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者抹杀”四个字,被特意加大加粗,并且渲染成血淋淋的颜色,像是用流淌的鲜血书就一般,予人极强的警示感。
抹杀?
病郎中轻哼一声:
“好大的口气!神墓要怎么抹杀咱们?天降神雷,劈死咱们吗?”
偃师捋着胡须,悠悠道:
“郎中你出去之后,或许可以试上一试。找个不相干的外人,把神墓呀,试炼任务呀跟他分说一番,瞧瞧会不会有雷劈你。”
病郎中翻个白眼:
“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怎不自己尝试?”
偃师嘿嘿一笑:
“天下绝地之一的神墓之名,早就流传多时。想来此前进入神墓的神墓行者们,也有试图说出神墓机密的。但为何除了‘神墓’这个名号属实,其它传言都是模糊不清、模棱两可?”
蚁王闷声道:
“因为凡是试图说出真正机密的,都被‘抹杀’了。于是只留下一些模糊不清的传言,成就了‘神墓’最是神秘莫测的传说。”
偃师颔首:
“所以郎中你要不怕死,尽管尝试。小老儿却是不敢的。”
这时,苏荔忽然道:
“这不合理啊!不准泄密,违者抹杀……感觉像是神墓怕被外人知道它的机密。
“可是以神墓的神通广大,它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毕竟它可是能在灵机断绝的主世界,将咱们这么多人,同时从石佛寺这一天下绝地,挪移到异世天地的存在。此等神通,上古神话里的那些大能,也不过如此了吧?
“咱们的世界,炼气士、妖魔、神祇全都消失,连‘魔渊’都彻底没了动静,神墓又怕什么?即使神墓的秘密传遍天下,人尽皆知,也没谁能威胁到它吧?”
苏荔这个问题,提得很有想法,看来确实是动了脑筋的。
而倪昆则想到了石佛寺中,那道“石化”的灰白力量,侵蚀“宇光挪移令”的情形。
也许,神墓忌惮的是石佛寺之类的其它绝地?
神墓收集了那么多失传的神兵灵宝、神通功法,能沟通诸界,位格之高,难以想象。
可即便如此,它也会有所忌惮么?
倘若它真的忌惮其它绝地,又或是别的什么……
主世界的水,恐怕比想象中更深。
倪昆沉吟良久,没回答苏荔的疑惑。
主要是线索太少,他也把握不住,可以猜想,但不能信口开河,免得误导他人。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皱眉苦思,毫无所得。
时间就在沉默中过去。
很快,众人眼中白光一闪,一阵恍惚眩晕之后,已然来到一片山野之中。
环顾四面,很是熟悉,正是凤凰山上、石佛寺外。
“直接把咱们送到了石佛寺外?神墓看来还挺人性化的。”苏荔赞道。
倪昆则内视丹田,果然发现丹田里的真气,像是被一股无形力量禁锢,无法催动分毫。
“果然如我所料……在灵机不全的世界,修出的真气,在主世界就会继续受到禁锢。想要在主世界修出能用的真气,只能用‘冥凰破界丹’!”
倪昆心中思索着,看向张威,就见张威脸色难看,显然也发现了真气受制,无法催动。
其他人倒是毫无异样,一个个唏嘘感慨着,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感慨一阵,偃师向倪昆请示:
“教主,接下来咱们该去哪儿?”
“去哪儿?”倪昆看向长乐公主:“当然是回船队,继续灵州之行了。”
长乐公主亦缓缓颔首:
“先回船队。你们若是愿意,也可跟随倪昆与本宫。若不愿,各自回去便可。反正……三个月后,我们还会在神墓相见。”
师琪道:“公主殿下此行赈灾,我或可助公主一臂之力。”
她兑换了“天河龙神”的神力种子,正要设法增加信众,吸收信力,提升实力。
而天河龙神的神力,最擅治水、祈福、消灾,用在灵州灾区,必能快速扩大天河龙神影响,增加信众。
对于各种来历不明的神祇,朝廷惯来十分警惕。稍有越线,便会打为邪教淫祀,严厉镇压。
若没有神墓一行,长乐公主是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借灾情传教的。
但现在情况自有不同。
身为团队中的一员,师琪在试炼任务中的作用非常明显,获得了仅次于倪昆的优秀评价。
若她实力能更进一步,对将来的任务也有很大好处。
而“天河龙神”虽然来历不明,但从祂在青云界的作为,以及宣示的教义看来,当属正神,可以允许适当传播。
当然也要严密监控,一旦发现不妥,就要取缔镇压。
当下长乐公主颔首应允:
“可以,师姑娘可随本宫同去赈灾。”
病郎中笑道: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在下不仅擅长传疫,更擅长治疫,也愿为公主殿下效力。”
偃师也拈须笑道:
“小老儿能制工程器械,或可助益赈灾。”
蚁王闷声道:
“我的飞蚁擅追踪,能杀贼,灾区流匪蜂起、盗贼遍地,我亦愿助公主殿下剿贼。”
就这样,除张威之外,所有人都愿与长乐公主同行。
于是接下来,偃师取回遗落在塔林之中,还没被倪昆打坏的几尊傀儡,请长乐公主与师琪乘坐,又用傀儡负上兑换的大堆制作材料,众人便下了凤凰山,前去与船队汇合。
张威则自回京师,准备为威远伯料理后事了——
适才在神墓空间,倪昆与公主已经与他谈过。张威虽鲁莽,却也知道,刺杀事败之后,威远伯最好的下场,也就是那样了。
能够被“病死”而不是被满门抄斩,能保下身后名以及威远伯的两个女儿,已经是大长公主殿下宽宏大量,法外开恩,不能奢求更多。
去时比来时稍慢。
即使有偃师的傀儡代步,也是足足走了一整天,从清晨到天黑,才赶至目的地,与船队汇合。
公主殿下回归,周延及公主府的官吏、侍卫们,自是上前好一阵唏寒问暖,叩首请罪。
长乐公主倒是没多加怪罪,象征性地罚了众官吏、侍卫两个月俸禄,便就此作罢。
至于草包禁军,长乐公主罚都懒得罚。
反正她已经下定决心,灵州之行结束之后,就要着手狠狠整顿禁军了。
周延本待为公主举办压惊宴。但长乐公主推说劳累不堪,想要早早休息,只叫侍女们在楼船上准备酒宴,招待倪昆等人,自己则并未出席。
酒宴正欢时,代号“仁一”的皇家秘卫,忽然来到宴厅,行至倪昆身边,俯下身来,低声说道:
“倪公子,公主殿下有请。”
“现在么?”倪昆问道。
“就是现在。”仁一肯定道。
“那好,我这便过去。”
倪昆与众人招呼一声,随仁一出了宴厅,来到楼船上层,公主所居的顶层舱室门前。
“倪公子请进。”仁一将舱门推开,让开道路,背门而立,对倪昆作了个请的手势。
倪昆眉头一扬:“你不进去?”
仁一缓缓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公主殿下有令,我就在门外把守。”
所以公主是要跟我谈“神墓”相关,不敢让秘卫知道?
又因为我救回公主,皇家秘卫也真正信任我,允许我与公主独处了?
倪昆心里嘀咕着,随口问道:“怎不见仁二姑娘?”
“仁二奉殿下之命,连夜回京办事去了。”
倪昆点点头,推门进去。
他倒是没有关门,以示敞亮,可当他一进门,仁一就替他关好了舱门。
倪昆也没多想,走过门道,见到一面屏风,径直绕过屏风,来到一座尚算宽敞,布局典雅的小厅中。
小厅无人。
但正对面一道悬着珠帘的月门后,隐约可见又有一间小室。
透过珠帘,可见一张纱帐笼罩的绣榻。
绣榻之上,侧卧着一道曲线好似山峦起伏的美好身影。
倪昆本以为,长乐公主这是经历石佛寺六百里驰援,以及神墓试炼之后,对自己更加信重,开始熟不拘礼,打算躺在榻上一边休息一边与自己聊天。
以为他自己的位置,就在这隔了一重珠帘、一重纱帐的小厅当中。
可他刚想找个椅子在厅里坐下,与公主隔空谈话,小室之中,便传来公主的召唤:
“倪昆,进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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