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轻言这两天情绪非常恶劣,梁见空在她面前做出一副坦荡的样子,可他的坦白却在她心上又扎上了一刀。
所以,许轻言这些天除了换药时避不开,其他时候基本不搭理梁见空,虽然她以前也不爱说话,但这两天简直是把冷淡贴满了全脸。李槐也看出了一点异样,私下去问了梁见空,二爷对此没表态,对许轻言的态度也很正常,可底下还是有人猜测二人吵架了,并且二爷看起来处于劣势
“许医生”
许轻言还在想李槐昨天偷偷问她是不是生梁见空的气,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站着一个浓妆的漂亮女人,花姐。
许轻言这天跟凌俏约了在市中心吃饭,最近,她几乎处于罢工状态,梁见空也没怎么样她,她干脆出来透个气。
花姐的穿戴一如既往的美艳,许轻言跟她一比就朴素太多了,浅灰色大格子毛呢大衣,高领白毛衣,透着一股冷淡风,但架不住她气质好,换句网上的话说应该就是自带仙气吧。
因为上回救人的事,花姐对许轻言感官很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快中午了,我刚办好事,一起吃个饭”
许轻言客气地婉拒,指了指前面的餐厅:“我跟朋友约了。”
“哦,那下次吧。”花姐喜欢许医生清淡的眉眼和清透的目光,怎么看怎么顺眼,不由多说几句,“你还跟着二爷”
这话虽然听着有些不对味,许轻言纠正道:“我只是梁见空的医生。”
闻言确认后,花姐神情却很复杂,一脸我懂的微妙笑容:“二爷,还好相处吗”
她这样的人,哪个圈子不沾点边,梁见空,道上都是他的传说,但都是以讹传讹,听不得数,这人就是尊佛,凡人拉不下水。
见许轻言迟疑,花姐忙解释道:“我是想给你支点招,做我们这行的,其他本事没有,跟男人见招拆招的本事不少。你别小瞧这里头的门道,尤其是想二爷这样一百年不沾桃色的人,更需要警惕。哦,我之前就碰到过一个跟他差不多的,也是一副圣人面孔,对小姐正眼都不瞧,但实际上呢,暗地里把人折腾得没命的都有。”
许轻言觉得她思考的方向错了,她就是一个医生,按照现在梁见空的态度,也没表露出任何霸王硬上弓的意思,何况他们之间,怎么可能产生除了仇恨、利用之外其他的感情。
但她还是对花姐的好意表达了谢意:“谢谢,我现在对这方面没太多隐忧。”
花姐上次就觉得这位许医生人好,但就是防人之心不够强:“许医生,不是我忠言逆耳,你这样的女人本就不该趟这趟浑水,但既然趟了,就要学会保护自己。这个圈子里的人,呵,”花姐冷笑一声,“人面兽心的多,更何况梁二爷和程大少是死对头,你跟着梁二爷,不得不防啊。”
听到最后一句,许轻言倒是上了点心:“多谢花姐提醒。”
看来梁见空和程然不对头,人尽皆知啊。
许轻言追问了句:“花姐,刚才你说梁二爷和程大少是死对头,他们究竟为什么搞得那么你死我活的”
花姐看了眼许轻言,又打量了下周围,凑近点说:“你都在李家这么些天了,还不清楚”
“我听说是生意场上有纠纷。”
“是,这是一方面,但还有一个原因,我就提醒你一句吧。”花姐见许轻言周身散发着好人、好女人的气息,实在觉得她跟着梁见空,简直是误入狼窝,不由升起恻隐之心,“程然身边的替身反水,是梁见空的人,暴露后,被程然弄死了,因为这个替身,程家丢了半壁江山,还赔了好几条命,你说程然想不想要梁见空的命”
午时,冬日的暖阳理论上应该很和煦,可许轻言现在全身发冷,头顶着的不是太阳,而是一桶冰凉彻骨的冷水。
“要说这件事我怎么知道,呵,那时候,我还真不知道他是替身,以为他就是程然。可这世界,双胞胎都未必一模一样,更何况原本就是两个人。”
要不是现在这个替身死了,花姐恐怕不会这么大胆地跟外人提起这件事。
许轻言强忍着不适感,轻轻拉住花姐:“花姐,这种事不可以乱说。”
花姐见许轻言不信,立马反握住她的手,凑到她耳边快速低语起来。
许轻言的脸色慢慢变白。
许轻言坐在餐厅里,她到的早,幸运地没有沦落到叫好等位的队伍中。只不过,她的脑子到现在还一片混沌,手里的菜单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
“我来了抱歉抱歉,今天录制新曲子,不小心拖了时间,你点了菜没”
凌俏喘着气坐下,这大冬天的,她汗都跑出,赶忙脱了围巾。凌俏顺手也拿过一份菜单,这家轻食餐厅最近是网红店,排队人超多,还好许轻言到的早。
“听说这里的凯撒沙拉不错,还有牛油果奶昔。”凌俏说了半天,突然发现对面的人没反应,忙抬手在许轻言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喂,言儿。”
许轻言猛地往后靠了靠,似乎被吓到,好半天才找回视线焦距。
她僵硬地动了动嘴角,扯出个笑容,估计笑容不太好看,凌俏惊悚地缩了缩肩膀:“你没事吧”
“没事,前两天感冒了,昨晚没睡好,有点懵。”许轻言拿起水杯喝了口。
凌俏叫来服务生,转头又问:“你最近不是在休假吗,怎么反倒生病了”
许轻言笑笑:“没听过吗,越睡越懒,白天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你怎么突然请了长假,工作不顺”
“也没什么,前段时间体检,查出几项指标不好,我比较惜命,就跟领导请假了。”
医生都是拼命三郎,自己反倒落下一身病,凌俏理解地点点头:“你是太拼了,把工作当男友。”
许轻言不欲多说这件事,重新把话题带回到菜单上:“曹大头一会到了非吃了你,选了这么个点,光吃草。”
“呵呵,这叫健康轻食,最近都流行这个,我们健身房教练跟我推荐的。”
凌俏现在签约了音乐公司,她外形不错,底子也不错,公司打算把她包装包装推出市场,最近不是在减肥塑形,就是在练曲子录音。
许轻言点了份招牌沙拉,接着问:“曹大头最近有跟你联系吗”
凌俏忍不住吐槽:“他是幽灵,我一礼拜前发他的微信,他昨天才回我,估计是出完任务回来了,今天就约饭了。”
曹劲年初升职后,越发尽忠职守,保家卫国之心坚忍不拔,有时候许轻言都忍不住吐槽他,与其给她介绍对象,不如先想想自己的媳妇在哪吧。
“两位美女”
说曹操,曹操就到,可惜被点名的两位美女头都没抬。
“怎么这么冷淡,不想我吗,我们多久没见了”
曹劲撇撇嘴,愤愤地拉开椅子就座,这位今天总算是衣冠整洁,估计来之前大洗了一通,没给二位美女丢脸。
还是许轻言有良心,把菜单推给他:“没你买单,我们很不习惯。”
曹劲呲着牙把菜单看完,一脸生无可恋:“搞我是吧,哥在山坳坳里吃了两星期泡面,你就给我吃这个”
“叫什么,这叫健康轻食,你被泡面伺候了两周的肠胃,不适合立马大鱼大肉。”凌俏一本正经胡编乱造,“姐姐帮你点,就这个了,有牛肉鸡肉。”
许轻言托着下巴,神情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看着这两个冤家互怼,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感觉到正常生活的气息。
曹劲恰好瞄过来,愣了愣:“什么鬼,轻言,你这表情我看得有点心发慌。”
“干嘛,我们家言儿怎么你了,对你笑你还不满意,讨打啊。”
许轻言笑着摇头:“你们真的不考虑下凑合一起过日子”
“跟他她我疯了吧。”
两个人超级默契地异口同声,说完后惊恐地看了看对方,突然都闭嘴了。
沙拉上菜很快,三个人都饿了,先吃了一会,许轻言吃得很慢,叉子一颗一颗叉起西蓝花,一口一口细细咀嚼,动作优雅得像在演舞台剧,与之相反,她的大脑正飞速地转动着。
慎之又慎,许轻言开口问曹劲:“你这次出任务没受伤吧”
“这次部署太完美了,我没事,还嘣”曹劲做了个开枪的手势,意思明显,“枪准了一个大人物。”
许轻言眼皮一跳,看似很自然地接道:“抓到了”
“嘘,不好说。”曹劲没被功绩冲昏头脑,适时打住。
那头凌俏拿叉子敲了敲曹劲的碗:“你这破案子从前年破到现在还没破完,我也是服。”
曹劲嫌弃地把碗拿开:“你们不知道,这里头是一张很大的犯罪网,牵扯很多关系,我们已经收拾好多个小鬼了,现在在抓大王。就是这帮家伙太狡猾,最好他们狗咬狗,我们就坐收渔翁之利。”
凌俏白眼他:“你当犯罪分子都是傻子。”
“你还真别说,狗咬狗,都恨不得咬死对方。”
“小心他们统一战线,对付你们警方。”
“呵呵,隔着血海深仇呢。”
曹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许轻言虽然不清楚他到底在查什么案子,但隐约知道他这两年一直在追查一个案子,这个案子的犯罪团伙非常狡诈,曹劲为此气炸了好几次,但陆续也抓捕了不少嫌疑人。他这种人的工作危险系数很高,前两天许轻言还看到缉毒警察在追捕犯人过程中牺牲,她和凌俏都劝过曹劲,换个岗位,但这位大爷太爷们,把这份事业看得比自己生命更崇高。
人都是会成长的,谁又能想到当初的一中一霸现在成了人民警察呢。
曹劲嫌弃地咬着沙拉里的鸡胸肉,一副难以下咽的模样:“不说我了,我的活太苦,也不能多说,你们也别担心,死不了。说说你们,有情况没,男朋友找到没,别挑三拣四了,要不要我在隔壁队里帮你们物色下”
凌俏慌忙咽下一口菜:“别,千万别,我谢谢你大爷。”
许轻言闻言自顾自吃着,反正她油盐不进,曹劲对她这块铁板已经放弃治疗了。
凌俏赶忙八卦起其他事,免得曹大头在动什么歪脑筋:“我最近不是签了新公司嘛,过两天还有音乐会门票,我去要两张来,倒时一起去。”
曹劲立马缩起脖子:“别,千万别,我谢谢你阿姨,我不爱这些,去了也是睡觉。”
凌俏恨这位不争气的,一脚踩在他鞋面上,用眼神威胁:你傻啊,我又不是让你去,我是让你陪言儿去
曹劲信号短路,跟她较起劲,两个人在桌子下面互踩,也是没谁了。
凌俏气呼呼地收回脚,只好问许轻言:“赵大师的演奏会,你去吗,票子我这里有,那啥,那位梁见空梁老板,你有联系方式吗,要不约一下”
“你他妈说什么”
曹劲一声吼,整家餐厅都安静了,周围谴责的目光齐刷刷朝他们看过来。
凌俏觉得很丢脸,拉着曹劲的袖子低斥道:“你嚷什么”
曹劲甩开她的手,面沉如水:“你给说清楚,梁见空,哪个梁见空”
作者有话要说:梁二爷:我是被打入冷宫了吗
许医生:没错。
梁二爷:什么时候复宠
许医生:你之前有被宠过吗
梁二爷: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且看且珍惜
许轻言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凌俏不明就理,理直气壮地说:“一朋友,怎么了言儿也认识啊。”
曹劲锐利的目光飞快地扫到许轻言这边:“你们怎么认识他的还有联系你们是脑子被人抡了吗”
一般插科打诨耍流氓的曹大头很少跟她们黑脸,还是非一般的严肃,严肃得印堂都发黑了。
凌俏察觉到曹劲情绪不对,气势也弱下来:“不是,你这么凶干嘛,我们也就没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演奏会,一次是偶尔一个饭局碰到的,他怎么了”
许轻言也跟着含糊道:“确实,也就见过一两次。”
“那你上赶着邀请人家干嘛”
“人家也是古典钢琴爱好者,多个朋友”
“放屁”曹劲哐当一声丢了刀叉。
周围的人又频频往他们这桌瞧。
凌俏也不高兴了,抱怨道:“你脾气收着点,跟我们凶,我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凌俏还不清楚,许轻言的心脏不自主地加速跳动,她已经有一个最恶劣的猜测。
许轻言冷静道:“这个梁见空,有案底”
曹劲觉察自己是有点过了,脸上有点挂不住,深吸气,正调整着,突然听许轻言这么一问,又有些犹豫了。
他这副表情,许轻言没有放过,竟真是如此,梁见空就是曹劲所说的大网里的一只王。
“这人,”曹劲抓了把头发,烦躁道,“这人不是个好东西,你们离他远点,听到没。”
凌俏突然想起之前许轻言也暗示过她,当时她是满口答应,但后来在赵前的饭局上无意中遇到梁见空,稍微聊了会,她觉得对方又帅,又沉稳,又有品位,还喜欢钢琴,完全她的理想型,就忍不住想跟人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所以,当下听曹劲这么说,凌俏非常错愕,再回想梁见空那张英俊的脸,她实在很难把不是东西跟他划等号。
她偷偷看许轻言,许轻言平静地回给她一个眼色,然后两个人都很默契地应承了曹劲。
曹劲呼出一口气:“抱歉,我刚才太激动了,总之,你们听我的没错。”
“这人贩毒啊”凌俏忍不住好奇心。
曹劲愣了下,眉毛拧成一团:“别瞎问,管好你自己。”
随后他又跟许轻言关照道:“你也是,好人坏人不会写在脸上。对了,你有他联系方式”
曹劲目光如扫描射线,许轻言重新拾起叉子吃起来,一面不动声色道:“没,我不爱随便交换联系方式。”
许轻言性子淡,交际圈小,不喜欢搭理陌生人,这点曹劲还是很信任她的。
这顿饭因为这个插曲,导致曹大头接下来一下午悲惨的日程。敢对两位小姐吼,真是不要小命了,今天下午不把小命交代在这,就把信用卡刷爆再走,买买买
许轻言一下午都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曹劲的事,还有花姐透露的秘密,可为了不被看出来,她还是勉为其难挑了双鞋,但比起凌俏,她这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傍晚,凌俏打算晚上再找个酒吧浪一浪,曹劲打开点评a正打算遵从领导指示搜搜好评店,突然电话来了。
许轻言和凌俏借口身体不适,刚才梁见空给她发了信息,要她在18点前赶回去。凌俏正在可惜,就听那边曹劲沉声说了句:“我马上到。”
完了,这句话一出,浪一浪的计划破灭了。果不其然,曹劲说队里头出事了,他得立刻赶回去。结果,三个人在路口道别,各自回家,各找各妈。
许轻言提着购物袋,打车回到指定位置,所谓指定位置,就是梁见空指示的位置,他们的住所都是严格保密的,许轻言只能按照他的要求,在特定地方等待,自然会有人来接她回去。
今天来接她的不是ark,是梁见空身边另一位年轻人秦泰,接上她后也没什么废话。
过了会,她发现路线不对,问道:“这是去哪”
“二爷吩咐的,今天不回去。”
“那是去哪””
前面的人不说话了。
许轻言看了看窗外,天色全黑,四周越来越荒凉,梁见空不至于把她骗到山里杀人灭口,但她心底还是跟着外头的景色,越来越凉。
车子又开了一段路,许轻言盯着前方大灯照出的弯曲道路,身体跟着起伏的路面上下晃动。
看起来是要出城。
静默的小空间,前面的年轻人专心致志地开着车,车里只有隐约从窗外传来的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许轻言终于有时间整理下脑中纷乱的信息。
花姐说,沈月初本身就是梁见空的心腹,因为容貌有优势,被派到程然身边做了两年卧底。但这件事并没有确认,梁见空也没提起过,可外头的人都觉得这个猜测可信度极高。要说程然为了兄弟疯狂追杀梁见空,开玩笑,程大少怎么看都不是这种重情重义的角色。无非是被梁见空把玩在手掌之中,还折了那么多家业与亲信,恼羞成怒。
程然高傲霸道,控制欲很强,说话不喜欢给人留情面。这从他看人的神态中就能感觉得到。替身通过装扮,外形与程然几乎无二,起初露面不多,但后来扮得越来越像,不仅是外貌,就连说话语气、举止神态都惟妙惟肖,经常和程然联动,把对手玩得团团转。甚至有些时候危险的交易,程然不会自己出现,全让替身去,而这个替身竟完成得非常完美,有危险他来扛,还不掉链子,把事情都搞定,程然对此相当满意,既不用自己犯险,还能完成任务,如有天助,程家在短时间内发展迅猛,一时间风头快要盖住王李两家。
可奇了怪了的是,原本有替身,理应万事顺利,可偏偏不知中了什么邪,程家那段时间内讧得厉害,程然自己跟老爷子也矛盾频发,许多原定计划莫名其妙不是内部崩盘就是被外部知道,就连替身都接二连三失败了好几项任务,令程然非常恼火。那段时间程然几乎是被梁见空追着喊打,颜面扫地。
事情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女人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梁二爷:作者,你不是太后吗,快管管,冷宫差不多了。
罪:皇后执掌后宫印,我昏庸得很,听皇后的。
许医生:谢太后。
今天也有更新,惊不惊喜断更不是坑了,而是断日更。我是不会坑的
紫姿不是哪个不正经出来卖的女人,人家实实在在是高等学府里出来的高智商美女,可惜对程然一见钟情,误了终身。程然一直把紫姿当做骗人的工具,紫姿通常跟着“程然”出现在各种场合,一开始大家都以为紫姿边上的一定是程然,可实际上都是烟雾弹,紫姿的存在帮程然加上了又一层保护伞。
紫姿自然清楚替身的身份,更是唯一近距离接触过两个人的人,在她看来,程然和替身之间有着很多不同,所有的相似都是替身出神入化的演技。程然要求紫姿对替身也要一往情深,做戏要做全套,这种无异于作践紫姿。紫姿害怕程然的厌恶,但又没法强迫自己对另一个男人投怀送抱,就在她痛苦难捱的时候,替身帮了她。他从不强迫她做任何事,但会主动配合她演一场场情侣戏,分寸把握得很好,从不逾矩。要知道,只要他想,哪怕把紫姿拐上床,程然都不会多说一句。
紫姿对花姐说过,在他们独处的时候,替身其实话不多,跟她保持着安全距离。他总是一个人安静地看书,或者拿个本子涂涂画画,全身“程然”式狂放都在这个时候收敛起来,却因此平添一分不可琢磨。紫姿有时会主动跟他聊天,想了解他的过去,可他说的话滴水不漏,心思缜密到无懈可击。这样的人甘愿当别人的替身,紫姿始终不信。
但替身现身对她没话说,相较于程然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态度,这个男人的礼貌、沉稳、睿智,给予了紫姿更多心灵上的震荡。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对程然的感情是不是真如自己以为的坚定,她也不受控制地开始在意起这个男人的一切,有什么悄然开始改变。
可是她清楚,一个男人如果对你有意,就不会是他这个态度,充分尊重,有礼有节,太过正人君子。但她还是表白了,比起当初程然假装深情,实际不屑一顾,这个男人听后,帅气逼人的脸上平静到不可思议,但这种平静更让紫姿绝望。他没有说任何暧昧不清的话,一击直线球,拒绝了紫姿。她犯了很多女人都会犯的错,她想追问原因,依照他的个性,肯定不会跟她说实话,但他这次却说:我有喜欢的人。
紫姿起初不相信,他成天围着程然转,怎么有时间认识其他女人,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如果不是现在认识的,那就是以前认识的。他还很年轻,若说以前就喜欢的人,大约是年少时候的初恋。紫姿还想说什么,但她看到他的表情时,突然无法再开口。
他很认真,一副不容许他人质疑的架势,更重要的是她,当他提起那个喜欢的人时,她第一次在他棕色的瞳孔中,看到了点点星河璀璨,有种情窦初开小男生的羞涩。
紫姿是个聪明姑娘,但不是个在爱情上聪明的姑娘,在被拒绝后,她觉得比过去被程然忽视还要难受。她的变化瞒不过程然,本来程然对她没多大感情,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忍受紫姿真的见异思迁。那时候,他正在彻查内鬼,不由迁怒到紫姿身上。紫姿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女人,程然都不用动手,就能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替身替紫姿求情,却换来程然一顿辱骂,他甚至冷嘲热讽他的替身:不是你的女人,轮不到你管。
是个男人都有脾气,两个人第一次翻脸,据说大打出手。但程然没弄死他,因为第二天还有个重要的活。也就在当天晚上,替身还是帮着救了紫姿,毕竟他这张脸,一般人认不出真假。
紫姿哭着求他带她走,花姐说她第一次见到紫姿拉着一个男人的手失心疯一样又哭又闹。那也是花姐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替身,眉眼细看,甚至比程然还要帅几分。就连花姐都忍不住劝他,跟着程然不会有好下场,倒不如一走了之,程然就是一条疯狗,现在谁在他眼里都是内鬼,他是替身,能做的事太多,程然信他用他的时候这是他最大的武器,可但凡程然心中萌发一丁点怀疑的种子,下一秒他的性命就该悬在刀刃上。
但男人的世界,终究是她们这样的女人无法理解的。
他只是淡淡说,他给程然打工罢了,真惹他不高兴了,他就走,但现在他还不能,如果他也消失,程然绝对会下追杀令,天涯海角都要把这对他眼里的狗男女灭了。
紫姿很激动,她这个时候还是抱有最有的一丝希望,一个先顾全你的性命,不惜冒风险的男人,怎么可能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但事实再一次令她失望,他依然平静而坚定地掰开紫姿冰凉的手,他说,他的身上背负了很重的使命,他不能随心所欲,如果他可以,他早就回去寻找他的姑娘。
花姐在那时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问他:你是梁见空的人
说完这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万万不该说的话如果他真是梁见空派来的卧底,那么,他身份是绝对不能曝光的,当时周围没有其他人,杀人灭口太方便了。
花姐吓得冷汗连连,抓着紫姿的手,随时准备逃跑。
然而,对方还是一脸淡定,然后,慢慢竖起右手食指,神秘地笑了笑:“嘘。”
花姐被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等他走后,内衣都湿透了。
遗憾的是,紫姿终究没活过第三天,她身心都遭受了无法逆转的重创,彻底丧失了对生活的信心,她死后的一周,爆发了迄今为止,堪称道上20年来最凶险的一次火拼,人称“青山焚事件”。
也是在那一次,程然置之死地而后生,竟然从梁见空全方位无死角的追杀中逃过一劫,替他去死的,就是那位可怜的替身先生。程然在他死后还放话,养了条狗,终于派上用场了,把曾经并肩作战过的兄弟称作狗,这个替身生前触到了什么程然逆鳞。有人立马猜测是因为替身拐跑了程然的女人,这个原因最为主流,但也有人猜,所谓替身,分明就是梁见空安插在程家的重要暗线,用来釜底抽薪程家的,可惜差一点就成功了。
后面的猜测,无从考证,程然也没透露过分毫,毕竟,真的是卧底的话,他程大少的脸就妥妥地被梁见空打得噼里啪啦响,你丫跟我斗狠,呵呵,连自己身边人都管不好,还说要弄死李家,弄死李桐,弄死梁见空,多大脸啊。
但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位替身就不是程然的兄弟了。
他是梁见空的兄弟,肯为梁见空两肋插刀,不惜付出生命代价的好兄弟。
不管怎样,处于不同目的,这件事被两家都有意识地压了下来。
许轻言久久回不过神来,她像是被卷入了一场风暴,脑海中原本已经拼凑出来的真相图画被重重打碎,散落一地。
花姐的这番说辞完全颠覆了程然版和梁见空版的说法。程然版的故事,她原本就没全信,太美好了,一点都不像道上该有的气质。梁见空版的嘛,又太简单粗暴了,有点像不称职的幼儿园老师敷衍三岁小朋友。花姐的版本,逻辑上也说得通。
三个版本差异那么大,但每个版本都有点可信度,那是因为每个人都说了点真话,又说了点假话。
许轻言以为已经渐渐明朗的真相,又被蒙上了一层迷雾。
最后,她还很关心一个问题,为什么花姐选择将这个秘密告诉她。
花姐摸出一只烟,打火机在她手里不听使唤,点了两次才点燃,她深深吸了一口,又重重地吐出一团白烟,像是要把肺里的浊气也一并吐出。
她不知看向何处,眼神涣散,又好像看到了什么,嘴角带着苦涩的笑:“紫姿,是我的亲妹妹啊。许医生,你是个善良的女人,跟我的妹妹很像,我实在没法眼看着你在这摊黑泥里越陷越深,但更多的,我也无能为力。我不知道梁见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如果他比程然好那么一些,你一定要抓住机会,离开他。”
半小时后,车子终于停住。许轻言睁开眼,好一会,才让自己的意识回到现实。
她坐着没动,等了会,小年轻先下车,替她开门:“到了。”
许轻言拎上包,一脚踩下去,明显是不平整的石子路,刚下车,迎面就是一股冷风,许轻言今天忘带围巾,立即冻出一身鸡皮疙瘩。
车大灯把前面的情况照得挺清楚,三辆车没熄火,停在前面,似乎在等她,这时候,其中一辆车后门开了。
许轻言眯起眼,还没看清人,就听那边传来召唤:“快过来,要出发了。”
梁见空从车里探出半个身子,黑色隐没了他的神色,但她似乎能想象得出他脸上淡然的样子,有可能还噙浅笑。
他就像压在矿山下的黑钻,不挖到最后,你永远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作者有话要说:许医生:心累
大纲已定,不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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