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
临湘城(长沙市)内某个寺庙的厢房里,传来年轻女人快活的呻吟声,不难想象厢房内是怎样的光景。
湘东王萧绎就站在厢房外面的院落内,看着房门面色铁青。
他已经从王琳那里得到准确情报,今日便是来捉奸的。厢房内正在和奸夫颠鸾倒凤的女人,便是萧绎的正室夫人徐昭佩,而奸夫是谁,其实也不难猜。
一个在临湘城内寺庙里“挂单”的和尚而已。
这和尚法号“智远”,是从荆襄瑶光寺而来的僧人,与徐昭佩通奸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萧绎身边的王琳跃跃欲试,手握佩刀准备进去砍人。至于王琳这么激动的原因很简单:他姐姐当年作为萧绎的爱妾,非常得宠,却年轻早逝。传言极有可能是正室徐昭佩暗中害死的。
王琳想报仇已经谋划许久,就是等今日要徐昭佩好看。要不是这样,萧绎如何能精准掌控徐昭佩的行踪呢?
正在这时,应该在醴陵(湖南醴陵市)前线备战的樊氏兄弟之一樊猛,急匆匆的赶来,然后在萧绎耳边轻声说道:“主公,刘益守在临川郡内,临汝以南的界山岭,大败临川郡豪酋兵马!等我们的探子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几乎是一边倒碾压的胜利……”
樊猛越说越是害怕,额头上冷汗不由得渗了出来。
这不可能!
相比较爬山涉水去广州的艰难,西进湘州反倒是一路顺水,没什么阻碍。所以到时候刘益守会怎么选,其实不难推测。
到时候萧绎可以拥护一下萧纲,在江州与湘州起事,发布讨伐刘益守祸国乱政的檄文,两股势力联合到一起,刘益守到时候坐镇建康,岂不是会焦头烂额?
“不必多言,本王自有计较。”
如果说周迪身材魁梧,长得孔武有力的话,那么周敷明显就跟普通豫章郡以南山区的山民长相差不多。
对了,周迪脑袋有点不清不楚的,现在正关在豫章城内的监牢里,你去劝一劝他。以后你便是我麾下征南军都督之一,与黄法氍、余孝顷同级别,周迪为你副将,去吧!”
只有改变,才有发展。无论这种改变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不过是改变的过程中,含有多少痛苦无奈的区别罢了。
周敷也知道临川郡兵马不堪用,各家豪酋帅麾下私军数量加起来是很不少的,然而质量却非常堪忧。
来都来了,就推门进去看看这对奸夫银妇怎么样了也好嘛,他盼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贼看谁都像贼,萧绎既然随时都想打闷棍,他自然也害怕刘益守会打自己的闷棍。
“嗯,去吧。”
王琳追上前去,有些为难的低声询问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听到刘益守的任命,周敷一愣,没想到刘益守居然第一次见面就给了个官当。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的情况,他是想接令也得接,不想接也得接!
周敷拱手说道:“谢吴王,那在下这便去劝说周迪了。”
萧绎不甘心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个机会,他已经等了很久了。一旦错过,等刘益守在江州站稳脚跟后,下一步,不是南下广州,就是西进湘州。
主动寻求变革,自然是比被别人拿棍子殴打着,不得不自我变革要好得多。
无论战略还是战术,都无懈可击!
因为周迪的同族周敷,豪酋出身,居然没有参与其中,而是独自带着部曲退到了南城东南面的永城。
萧绎的手指都捏得指尖发白了,剩下的那一只眼睛阴沉的看着厢房门,却是没有下令让王琳冲进去砍死徐昭佩与奸夫智远和尚。
不得不说,这一招非常精妙,出手的时机,出手的位置,都是最狠最准的。
这次临川郡豪酋们的私军主力,几乎是被一网打尽了,不过还是有漏网之鱼。
“罢了,随她去吧,办正事要紧。”
在下以为,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麾下有精兵的人,才知道那些临时征召的队伍有多菜。对于兵事,萧绎并不是个啥也不懂的门外汉。
王僧辩就这样一点也不挣扎,生无可恋的被萧绎的亲兵带走,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求情。
萧绎直呼其名,显然是对王僧辩不满到了极点。
明白么?”
不一会,周敷被斛律羡带到了府衙书房,刘益守好奇的打量着这位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本地豪酋。
“去醴陵吧,本王就不信找不到破绽!”
王僧辩让樊猛回来报信,就是想劝说一下萧绎,从长计议。没想到萧绎根本就不想死心!樊猛被吓得都不敢开口去劝。
刘益守放下手里的《易义》,双目炯炯的看着周敷问道。
能有这样的见识,本身水平显然比普通豪酋要高上那么一截。
“自汉末以来,江州就始终只有湓城与豫章,朝廷的恩泽只到这里。而豫章以南,好似未开化的茹毛饮血之地。在下不甘心,恐怕我们的子辈也会不甘心。
“姐夫,徐昭佩这事……”
醴陵城门口,萧绎虎着脸,那只独眼像是能射出光一般,让面前的王僧辩、樊氏兄弟等人不敢直视。
刘益守放下笔,拿起那本《易义》翻阅起来。《易经》晦涩不可懂,它的注释亦是不简单。刘益守已经不知道翻阅过多少遍,如今也只懂个皮毛而已。
萧绎偏过头怒视樊猛,吓得后者一哆嗦,随即低头拱手退后,定住不敢动,生怕触怒萧绎。
厢房内的“战斗”,随着徐昭佩一声长长的,忘情而欢快的尖叫,沉寂了下来。
王琳忍不住开口建议道。
萧绎想赢,他要赢,他一定要赢!
……
萧绎指着王僧辩叫嚣道,一点面子也不给。
只要朝廷可以开发豫章以南,修桥修路,改洞为县,数十年后,自然可以如臂指使。吴王只要是不把山民看做是可以随意使用丢弃的杂物,山民自然也不会把朝廷看做是毒蛇猛兽。”
当然,所有的一切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刘益守与江州本地豪酋打得不可开交,短时间内无法分出胜负来。
“好,本王就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是要自己连同后代一起自甘堕落,还是从自己这一代开始寻求改变?
黄法氍和余孝顷等人的选择,周敷看到了。他认为,如果刘益守仅仅只是靠武力去压服这些人,那么也很难得到对方的认同。
“我只要三千兵马,最多不超过这个数。被选中的,安排分田,以后不用给本地交租,至于土地从哪里来,你看着办。
刘益守也不由得坐直了身体,鼓励他道:“说得好,继续说下去。”
临川郡那些豪酋居然在朝廷官军主力不在的情况下,输给了同样是本地豪酋出身的黄法氍、余孝顷等人!
之前一战就被刘益守麾下数量极少的精兵打回原形来。
萧绎恨恨说道,甩了一下衣袖,转身就走。
“回吴王,那些自取灭亡的举动,在下虽然驽钝,却也是不会去做的。”
“这次临川豪酋帅们闹事,为什么你没有参与其中呢?你和周迪还是同族呢,不帮他说不过去吧。”
刘益守麾下精兵的运兵线,补给线,到时候都会被切断。在前方还在苦战胜负未分的情况下,发生这样的事情,足够刘益守狼狈撤军放弃江州了。
这些人带来了北面先进的生产技术与中华文化。
萧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点破王琳的那点小心思。想杀徐昭佩的不止是王琳,萧绎自己何尝不想一刀把这位毒妇银妇给解决了呢?
王僧辩屯兵醴陵,就是希望沿着赣江支流水道,偷袭豫章。这条路非常隐秘,一路水路向东攻萍乡(萍乡市)、新喻(新余)、吴平、新淦(清江)、丰城!
这一把左勾拳,正好把豫章到临汝之间的所有水路、陆路一分为二,可以切断豫章城到临汝县城之间的所有联系。
不仅是输了,而且是惨败,是全军覆没!被横扫被碾压,毫无还手之力!
那场面像极了爸爸打儿子!
萧绎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啊,要是黄法氍等人真那么能打,他们早打到建康去了好吧,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在江州守着一亩三分地啊!
到底问题是出在什么地方呢?刘益守凭什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呢?
简单概括,就是精瘦精瘦的。
“属下领命,只是这兵马……”
这波如果赢了,湘东王的军队就能在江州站稳脚跟,然后让江州豪酋们改变立场,统合了江州本地的部分势力后,王僧辩和樊毅他们再带兵攻豫章、湓城等地,湘东王麾下大军的气势不就起来了么?
“回殿下,这次刘益守在江州,隐藏了主力,都是在用黄法氍等人平乱。如果现在不顾一切突袭豫章,或有可能成功,但也可能正中刘益守的诡计。
“主公,临川郡周敷求见。”
周敷直起腰,恳切说道。
“有点意思,但是本王不想听这些套话,说说你的理由。”
“让他进来吧,再怎么说也是个人才,连面都不见,太说不过去了。”
当然,刘益守并无明面上收拾萧绎的借口,萧绎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主公,此番已失先手,若是强攻豫章,得不偿失,不如……”
刘益守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示意周敷退下。
然而计划虽然很好,第一步就出现了意外。
连认同都没有,如何可以齐心协力去做事呢?
刘益守前世的历史上,江州南部乃至广州北部秦岭等地的发展,有一股重要的力量,那就是从北面迁徙而来的“客家人”。
属下以为,还是等刘益守带兵南下南康郡以后,再动手也不迟。”
王僧辩硬着头皮解释道。
萧绎低声呵斥反问道。
“你这都是借口!都是借口!来人啊,给本王将王僧辩拿下,先关大牢,听候发落!”
该合并的地盘要合并,该撤销的要撤销,这些你看着办。我不希望任何一个参与动乱的豪酋帅,他们的子嗣与血亲还能堂而皇之的继续作威作福。
“杀一批,软禁一批,整编他们的部曲即可。抽调精兵,组建精锐为吴王南下开路,这便是我等存在的意义。
萧绎麾下兵马之所以前面没动,就是希望刘益守跟临川郡豪酋势力反复拉锯,暴露出补给线,然后萧绎就能狠狠的打一闷棍!
谁都知道,萧绎就在暴怒的边缘,指不定因为什么小事就会爆发出来。
别人已经不把你当人,你自己要不要做人,想不想做人?
统合临川郡本地豪酋势力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当然,这些豪酋帅们多半都是血债累累的,他们的家人,你也要想办法妥善处理了,再找平日里有威信的人替代吧。
萧绎抬起手,示意王琳不要说废话。徐昭佩给的闷气,萧绎要在战场上找回来,然后掌控大权,不再需要依靠徐昭佩家里的人际关系网,最后让徐昭佩屈辱的死去!
“说一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何现在还不进兵?王僧辩,你现在是不是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就可以不听军令了?”
哪怕抓了这个银妇又能如何?
能改变自己现在尴尬的状况么?
能让刘益守跪在自己面前叫爸爸么?
能帮助自己登上九五之尊的大位么?
一切都没法改变。
“我辈生于江州,长于江州,虽世世代代身处江州,却始终都被江州排斥在外。我等的父辈如此,子辈或许也会如此。
然而,此刻他却已经没心情去追究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刘益守用食指敲击桌案询问道。
豫章城的府衙书房里,刘益守正在处理政务,阳休之走进来小声说道。
刘益守眼睛盯着手里的书,漫不经心问道,看都不看周敷一眼。
周敷弯腰行礼,保持着这个姿势,语气谦卑的说道。
周敷说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南梁朝廷正在剪除各路藩王,趋势已经相当明显了,萧绎不觉得自己能够逃过去!
王僧辩等人不着急,他却已经心急火燎的想“挣扎”一下了。
刘益守不动声色问道。
反倒是只能让他萧绎面上无光,人人都知道他捉奸徐昭佩,头上绿油油。
周敷不卑不亢的说道。
“你认为,本王如何处理那些见风使舵的豪酋帅比较好呢?”
那些阻碍外界势力进入的临川豪酋们,很明显不是手握大权的刘益守一合之敌,最后的挣扎,意义何在?
周敷想得很明白,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承认自己有赌博的成分,但是他赌对了。
摆明了不想蹚浑水!看起来有些难以置信。
“刘益守麾下精锐都在雷池,他是怎么打赢的呢?靠黄法氍麾下那些废物么?”
临川郡被大山阻隔,交通不便。但没有路可以开路,把朝廷的兵马挡在外面,固然是可以维持现在各家自扫门前雪的状况,可我们的子孙后代,也要一代一代的如此传下去么?”
“王琳,现在就带兵出征豫章,大军你指挥!”
萧绎冷冷说道。
“姐夫,这件事……”
王琳还要再说,却是被萧绎冰凉的目光吓得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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