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幽第一个反应是——打死南时。
他虽称是南时的师兄,实则是他的师尊,南时他敢不敬尊长,生出这样歪门邪道的心,以下犯上,窥觊尊长,犯了九规,按例绝无生路。
第二个反应则是——不,不能打死南时。
南时于能力、天赋上都几乎无可指摘,平日德行不算是有什么亏欠,便是有断袖分桃之好,那也实在算不上什么。
如今……或许只是小孩一时之间想岔了呢?
池幽虽不爱人提及他容貌,却也知道自己算是长得好的,往年间爱他如痴如狂的男女并不少见。他年岁长南时许多,因此也并未刻意过两人相处之间是否过界,许是太亲近了些,才叫小孩昏了头。
池幽也并非无情之人,寂寥千年,有个能说会笑的鲜活年轻人陪在身边,到底还是喜欢的。若是他不喜欢,一早就酷厉手段矫正了南时的『性』情,哪有这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理?若是只想要一个继承人,管他什么逆骨傲骨,不听话,一并打断了就是。
那也不必去管他了,以后保持应有的距离,冷落他一段时日。南时『性』子本就跳脱,年纪又轻,『乱』花『迷』眼,过一阵或许也就好了。
……会不会是误会?
池幽皱着眉头想着这个可能『性』。
南时父母已逝世,只有一位『奶』『奶』还在世,远在他乡。他为南时尊长,此刻又无其他女『性』长辈在侧,他替南时安排两个通房侍妾,虽说有些过了,但不是不可……?
是不是误会,届时一试便知。
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那么接下来便是要周全这兔崽子的颜面问题。
不论今日之事是否误会,话从他口出又自他耳入,一应处置皆应该往最坏的方向去办,若是从轻以假处理,南时却真是行差走错的,错失了调-教矫正的机会,岂不可惜?
此事应如风过无痕,否则若是南时认真,待他放下这一段年少情动,再首又是如何尴尬?
南时是招摇山下一任山主,不该沦为『淫』资,风闻于他人之口。
池幽把玩着玉扇,指尖顺着柔润的扇骨滑下,又将玉扇颠倒过来,周而复始。
罢……到底还年轻,以后好好教便是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
南时神清气爽的和过杏仙开过黑,喝过『奶』茶,吃过晚饭,这才神清气爽的把人送走了,过杏仙有他干爹护着,进了一天的鬼宅人阳气还挺足,南时想了想,到底是叫家里的侍卫去护送一程,免得出什么岔子。
过杏仙说了一句话有理,迟则生变。
南时这头送完了过杏仙,扭头就去找池幽商量这件事,未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两名十分陌生的男女跪在池幽跟前,两人衣着都不太像是家里的仆婢,都是一身古装,女的长相明艳大方,男的英俊挺拔。
南时现在已经很习惯看人先看一眼对方的面相了。
这面相……
男的暂且不提,女的长相虽明艳大方,却有一处不好,那便是上停不正,上停就是天庭,即额头。一般人的天庭皮下的骨头或凸或陷或平,但大多都是一致,而眼前这个女子的额头却有那么一丝左平右陷,粗略看是看不出来的,但是南时是什么眼力?
这左右不一,就是不正。
如果只看面相,基本可以判定是偏房命了。
偏房,即妾室。
难道这女子是谁的小老婆……反正跟他没啥关系,他不去管了。
“你来得正好。”池幽向南时扬了扬下巴,示意让他过来,他此刻半倚在椅子中,今日天有些凉,便拥着一袭暗红『色』的丝毯,修长的手随意的搁在上头,便有些红的愈红,白的愈白的意味,瞧着跟会发光似地。
南时走了过去,仆婢又是上茶又是递暖炉,将南时服侍得连脚尖儿都泛着一股通透,他窝在椅子里问道:“师兄,您这是……”
有客两个字南时没敢说,一般客人不会跪在池幽脚下,如果真的是客人求上了门跪着,不该跪在后院。是有那么个万一真就是客人,南时入内,会收到侍从们的提示,池幽的态度也不会这么随意。
池幽道:“这两个是我为你寻的通房,都是干净的,看着可还顺眼?若是不喜欢,我便令人再替你挑两个。”
“噗……”南时好悬没被一口茶水呛死,他的声音都在抖:“……啥?通房?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自然。”池幽微微蹙眉:“你已二十有五,还不通人事,我替你安排两个通房,有什么值得可得你惊讶的。”
南时过了起初的一阵惊讶,就有点想笑,他摆了摆手,吩咐:“都退下。”
池幽不通世情,不是他的错,他是他师兄,南时当着众人的面不好驳他,只能驱散了仆婢悄悄与他分说。
池幽微微点头,一众仆婢纷纷应喏,鱼贯退出了厅堂。
眼见着屋子里的人走了干净,南时才放下茶盏,打算凑到池幽身边与他说道说道,没想到池幽却低斥了一声:“站着。”
南时停下了脚步,他凑过去主是想表达亲近,不是非凑到耳边才能说这话:“师兄,现在都21世纪了,通房姬妾什么的早就不许了,算重婚罪——那两个人是谁?千万别告诉我是您买的,买卖人口犯法。”
南时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两个活人。
活人穿着古装,跪在满是厉鬼的鬼宅里,怎么看怎么奇怪。
“你怎会如此想?”池幽道:“那二人是自愿的。”
“那也不行。”南时耐着『性』子说道。自愿的,这三个字可太牛『逼』了,啥事儿都能往自愿的上面怼,他都快不认识这三个字了。
他估『摸』着是池幽有关系,关系又有关系刚好在阳间还算是有权有势,送来了两个活人吧!不过这不重,不管对方是自愿还是被迫自愿,他反正是睡不下去也不可能去睡的。
南时总觉得他们师兄弟站在一个屋子里谈他的『性』需求真的很尴尬,但是仔细一想这会儿不说清楚了,今天池幽能给他纳个两个妾啊通房的,明天说不定就能再给他安排个老攻,再后天就要跟他说同『性』之间有真爱但是还是要以阴阳调和为重让他娶个老婆生孩子了。
不能太小看古代大家长的封建思想。
“你不喜欢?”池幽问道。
“是,我不喜欢。”南时非常斩钉截铁的说:“师兄,我喜欢男的这个您应该知道,现在这个年代,我有什么需求都可以解决,你看,我长得不丑,家里有钱……嗯,有钱的随便拎个茶杯出去都能卖几个亿,我有正当途径解决我的需求,不需靠这种方式。”
“什么方式?”
南时想了想说:“您也知道现在比较开放,有时候不必谈什么感情,看对了眼就去宾馆……客栈开房,一拍即合,过后两厢无干。”
池幽皱眉:“嫖-宿?”
“……”南时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脸,有气难伸的说:“我有丑到需花钱才能找人约-炮吗?……约炮就是相约去交-合-欢-好的意思。”
他是没有他师兄长得那么逆天,气质又好,但是他不丑好吗!南辰阁老板南时可是步行街上出了名的斯文俊俏!他平时在店里上班的时候,经常遇到饥渴小零明里暗里表示就喜欢他这种斯文败类款的。
最过分的还有人直接往他手里塞了个遥控器,一看,好嘛,跳蛋,那眼神就差没有说‘快来鞭打你的小奴隶’了。
可惜零加零是不会等于一的。
南时说到这里,已经不尴尬了,都聊到这个份上了,还能怎么着?
用脚趾抠出一座秦皇陵啊?
谢邀,已经抠出来了,还顺脚又填上了。
池幽是不通世情,不是傻,但他听完脸『色』还是微沉了下来:“那也与嫖-宿无异,外面的人,怎么及得上家里替你寻的干净?”
“我又没有处-女情结。”南时的话在舌尖上滚了滚,还是决定说出来,免得他师兄『操』心这『操』心那:“而且现在有避-孕-套……就是羊肠套,大部分情况下戴着避-孕-套就很安全了。而且我没想着出去约-炮啊,我一个大好青年约什么炮,天天背书看书忙都忙不过来,真的有需求我可以自己动手解决。”
南时吐槽道:“我只听说过有的爹妈『操』心孩子太孤僻不谈男女朋友想方设牵线搭桥让相亲的,有怕孩子玩得太『乱』训话管教的,您倒是好,直接送我两个人让我『乱』搞,我是不是应该谢谢您至少还问了我一声,没直接送到我床上啊!”
南时说到这里就有点管不住嘴了:“啧,就是那种我一掀被子,豁,里面两个光-屁-股的男女躺着,我是不知情,还以为谁家的野鸳鸯跑到我房里鬼混呢!”
“放肆!”池幽斥道,他一手按在案上,直直的看向南时:“是不是我太宠你了?叫你什么话敢说出口?”
“……是我放肆了,师兄别恼。”南时顿时冷静了下来,心平气和的斟酌了用词:“总而言之,师兄,如果我真的有这个需求我会通过合合理的手段去解决,我知道您是关心我,为我好,不舍得我委屈,但是安排两个通房给我,是我不能接受的。”
“我身体挺好的,没有什么『毛』病,除了有点凉外一切都好。”南时还有心开了个玩笑,他跪了下来,仰头直视着池幽:“我不求您能理解,这是时代造就的偏差,您就当我不知好歹,说宁死不受那是有点过了,但我确实是不喜欢这种行为,我向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等我看上谁我一定努力去睡他……要不,您打我一顿出出气?”
这话在池幽耳朵里是什么?
是不喜欢这两个人,所以不会委屈自己去睡他们,他只睡自己喜欢的。
那他还想睡谁?
他么?
……居然是真的。
池幽不愿相信,但事到如今,便不得不信了几分。
然而纵然只有几分,那种被弟子冒犯窥觊的暴怒与恨铁不成钢的痛惜就像是深渊中攀爬而来的藤蔓,缠满了池幽的心脏,如果不是因为爱惜重视于南时,今日或杀或逐,就一了百了了。
“宁死不受?你配与我提这个词?”池幽压抑着怒气,冷冷的嗤笑了一声:“如果我说,你不受就死呢?你不喜欢没有关系,有的是『药』,有的是人。”
南时一愣,有点不敢置信的看向池幽,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什么玩意儿啊?他不乐意睡人,他师兄就要暴怒的给他喂『药』让他去睡,不睡还杀了他?啥玩意儿啊这是!
他还委屈呢!莫名其妙的就被关心到下三路上了,尴尬得死,这会儿还因为不肯睡人跪着呢!
“师兄,是我的错,您别生气……我有时嘴秃噜说不好,说话不经过脑子,是我的错。”南时再三歉,和池幽硬刚是没有必的,更何况他知道池幽是为他好,说到底就是老父亲关心儿子、哥哥关心弟弟结果关心错了路数,话赶话的,恼羞成怒罢了。
今天池幽的怒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或许是哪里吃着了火气,发到了他身上,他只是恰好赶上了而已。
谁没有和亲爹兄弟闹点矛盾的时候?他这又是当儿子又是当弟弟的,他师兄或许以前就没怎么正儿八经手把手带过晚辈,不是很明白其中分寸。这会儿他低头认错,都是自家人,吃点亏怎么了?
一句话,和自己老父亲争什么气啊!
这个南时有经验,遇到这种情况千万别说什么‘你哪里不满意我改还不行吗’这种话,说了就是火上浇油,低头认错就完了。
“师兄,我认错,您别生气。”南时低下了头,他心里明白,脸上却到底『露』出了几分委屈,嘴角微微下垂,显出了一丝恼怒。
明白归明白,生气归生气,互不影响,他又不是菩萨下凡。
“你还敢委屈?”池幽到底没忍住,随手抓了一物就扔向了南时,那东西堪堪顺着南时的额角擦了过去,南时嘶了一声,伸手一『摸』,随即一注冷流自额角滚落了下来,顺着他的面容滴在了地毯上。
池幽胸口起伏着,双眼微阖,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如若不然,他生怕自己一掌杀了这个孽障。
他全心为南时筹谋,一为了圆他的脸面,不叫他日后面上过不去;二为了叫他开窍,通晓人事;如今他知晓南时心意,那便加上其三,叫他尝便世间男女-情-爱,看透其中红尘蚀骨,方能走入正途。
他贵为南时尊长,一门之主,『插』手南时私闱闺阁之事,难道他颜面上就很好看吗?他视南时如子,南却窥觊于他,难道他里子里就很过得去吗?!
他已经退步如斯,南时却死不悔改!今日之事摆在面前,哪怕南时受了这两个通房不去碰,好过他连装个样子都懒得与他装!他怎么能不怒?!
“师兄。”南时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内唇,提醒自己不和池幽去争,和自己已经怒火烧到头顶的老父亲没有什么好辩的:“今日许是不宜谈话,我明日再来向师兄请罪。”
池幽看了一眼南时的额角,随即升上了一丝倦怠厌烦之感,便连看不愿再看他一眼:“滚。”
他不是故意要伤他,但是伤就是伤了,那又如何?
这等犯上的弟子,他不杀他,已是格外留情。
南时退出了房间,神『色』是少有的阴沉,晴岚见他额上有伤,想要上前替他看伤,却叫南时摆手挡了下来。他指着院子里跪着的那两个男女,吩咐:“他们哪里来的,就送哪里去,叫他们白跑一趟不好,打点一番,不叫人为难了。”
晴岚屈膝应是。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家里这两位主子闹得很不愉快。
清河经过南时身边,屈膝行礼,便要进门去服侍池幽,却被南时叫住了:“清河,你过来。”
清河犹豫了一瞬,倾影点了点头,示意她进去服侍,便应:“是。”
南时带着二人走到了不远处长廊,他在廊下落座,晴岚上前试探了一下没有被拒绝,便『摸』出随身的伤『药』替南时止血上『药』,南时嘴角下垂,他是在抑制着怒气,心情着实算不上好:“今日师兄见过谁,听到什么?谁惹师兄气成那样?”
清河是池幽的大侍女,贴身服侍,如同他带着晴岚一样,轻易不离身。池幽见过什么,听过什么,她应该是清楚的。
这话清河很难回答。
南时闭上了眼睛,第一次强行使用了池幽赋予他的权力:“今日之事,师兄震怒,其中定然是有其他什么原因,此事涉及我与师兄二人,我命令你说。”
清河喉咙口动了动,跪了下来:“奴婢不能说。”
池幽在招那两人之前就下了命令,今日她所听见的,事关南时里外脸面,又有池幽牵涉其中,这等丑闻,决不能再有一个字从她嘴里出来,如果守不住,那就去魂飞魄散,就当她是为了两任山主尽了忠。
清河不是很明白,明明晴岚和倾影知晓这等事情,怎么能装得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在她眼中,是如此——在南时拒绝那两个通房之前,或许还能说是误会一场,但是南时一脸怒容的从房里出来,身上带伤,怎么看都不像是受了的模样,她就不敢确定了。
或许两位主上已经将话说开了呢?
但是不管怎么样,那些话都不能从她嘴里出来半个字。
“说。”南时静静的:“我不是很想拿你出气,这不是我应当做的。”
“奴婢不能说。”清河道:“山主有令,今日山主行迹,不得透『露』半个字。”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南时也知道问不出来了。如果池幽没有吩咐过,他是有权力问的,但是池幽特意吩咐了,那再怎么问清河都不会说半个字。
哪怕是杀了她也是一样的。
他敢杀,清河就敢跪在原地引颈赴死。
“好,很好。”南时说罢,唇齿咬合,内唇被咬破了开来,那些血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落得他满嘴都是血腥味:“你去服侍师兄吧,师兄心情不好,你自小心行事。”
“奴婢多谢少爷提点。”清河不禁有些替南时感到伤怀与惋惜,少爷这么温和的一个人,这满天下喜欢谁不好,怎么就偏偏就喜欢上最不该喜欢的人了呢?
之前南时还不确定,现在却是确认了。
南时不是古代的人,但是他知道古代妾通买卖,通房连妾都算不上,放在池幽眼里,可能就相当于送了他两个物件,和两支笔、两卷画轴、两个手把件的没什么区别。
他往日私下里驳池幽也不是一次两次,池幽虽恼怒,但体-罚他向来都是师出有名,叫他服气认领,光明正大的该上手板上手板,该上藤条上藤条,像这样拿着随意什么东西打他出气是从来没有的。
池幽向来自尊自重,身为师长,无故责打弟子,他不会不屑于这么做。
不是他看不起人,但两个物件,值得池幽弃了规矩,舍了尊严吗?
南时目光冷然,今天的事情最好不让他知道是谁在里面挑拨了什么,否则他定然有所报。
……待明日吧,等明天他师兄没那么火大了,他再去试探问问他到底哪里惹『毛』了师兄。
南时先前就已经察觉到了,人不能一味的拿取而不付出,一段关系靠双方的维护。
他喜欢跟着池幽学这些神神的东西,是心悦诚服池幽天纵之才,他亲缘寡薄,有了池幽才算是真正的多了一个亲长——为什么『奶』『奶』住到乡下去,因为在他父母去世的时候家里就找人算过了,他克父母亲长,和他住在一块会有刑克,而远离可免刑克,而死人是不会怕刑克的。
纵使池幽是个活人不怕,他的手段和能力摆在哪里,天雷都劈不死他,谁有能力拿他如何?
关于他刑克亲长这一点,他『奶』『奶』当然是不信的。南时一开始自然也不信,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意外不就是意外么?
不过那些年确实是不顺,等到他毕业后的一段时间里主动接触了不少算命的先生,所有先生都是这样的说辞,他还是不信,等到自己开始学了起来成了半吊子,才不得不信,主动搬走了。他一搬走,老太太的身体就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从『药』不离口到每天定时定点和老姐妹去跳广场舞,满面红光还能和人搓一宿的麻将,这究竟克不克,一看便知。
池幽对他如何,他不是瞎的,才有了特意耐下『性』子去讨好池幽的举动。
人要惜福。
如果是有误会,那就早日说清楚。
如果是中间有什么人挑拨,那就早日把他解决。
头上的伤口被『药』膏封了起来,本来也伤得不重,南时坐了这么一会儿就是不上『药』也该止血了。他起身,大步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按照他的『性』格,其实这会儿应该气得搬出去的。
但是按照他师兄的『性』子,怎么能舍下脸来叫他去呢?不能把事情搞到不可回转的地步,本来就是一件小事,不把它闹大。
南时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然后一进门坐下就把剩下的四分之三个『乳』酪蛋糕吃了个干净。
还喝了两瓶柠檬茶解腻,气鼓鼓的剥起了山竹,山竹软嫩的内里被他的指甲扎得稀烂,他看着就觉得烦,又不太想吃了。
末了他捏了捏肚子,算了……明天早上早点起来,绕着家里的花园跑两圈吧……万一魂魄胖了,塞不进身体了怎么办?
南时有些迟疑了,当人好,却不如做鬼方便,是不是应该先把这事儿查清楚后再谋求复生的事情?
不,一件小事,应该很快就能解决。
不必拖延。
南时面无表情的打了个饱嗝,前去沐浴更衣,再然后焚香祷告,算天于案几上,一并受着香火。
祭祀完毕,他拿起算天,就着池幽的八字算了一卦。
他知道池幽的八字,但是从不打算去看他的命盘,平日里最多以池幽为卦算一下吉凶,看看适不适合家,家挨不挨打的那种。
池幽作为这一行的顶尖人物,又是个千年厉鬼,南时算他,他应该会有所感应。
自己的八字捏在能够逆天改命的先生手里,随时都能被人修改命数,换了谁不会舒服,池幽死亡时间近千年,有没有史料记载,谁知道他生在哪天几点又死在哪天的几点,池幽给他,只不过是信任的表现而已。
所以南时从不去看池幽命盘,但他清楚只要他想看,应该是能够看清楚的——命盘有什么不能看的?只要知道生辰八字,谁都能看。
今日顾不得这么多了。
六个铜钱落在了桌上,那是池幽赠给他的,据说是宗门一宝,当场裂了三个。
南时拿起笔想要演算命盘,却在落下第一个字的时候笔断成了两截。
再用洛书秘图推演,金芒散而不聚,如烟如雾,连基本的形态都凝聚不起来。
南时陡然发现,池幽的命数他已经看不清了。
这是池幽与他因果纠缠过深的表现。
南时沉默地把裂了的铜钱收进了红布袋中,吩咐晴岚去找个地方埋了。
外头明月高悬,如盘如镜,南时倚在窗边轻笑了起来。
……有时候看不清,是一种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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