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中,香香抛去杂念进入了修行状态。
两人现在心意相通,她能感觉到今天敖池瑶有点精神恍惚,注意力总是集中在外面。
虽然她提了两次要外出查看,每次敖池瑶都抿嘴拒绝了。
故而,香香修炼起来也有些心绪不宁。
“为何不去看看呢?说不定那位龙族前辈保持了神志也说不定呢.....敖姐姐你不也没事嘛?”
“唉,你不知道。”
心底传来敖池瑶叹气的声音,“龙族死后若是不葬入龙渊,是多么可怕的后果,当时我不是被李前辈的剑意洗涤了神魂,恐怕也是同一个下场。”
“剑意......”
香香想了想,问道:“李宣在堂中也留了不少手笔呢,若是能将那位龙族前辈引到这里来呢?”
“引到此处?”
敖池瑶的眼神亮了一瞬,随即又摇头道:“当时我是被秋塘寒玉镇住了元神,那位前辈未必有如此好的运气。”
还有就是,贸然进后堂她不放心,因为高人前辈远行之前,通常会给洞府下禁制,故而李宣不在的这段日子,连香香都在她的要求下没有贸然去过。
“嗯......”
香香盘起长腿,思索道:“既然你能感觉到同族的气息,那位龙族的前辈若是还有神志,应该也能感觉到你才对。
咱们在这等着,说不定他一会儿自己就来了呢?”
这么一说,敖池瑶突然惊醒。
不对,哪怕没有神志,死去的龙族也会本能往有同族的地方靠近,然后......吞杀同族!
仿佛是潜藏在血脉中的诅咒。
没有人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真龙死去便会成为不详,从神兽变成为祸天下的大恐怖。
特别是对同族,简直宛若杀父仇人一般。
故而祖龙才设下东海龙渊。
李前辈不在,那同族的尸身便无人可挡,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里来。
“香香,咱们现在很危险。”
敖池瑶来不及解释,声音焦急道:“走,快去后堂,那边应该有李前辈留下的后手,再不去就晚了。”
“怎么了敖姐姐?”
香香虽然不解,但还是提着裙摆挪动步子,用钥匙打开了后堂的大门。
步云镇一处偏僻的水井中。
突然冒出了滚滚污秽之气。
随即敖青裹挟着黑气从中冒头。
虽然他此时已经死了,靠着一股戾,怨,恶维持身躯,但并不蠢。
和一名圣僧的化身争斗,其结果不言而喻,所以几乎是没有犹豫的,敖青本能的选择了暂避锋芒。
俗话说龙隐于渊,当他一行想要藏匿自己身形的时候,哪怕是佛门一品之境也很难追踪。
但步云镇不是燕都,一共就这么大点地方,他藏不了多久。
“得尽快找到那个后辈......”
龙躯身周黑雾腾腾,随后宛如龙卷风似的朝着中心点卷积,片刻之后其中显露出一个黑衣黑发的中年人,虽然面容英武,但眉宇间却郁气弥漫,行将就木的感觉比老人还重。
“这具身躯撑不了多久了......”
敖青咳出一口黑血,用手背擦去,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枚晶莹的珠子。
这是龙族从祖龙那传下来的龙珠,若非此物神异,否则敖青风中残烛似的真灵根本撑不到现在。
不过此物他已经无法催动了,唯一的用处就是寻找同族。
此时龙珠微微发烫,其中的小龙绽放金光,好像活跃了起来。
“好,这后辈血脉很纯。”
敖青双目中出现一丝神采,背负着双手朝着镇中走去。
若是以前,燕都到离国一个腾挪转瞬即到,但现在万里奔行对他来说负担太重,若不是感觉到人间还有同族,他当日在燕都便身死又如何。
两声咳嗽传来,敖青混入人群。
龙珠中的那条小龙,凭空吸了一口气,随即在小球中飞旋着给他指路。
敖青在人群中穿行,不多时就来到了那个小院前。
“猪肉......猪肉铺子。”
他仰头看着,面上突然露出愠怒之色。
龙族居然已经沦落到在凡间开贩猪卖肉的程度了?
心有不甘的他推开门,看到了空无一人的小院。
“居然还栽种了宝药.....等等!”
敖青的目光死死定在那株毫不起眼的小树上面,似乎看入了神。
“天地间居然还有建木在此处,天佑我龙族!”
敖青神色无比激动,近乎痴迷的向着建木走了两步,仿佛梦呓似的伸出手。
但很快,他的步子又顿住了,哑然失笑。
现在破败之躯,行尸走肉,建木虽是神树,却还尚在幼年之时,若被他身上的浊气污染......
敖青不允许建木有半点差池。
“有龙族后辈修炼的气息,应该就在院子里才对......”
敖青托起龙珠,感觉到那股牵引力的方向,正是不远处紧闭的内堂木门。
“后辈,吾乃龙族敖青。”
他看出了这后辈的戒心,叹道:“现在吾身躯已经寂灭,但一点真灵尚在,不用害怕我对你不利。”
门内传来了一个脚步声,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唉,我不请自来,也难怪你心有戒备。”
敖青见状无奈,但时间不等人,那一老一少两个秃驴应该快要追来了。
“等你见了我,便自有分晓。”
他上前去推开门,顿时看见了里面盘坐的两个女子,一个满脸担忧,一个脸上泪水纵横。
“池瑶......”
敖青顿时无比错愕,旋即狂喜着走上去。
然而刚走几步,他就猛然顿住,一个个雕像和字画映入他的眼帘。
这是什么?
无穷无尽的大道至理,交相辉映的无上道韵,仿佛惊涛骇浪般充斥着整个内堂,瞬间就将敖青的身躯淹没。
这对于他死前来说,是无上的珍宝,若是早一点来到这个院中,恐怕当年也不至于被周天子斩杀。
但现在,这些道韵却是催命符!
“嗤!”
敖青身上的浊气,宛若沸腾的开水般蒸发起来。
他脸上也开始若隐若现闪动着龙鳞,整个人陷入了极度的痛苦,这是大道对于恶浊之气的排斥,堂内的一件件雕像字画,都绽放了耀眼的盛辉。
“祖父......”
敖池瑶认出来人身上熟悉的气息,一时间脑袋里跟浆糊似的不知如何是好。
祖父真的保留了神志,还是恶念在欺骗自己?
若祖父真的真灵尚存,但因为她让香香藏入内堂害死了他,那自己不是成了弑杀长辈的罪人?
但如果是恶念,贸然与其接触,以香香现在六品的修为,还有自己残废的元神,又会陷入极度的危险。
敖池瑶宛若一个小女孩般不知所措。
步云镇外。
“空明大师。”
杨庆思索良久,还是决定开口,道:“那个龙族公主已经是某个前辈养在家中的,那位前辈很恐怖......”
虽然这老和尚是来帮忙的,不好恶了他,但李先生才是最不好惹的,这老和尚要是用佛门那套度化之法强行逼迫香香,到时候恐怕要被李先生拆了脑袋当球踢。
这也是为了老和尚的性命着想。
不过也从未听说,悬空寺有个叫空明的高僧,莫非是隐世不出的老怪?
“无妨。”
空明大师神色轻松的笑了笑,好像也看出了杨庆的担忧,“杨施主放心,老衲和你想的和尚不一样。”
“大师你不是悬空寺的圣僧吗?”
余丁也疑惑的发问。
会普度心印,而且境界奇高,能让人联想的也只有佛门圣地悬空古寺了。
悬空古寺的和尚虽然嘴上说着慈悲为怀,实则行事很霸道,动不动就让你“皈依我佛”,度化之所以叫度化,那是因为它不叫感化。
揍你一顿,再不听话就度化金光招呼上去,有点类似于羊教授电击戒网疗程。
“非也,老衲是苦行僧,师承烂柯寺,也是佛门的一大支。”
空明大叔苦笑一声,显然是看透了余丁内心的想法。
“是呀是呀,烂柯寺现在就我们两个和尚呢。”
米金小和尚掰着手指头。
“苦行僧......”
杨庆听到这个词,突然一改前态,笑道:“原来两位是烂柯寺的大师,之前失敬了,之前听闻烂柯寺有一棋痴老僧,与琅琊海阁的祝阁主对弈三天三夜,最后四劫连环打成和棋,莫非就是......”
“正是老衲。”
空明点头承认。
“难怪之前不知大师名讳。”
顿时,杨庆的神色恭敬了许多。
空明老和尚说自己是苦行僧,那他为何境界如此之高却还穿着破旧,而且还缺钱少粮,名声不显,这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苦行僧确实是佛门的一大支,历史悠久,其传承者两个规矩,非是行善积德来的财物不能触碰,不能贪慕虚名,与悬空寺将清规挂在嘴上不同,苦行僧必须恪守戒律,否则便会损害修行。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一脉日渐声微。
所以,杨庆的态度才一百八十度转换。
“既然是烂柯寺的大师,那我就不担心您行强取豪夺之事了。”
杨庆这次倒是真心实意,“隐居在步云镇那位是真正的大能,只是恰巧外出而已,但镇中发生的一切,他应该都是知晓的。”
空明苦笑一声,也知道杨庆是什么意思。
近些年佛门在极西之地以外的地方,名声确实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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