臻至真气境中期修为,修为进境并不比天行烈稍逊,甚至略胜一线。
在他看来,若自己所在的冰狱宗,并非位于极北荒僻之域,又有冥神宗那般强势,他原无昼的名声,应该早已传遍正魔两道,成为了那颗最耀眼的魔道新星。
可惜,直到现在,正魔两道,也只是知道,冰狱宗出了一个年轻的天才宗子。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名声流传。
而“厉鬼”天行烈,乃是名震天下的第一魔子,是魔道年轻一辈的最强魁首,有着被正道切齿痛恨的辉煌战绩,乃是踩着正道天才们的尸体和鲜血,扬威立万的绝世天才。
可在原无昼看来,天行烈再是天才,难道还比得上自己的“寒冰灵体”?
纵然“寒冰冥狱道”比冥神宗的“冥狱白骨道”稍逊,可自己体魄与功法无比锲合,修为、实力理应强于天行烈。
“我只是因宗门僻居极北,又不及冥神宗强势,才未曾闯出名号。可我原无昼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现在机会来了!若能打败天行烈,将他抓捕回来,我原无昼立刻就能名震魔道,乃至名震天下!”
原无昼越想越兴奋,按捺不住,一袖挥倒那守关修士,厉声道:
“少罗嗦,本宗子有急事在身,没空与你闲扯!滚,不然就死!”
说完两腿一夹马腹,驱使那神骏白马,直闯关门。
八位白衣侍女紧随其后,纵马闯关。
原无昼欲独揽大功,尤其一心想要跟天行烈较个高下,以此扬名,所以即便硬闯关卡,也要赶在天行烈一行暴露之前,将他们截住。
至于听说那伙劫狱之人,干掉了守狱的巡查长老屈东城……
呵,屈东城与天行烈两败俱伤,境界都掉到了真气境中期,肉身、经脉还都有伤,实力早就十不存一。
在原无昼看来,干掉屈东城并不能说明劫狱之人有多强大,因为他也有信心,一对一干掉屈东城。
原无昼一行强行闯关的劫静,自然惊动了关城上的守卫,纷纷探头来看。
瞧见原无昼一行策马扬鞭,横冲直撞,肆无忌惮地横穿全城,直驱对面关门,不禁纷纷出言探询:
“那是谁?怎如此嚣张?”
“听说是冰狱宗的宗子?”
“冰狱宗?极北之域的土包子?”
“嘘,小声点,被那位宗子听到,你就死定了!要知道,冰狱宗规模虽不大,但实力极强,传说与冥神宗乃是源出一脉,是同一道统的不同分支,颇得冥神上宗重视。”
“原来是上宗器重的同脉宗门,难怪区区一个小宗宗子,便敢如此耀武扬威。”
“要不要给上修通报一声?”
“罢了,通报了又如何?对方可是宗子,还是得上宗器重的同脉宗门宗子。通报上去,他未必有事,咱们说不定要被喝斥。”
“也是……”
于是原无昼一行便畅通无阻地闯过关卡,朝着幽冥隘方向紧追而去。
那守门的魔修倒是觉得情况不对,怎么会有两个冰狱宗子?其中定有一人乃是假冒。
可惜他被原无昼一袖挥倒,冻成冰坨,其他守卫不敢得罪冰狱宗子,见那守卫并没有被冻死,也就没来帮忙解救。
直到冰坨自然融化,那守卫得以脱身时,时间早已过去大半个时辰。
待那守卫赶去通禀上峰,经层层通报之后,来到坐镇此关的冥神宗“上修”面前时,又已过去小半个时辰。
而这个时候,原无昼一行,连第二道关卡都已经通过了,正自快马加鞭,朝最前的幽冥隘方向赶去。
原无昼等人骑乘的马匹,本就不是凡物,据说有一丝冰蛟血脉,不畏寒冷,耐力悠长,在冰原之上迅捷如风,翻山越岭亦不在话下。
这样的骏马,在正常的平地大道上,自然跑得更快。
且为了尽快追上天行烈一行,原无昼一行还以符法加持骏马,只用不到半个时辰,便赶至第二道关卡。
第二道关卡比前一道盘查稍严,原无昼却还是带队直接打马强冲。
不过强冲之前,他丢出了一面令牌,一张印信,高喝:
“奉命前往幽冥隘驻守,关防印信在此!要务在身,不得阻拦,违者死!”
说完又是直冲关门,越城而过。
这次有关防印信在,查过关防印信无误,更是没人向上峰通报。
于是原无昼保密成功,至少现在为止,除了他之外,还无人知晓前面的“冰狱宗子”一行,十有八九乃是天行烈及劫狱者们假冒。
至于之后……
反正他马上就要追上天行烈了,等他将劫狱的正道修士诛杀,将天行烈拿下,将这份大功赚到手,其他人知道了更好,正好助他扬名。
白马飞驰,蹄声如雷。
又飞驰小半个时辰,距离幽冥隘口只余不到两百里时,绕过一座小山山脚,前方大道之上,出现了一队身影。
其中一人,身着白衣,背影高大,远远一观,便觉气度不凡,原无昼顿时心中一喜,马鞭一指前方那行人,喝道:
“那必是冒充我的正道贼子!截住他们!”
轰!
马蹄声又急促几分,原无昼一行九人,风驰电掣般向着倪昆一行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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