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玄老大爷刚刚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何脸色从微微自得,转变到狗子你太年轻,终究是中了老夫的计谋,再到微微认真,最后是满脸见了鬼的模样。
众人过去,发现此时对弈进行到了后局。
啸天巧妙的化解了黑玄的后手,并将其做成了生死劫,黑玄的棋路本来就以阴险著称。
但没想到,啸天不仅阴,而且还很苟.....直到最后一颗,黑老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
他.....输给了一只狗子?
“哇,狗狗又赢了!”
米金小和尚稚嫩的声音传来。
黑老尴尬的抬起头,望向对面人畜无害的狗子,仿佛从它呆萌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嘲弄。
他......无法接受。
“李兄的柴犬这么厉害?”
柳云沉瞪大了眼睛,刚刚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现在才发现这只狗子极为神异,他又转头看向空明。
老和尚神色中倒是没什么意外。
显然早就已经料到黑老会输。
“大师....你也?”
柳云沉试探着问道。
“没错,老衲连下几天,一局也没赢过。”
空明老和尚仰天长叹,默默无语。
柳云沉顿时一愣。
白老过来还没来得及看棋局,见到自己师弟那吃了苍蝇似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输了。
丢不丢人啊!
虽然这狗子是只神犬,但输给一条狗这种事情说出去,不是让外人笑掉大牙?
他们师兄弟虽然谁都不服谁,但名声还是并列的,世人通常会将他们捆绑在一起,荣辱与共,所以师弟输了,白老的脸上也没有光。
白老打着手势,问师弟到底是怎么输的。
憋屈的黑老还无法说话,只能脸色涨红的用手势回过去。
大概意思是,有本事你行你上!
白老本来来没想过要与啸天对弈,但他素来想压黑老一头,一听这话顿时就哼了声,便将“仙人指路”的布幡放下,准备与啸天来一盘。
“几位,天色已晚,今天便算了吧。”
李宣赶紧摆摆手,道:“其实你们下的很不错了,叶子只是运气比较好而已。”
然后不动声色用脚背踢了下叶子的屁屁。
他是不敢让叶子再跟大爷们玩了,要是下着下着被当场送走,人家属不得跟自己玩命?
“呜......”
啸天只能无奈的点点狗头。
跟老头下棋就是麻烦,怎么个个都是又菜又爱玩的?
黑白二老却不同意。
这种流于表面的敷衍,他们人老成精怎么会看不出来?
对于嗜棋如命的俩圣地老祖来说,面子什么的都可以放到一边,下棋就是下棋,输了就是输了。
这种安慰似的话语,又何尝不是一种轻视?
他们可以输,但绝不会在棋局上倚老卖老,正视成败是一个棋手的基本素养!
所以李宣这番话,反而黑白二老更加迫切的想要扳回一城......
“两位施主着相了,何必如此执着于成败。”
空明老和尚突然觉得这两人的模样,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哦,那不就是之前的自己吗?
作为一个过来人,他劝了两句就不再多说了。
因为和啸天上仙下棋实在太气人,每次都觉得它是运气好,莫名其妙就赢了,哪怕他这种得道高僧也心生不忿。
别人劝是没有用的,必须得一次又一次的惨败,最后才能看清自己......
是真的下不过狗。
输多了,这两位施主也就看开了吧.....
“阿弥陀佛。”
空明老和尚双手合十,看向黑白二老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同情。
柳云沉则是两眼放光的看着啸天。
比黑白二老还强.....李兄特意将这条神异的狗狗带来东海,肯定是为了破解天残之局!
李兄的考虑实在太周到了!
黑白二老手中不停的打着手势,意思是再来一盘,最后一盘。
‘这可如何是好......’李宣心中颇为无奈,瞪了一眼啸天。
瞧瞧你干的好事,也不知道放点水。
“呜呜......”
啸天则是委屈的呜咽了一声。
下个棋不仅得保持趣味性,两房有来有回,还得输的人家察觉不出来,这也太难了吧。
它的水平赢起来倒是很轻松,但对面这俩老头也是有点东西的,以它的棋力还不做这点。
‘看来不再下一把,这俩老头今晚都睡不着觉了......’李宣颇为无奈道:“既然老丈盛情难却,那就再下一把好了,不过这次由我来做老丈的对手,如何?”
没办法,只能亲自出手了。
这番话说的神采飞扬,淡然中又透着无比的自信。
白老顿时愣了下,没由来的有点心虚,那是一种形惭自秽的感觉。
就好像凡人,在一处深山中遇到了淡然落子的仙神。
他是见过天界仙神的,甚至与其对弈过,面前的年轻人,给他的感觉比数百年前遇到仙神还要强烈。
白老回头看了眼师弟黑老,郑重的点点头。
作为阿法狗的主人,想必棋艺只会更强,自己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伸出一只手,示意李宣执黑先行。
受邀者先行,这是他的礼数。
李宣捻起一枚棋子。
海边的气机顿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好像神剑遇剑神,连天地也甘愿充当他的棋盘。
微阖的双目中,似乎有无穷晦涩的光芒,仿佛大道在其中生灭。
众人仿佛产生了错觉。
被捏在指尖的棋子,已经活了过来。
“啪嗒。”
棋子落盘发出脆响。
白老这才如梦初醒。
他不禁抬头看向对面的李宣,随即捻起棋子,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仿佛整条手臂已经脱离了掌控。
这青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鹤立鸡群却又与天地无比和谐,这本应该是矛盾,却在此人身上清晰体现。
白老知道,只有对于大道的理解超凡入圣之人,才会有这种缥缈不可捉摸的感觉。
这岂不是说明,比他曾经见过的南极仙翁位格还高?
面对那位老仙的时候,也没有这种令人无法动弹的威压。
“老丈请。”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对面传来了李宣的声音,那种束缚感才全部消失。
白老收回心中的震惊,带着复杂的表情落下棋子。
‘这才第一步就想了半柱香,整局下完不得三天三夜,别把老大爷给累吐血了......’李宣不禁苦笑,安慰道:“老丈,不必紧张,我其实只是卖相好,棋艺很差的。”
嗯,可能是他有【卓尔不群】的加成,给老大爷造成心理压力了。
白老也郑重的点点头。
无论对方是谁,自己都要全力以赴,真正的仙神他们师兄弟又不是没赢过。
而且.....万一人家没说假话,真的棋艺不精呢?
他现在哪还想着找回场子,只想快点结束这盘棋局,反正对面的是一位仙神,输了也不算太丢人,反正比师弟输给一条狗子好......
随后,两人的对局开始。
过程是相当的顺利。
两方都是“全力以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下白棋占尽上风,稳扎稳打,一下黑子断臂求生,反围白棋大龙。
称得上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中途,白老也是几番沉思,使尽了浑身解数,发挥了他十二分的中盘无敌技巧。
旁边懂棋的黑老和空明老和尚,都看得十分认真,到精彩处拍手叫好,兵行险着之时,又屏住呼吸捏了把汗。
终于,白老以“微弱”的优势胜出。
两人都是竭尽全力。
“姜还是老的辣,老丈棋力炉火纯青,宣不及也。”
李宣微微一笑,盖上棋篓。
“呼.....”
白老长长的出了口气,袖袍擦着额间的细汗。
太惊险了。
太刺激了。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
他表情认真的打着手语:“你也很强,我只是胜了半子,如果不是超常发挥,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那位头上长着一个鼓包,慈眉善目的南极老仙自称在仙神中棋艺也算精湛,他们师兄弟二人的棋艺,就算放到天界也能排上号。
现在看来,此话不假。
空明老和尚则是有点错愕。
先生输了?
不对啊。
先生不是比啸天上仙要更强吗?怎么会输?
空明老和尚看向谈笑自若的李宣,心中顿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嗯,人无完人。”
柳云沉倒是没有意外,理所应当的点点头。
李兄已经是儒道圣贤般的大能,周游天地修撰上古大世,这是一件十分耗费精力,繁复得无法想象的工作。
平时下棋应该是无事时放松,能与白老旗鼓相当已经很不容易了。
“老丈尽兴了就好。”
李宣站起身来,拍了拍叶子的脑袋道:“那我就先告辞了,否则香香和泠音该担心了。”
‘还是李大大套路深......放水都不留痕迹......’
啸天晃着脑袋,撒开爪子跟上去。
白老抚着长须点头,对着李宣的背影挥手。
这位李先生修为深不可测,并没有在棋艺一道同样绝顶。
当然仙神也并非全能,有所侧重是正常的。
不过,刚刚他也使出了十二分棋力,爽是肯定爽了,随即又回头看看师弟,眉宇间又止不住的自得。
“哼。”
黑老只能冷哼一声,兀自生着闷气。
白老越发眉飞色舞。
啊,神清气爽。
真是一场尽力而又惊险的棋局。
“呼......”
走远些的李宣也是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
回到客栈时,已经有些晚了。
让小二热了些饭菜,便踩着防潮的香木楼梯,去了第二层最大的那个房间。
打开门,两双眼睛便看过来。
一双狭长且带着些许狐疑,还有一双小小的,在搜寻着有没有好吃的。
“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香香放下手头两根银针,拿着围脖过来给李宣戴上,道:“你教叶子的时候我也学了两手,试试怎么样。”
“很暖和。”
李宣还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气,然后又问道:“泠音去哪了,怎么没见她?”
“她说从来没看过海,想去散散心。”
香香的素手拨弄着围脖,打了个她认为满意的结。
李宣点点头道:“今天我出去打听了一下出海的事情,买了些东西,最重要的是弄清了老敖的行踪。”
听到这话敖池瑶坐不住了,在心底急道:“香香你快帮我问一下。”
敖青匆忙的留下龙珠,一声不响就消失了,她这几天都处于惴惴不安的状态,生怕出了什么变故。
香香便抿着嘴唇开口问道:“敖青祖父去哪了,有具体位置吗?”
“他已经先一步去你们老家......也就是祖地了。”
李宣按住她的肩膀,柔声道:“不用担心,经常来我们家串门的小老弟,咳咳,就是柳兄的宗门正好在那附近,我已经约好了船只,明天便可以一同出海。
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见到老敖了。”
“呼......”
敖池瑶顿时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那柳云沉貌似是一个大道统的弟子,听杨庆和余丁说起过,貌似叫什么琅琊海阁。
其内应该是有七八个散仙坐镇的,在人间实力很强。
“香香。”李宣突然摸着围巾,轻声唤道。
“嗯?”
香香愣了下。
“你最近手艺见长,刺绣女红也得心应手,不知这铁杵磨成针你会吗?”
李宣压低嗓子轻声道。
“铁杵磨成针......”
香香的耳朵有点发痒,过了几息才反应过来,脸庞边闪过一丝为不可查的红晕。
抬起头,一双眼眸带着丝丝情意,红唇轻启道:
“今天,你出去睡。”
“啪嗒——”
房门关上。
站在房外的李宣和嫦小玉对视,旁边的啸天见他吃瘪,低低的发出杠铃似的笑声。
“涝的时候涝死,旱的时候旱死啊......”
李宣仰天长叹,又看着啸天道:“你笑什么笑,你不也是单身狗吗?”
啸天却不在乎,高傲的扬起头,尾巴呼呼摇着。
它又不谈恋爱,它只是一条莫得感情的狗子。
‘啸天一直就是这么傻的......’嫦小玉收回关爱智障的眼神,扯了扯李宣的衣袖。
“知道啦。”
李宣无奈在楼下找了个桌子坐下,小二不多时就端来了风味独特的海边菜品。
吃过晚饭,泠音还迟迟没有回来。
“叶子,你和小兔先去休息,我出去一趟。”
李宣叫来小二,又开了间房,随即踏入已经没月色铺满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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