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挑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而后便拿着一根银针飞快地挑除碎骨渣,一股暖融融的灵力也随之覆上催动着血肉生长。
这样好的技术怕是只有那些颇具盛名的老医修才有了,真要算起来还真的不贵。
明心正这样想着,突然注意到俞幼悠手中的银针……
他怎么觉得这玩意儿跟方才回春门扎到自己脑门上那根一模一样呢?
你们丹鼎宗给人疗伤的工具就用别人脑门上拔下来的?
然而俞幼悠没给小和尚继续观察的机会,她利落地解决完这个病患后,又转向下一个目标了。
收了钱就要治好人,这是俞幼悠的行事准则。
启南风负责那些外伤的包扎,俞幼悠负责各类接骨正骨,苏意致给受内伤的现场炼药,配合得好不默契。
场外的人有点看不懂。
他们只看到俞幼悠拿了一叠纸给西境修士们签了字,然后便看到本该是敌对的两境居然和睦相处,那三个丹修更是开始给西境的修士们疗伤了!
树上的解说员很费解:“奇怪,按着以往比赛的惯例,大家遇到残兵一般都是直接送出局,为什么东境非但没动手,反而帮对手疗伤了呢?”
另一棵树上传来回应:“我听说合欢宗有一门功法可以操纵人心,竹朝雪作为合欢宗竹长老的爱徒最擅此道,很有可能她将丹鼎宗的三个丹修的身体操控了。”
“不过看三个丹修的样子不像是被操控,而且剑修和盾修们的状态也很……活跃,不是被蛊惑后的呆滞模样。”
“或许东境又跟西境临时达成同盟了。”
“……”
御兽宗的长老慢慢抚摸胡子,表情也略显茫然。
马长老见状,生怕对方先前许诺的谢礼跑了,于是施施然开口:“御道友不必多心,我丹鼎宗毕竟乃医修一脉,素来教授弟子要多行善事,这群孩子虽然现在是对手,但日后都是守护我人族的道友,他们无法坐视西境道友身负重伤面对异兽也是人之常情,赤子之心难得啊。”
这么正气凛然的一番说辞,顿时让御兽宗的长老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北境众长老冷哼一声,显然不信马长老的话。
倒是西境的梅长老微微一笑,美眸微亮地对着马长老颔首言谢道:“不曾想马长老教出的弟子这般高风亮节,先前对您多有误解,是我浅薄了。”
马长老泰然自若地躺着,不多言语,好一副云淡风轻的高人模样。
牛长老:“……”
装还是老马你会装。
西境的伤患太多,俞幼悠三人从上午忙碌到下午才算完,河边的剑修和盾修们也恢复满了灵力,还真的顺便弄死了几只凶残的异王八。
“眼下事毕,我们就先告辞了。”俞幼悠擦了擦汗水站起身来。
竹朝雪细细地查看了一番,确定自己的同伴的状态果然好了不少后,悬着心微微落下。
她颔首,声音清清冷冷:“不送。”
东境修士对着竹朝雪微微拱手,利落地招呼着同伴往内圈的方向而去。
竹朝雪挺直背脊,始终注视着东境修士远去的身影,一刻也不敢放松。
不是她多疑,而是身为大师姐就要肩负起保护师弟师妹的职责,若是东境收了钱后再反过头来把他们送出去……
才这样想着,已经行至对面的东境队伍中倏然亮起一道剑光,一把飞剑似闪电般疾掠而来。
竹朝雪眸子骤冷,正欲扬起鞭子反击的时候,一道懒散的声音从对岸传来——
“合欢宗那位师姐,失血过多会有大麻烦,这颗药算免费赠你的啦。”
她的手一顿,就见那把剑在她面前停住,剑尖上稳稳地置了一坨小小的灵药。
是方才俞幼悠要价五百的止血丹。
竹朝雪拿下药,灵剑便转了个向飞回东境队伍中那个高挑女剑修手中,而她身边那个矮个子的丹修头也没回。
她垂眸沉默片刻,还是把这枚丑丹放到嘴里,满满嚼咽。
丑是丑,味道却不赖。
“西境像是不打算进内围了。”张师姐回头看了眼说道。
姜渊头也不回地走在最前方:“他们没有医修补给,而且人数也不齐,现在的状态只能在最外围猎杀异兽,基本等同退出这次四境大会的竞争了。”
“那南境呢”狂浪生突然问:“南境去哪儿了?”
“南境应当是怕我们会联合西境一起追杀他们,所以方才离开的时候走得很快,还特意掩盖了痕迹和隐蔽了气息,我现在也嗅不到他们的气味……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认为我们跟西境联手。”俞幼悠的表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那就麻烦了啊,我还说拿着这玩意儿去找御雅逸,问他要出多少赎金买回去呢。”狂浪生挠了挠头,从芥子囊中摸出一块精致的金色圆石,上面刻印着御兽宗的标志,上书一个御字。
“……”姜渊看了眼石头后就移不开眼神了,他一副见鬼似的表情:“你哪儿来的?”
“就那会儿啊,我让你载我去对岸捡石头。”狂浪生满脸都是自得:“我亲眼看到御雅逸丢出来的,南境的人都有钱,丢出来的石头肯定也是大宝贝!”
姜渊沉默片刻,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感叹狂浪生的好运气还是他的无知了,“这是御兽宗的封兽石,里面有一个类似于芥子囊的空间,不过是用来安置他们的灵兽的。”
俞幼悠突然想起来了:“那时候御雅逸的黑老虎被丢河里了,所以他丢封兽石是想让老虎躲进去?”
也就是说……御雅逸的大老虎可能就在这颗封兽石里。
这下东境的人都来劲儿了,个个带着好奇开始打量这块石头。
“我听说御雅逸的这头灵虎是整个御兽门血脉最强的,能升到化神境诶。”
“我先前就看到那头黑虎的爪子是白色的,好像叫踏雪来着?南境的人就爱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一老虎的名字比我的还讲究。”
然而看了半天,也没看到。老虎从石头里出来。
封兽石只有主人打开或者灵兽自行出来,外力是决计打不开的,众修都有点失望。
最后这块石头被俞幼悠拿到了手里。
她掂了掂石头,声音冷冷淡淡的没多大兴趣:“河水那么急,这头老虎肯定被冲走了,空石头拿来也没用,走吧。”
语罢,俞幼悠浑不在意地将封兽石往不远处的草丛里一抛。
狂浪生刚要骂骂咧咧就被俞幼悠堵了嘴,她悄悄地示意众人收敛气息,而后安安静静地蹲在了草丛后。
过了大半个时辰,就在狂浪生快要忍不住去把封兽石捡回来的时候,一道亮光突然闪过。
一头通体漆黑的巨型猛虎出现在草丛间。
黑虎一出来就对上了那二十多双贼精的眼睛,它顿时知晓上当了
它原想站起来逃跑,最后却无力地四脚跪倒在地,浑圆的脑袋趴在草丛上,虎目愤怒地盯着众人,然而先前强有力的尾巴也垂着一动不动,唯有涨鼓的肚腹还在上下起伏,证明着它还有口气。
俞幼悠在猛虎的注视下捡起了那块封兽石,然后蹲身开始观察这只大猫。
果然是不识水性,那大得畸形的肚子估计是喝了不少河水进去。
俞幼悠拿手按了按,黑虎果然一边龇牙咧嘴怒吼一边被迫吐出浑浊的河水。
狂浪生见俞幼悠都上了手,顿时也来了兴趣:“我力气大,我来帮它按!”
他按得又快又大力,开始黑虎还要吐水出来,后面就开始蹬着四爪开始挣扎着要反击了,然而它这次伤得够呛,往日能拍飞筑基期修士的大爪都没有力道,虚弱得像只病猫。
虎落平阳遭犬欺莫过于此了。
踏雪眼中已快要喷出怒火,要是能说话估计都开始骂娘了,但是它不会,所以狂浪生一边按一边大气地同它对话:“嗨你客气啥,帮你按个肚子而已,你不用吼那么大声。”
俞幼悠蹲在地上看了会儿,意识到不对:“狂浪生你别按了,它肚子里好像没水了。”
“不对啊。”狂浪生鬼祟地往踏雪尾巴附近瞧了瞧,又指着黑虎浑圆的肚子:“它是公的不可能怀孕,这么大的肚子肯定是还有水。”
俞幼悠回想了一下第一次见到黑虎时的场景,试探着说出另一个可能:“兴许这是它的肥膘呢?”
“吼!”
踏雪怒凶了一声,比刚才被狂浪生按肚子时还吼得大声。
然而东境众人内心毫无波动,面对这只爬不起的病虎甚至开始上下其手,就连向来最端庄的张师姐也目光灼灼地悄悄伸出手,捏了捏它后脚肉垫。
俞幼悠倒是很认真地在观察踏雪的伤势,在中州河中呛了肯定不至于这么虚弱,身上除了鞭痕也不见得其他致命伤。
她不顾老虎的怒嚎,揉了揉它的圆耳朵:“奇怪了,为什么这么虚弱呢?”
这时候张师姐突然盯着自己手上沾染的些许血迹,迟疑道:“它后脚好像也有伤。”
俞幼悠挪过去,掰开一个黑色的肉垫仔细地观察一番:“上面有齿痕,它应该是被异兽咬了。”
至于为什么先前众人没发现,还是得怨这老虎长得太黑,被异兽咬后的黑气在它脸上完全看不出来。
“得抓紧时间给它解毒,不然万古之森待会儿指不定要多一只疯虎。”
中州河里乱七八糟的异兽太多了,而且他们现在已远离河流,想要倒回去估计还要耽误一段时间。
好在俞幼悠先前捡尸的好习惯传染给了狂浪生,后者这会儿利落地从自己的芥子囊中倒出好大一堆奇形怪状的水生物:“都是刚刚我们斩杀的异鱼之类的!先拿来给它吃了!”
黑虎对眼前这群东境修士充满了戒备,所以当俞幼悠企图给它喂炼化后的异鱼血时,它冷冷地盯着她,不愿张嘴。
“啥毛病呢?”
俞幼悠不惯着这臭毛病,伸手一扯老虎胡子,黑虎立马龇牙咧嘴地开始呜呜低吼了。
一滴异鱼血顺势被塞进了老虎的牙缝里。
“怎么样,它好了吗?”曾被猛犬堵在墙上过的启南风有点担心,躲在树后小心地探了个头出来。
俞幼悠观察了一下,摇摇头:“它脸太黑了,看不出来。”
苏意致很干脆:“很简单,把这些血全都灌下去喂了再看。”
于是丛林中时不时就传来一阵低沉的猛虎咆哮声,最后在喂了王八血后,原本虚弱的咆哮声顿时变得中气十足,连带着头顶的林梢都被震得掉落了无数树叶下来。
“好了。”俞幼悠把手擦干净,趁着黑虎没注意往它嘴里丢了颗止血丹,然后狠搓了两下虎头,冲它冷笑:“别想偷袭我们也别想逃,我刚给你喂的是丹鼎宗秘制毒丹,明天不吃解药你必死,到时候你的主子怕是要伤心死了。”
原本正打算转身逃入草丛中的黑虎对她怒目而视,冲着俞幼悠无能狂怒吼了好几声,长长的虎尾愤怒地甩来甩去,把脚下的野草打得稀碎。
然而俞幼悠根本不理它,招呼着众人起身继续前进。
启南风纳闷:“你喂的明明是止血……”
“嘘,它听得懂人话。”俞幼悠往后瞟了一眼,果然在不远处的灌木丛后发现了一对黑色的圆耳朵。
“南境的人把行踪抹得干干净净,它肯定找不到御雅逸的,而且这附近太危险,要是又被异兽咬了就完了,它一头老虎又不能跟我们一样捏碎传送符传送出去,落单了只有死路一条。”
“你还挺有善心。”姜渊抱着剑冷不丁地开口。
“呵。”俞幼悠回之以骄傲的笑容:“我可是还有个桐花郡第一大善人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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