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出去吧」
屋内,朱允熥摆摆手,而后又道,「亦失哈,朕要出恭」
「儿臣(臣等)告退」
屋内,再次清净下来,朱允熥挣扎着坐得高了些,看着窗外。
亦失哈没有去拿恭桶,而是打开了屋子的侧门。
「臣,叩见皇上」驸马胡观躬身进来。
「太子没说实话,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朱允熥闭着眼,有些虚弱的说道。
「撺掇二爷闹事的是吕震和兵部给事中吕熊父子」驸马胡观直接进入正题,「二爷找了李阁老数次,一开始李阁老都没答应。但是当二爷拿出太子和庄亲王给您下毒的证据之后,李阁老同意了!」
「哼,蠢货!」朱允熥怒骂一声,也不知是在骂儿子还是在骂谁。
「他们原定的计划是万岁爷您」
「朕驾崩的时候?」朱允熥笑道,「说!」
胡观可不敢说驾崩两个字,眼珠转转,灵光一闪,「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在合适的时候嗯最好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太子如何不仁,残害尊亲,再说太子给您下药」
「同时,京城那边也有人叩阙说太子不配为君」
「然后他们这些贼子同党联合宗室发难,逼太子下台」
「太子下台,谁上?」朱允熥冷声道。
「四爷」
忽的,朱允熥一笑。
「哈!老四知道这事?」
「四爷」胡观咬着嘴唇,「应该知道二爷暗中跟四爷嘀咕过好几回。」
忽的,朱允熥捂住心口。
「皇上」胡观大惊。
「不碍事」朱允熥深吸一口气,冷笑道,「就算不病死,也让这些孽子给气死了」说着,摇头道,「他们才多大呀,这种狠毒是随了谁?」
「真正出谋划策的谁?」朱允熥顿了顿又道,「吕震其人有才学但无操守无才干,他没有这样的眼光!」
「李阁老!」胡观开口道,「李阁老答应二爷入局之后,认真分析一番,让二爷如何如何但」
「但没成想朕突然就病重了,所以他们的计策显得有些仓促准备不足!」朱允熥冷笑道,「尤其是军方当中,没一个有份量的人站在他们那边其实,他们本该等等的,等朕真正驾崩了,呵呵!」
胡观沉默片刻,「按原计划他们是该等的,可是听闻您病重的消息,尤其是始终见不到您之后,二爷就不管不顾的开始了」
「呵,你的意思,老二还有那么点人味儿,以为他老子真的被人毒死了,所以才顾头不顾腚的开闹?」
「他李以行是真歹毒呀!朕这些年倒是看错了他!」朱允熥又看向窗外,「太歹毒了!他是想做我大明朝的司马懿呀!」
六斤若真的被逼下台,老四为太子,在朱允熥这个大行皇帝的灵前登基。而按照老爷子当初定下的祖宗规矩,妇人不得干政,那辅佐老四的是谁呢?
太子***倒了,朱高炽也好不了,相应的徐辉祖李景隆辛彦德解缙都有嫌疑南书房,李至刚一家独大了,名正言顺的辅政大臣。
而老二那边,母族汤家代替常家接管军权,接管紫禁城的城防。袁兴业梅顺昌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过不了多久,李至刚再让老二,神不知鬼不觉的给老四一杯毒酒
到时候他李以行大权在握,真正是大明的第一人
真有那天,一个宰相能满足他的欲望吗?
等等,不对!
沉思中的朱允熥忽然睁开眼,满脸疑云。
知子莫若父,老二有勇无谋,莽撞率性他跟李
至刚是如何一拍即合的?老二能想到找李至刚,但他绝对想不到如何撺掇联络那些宗室
撺掇宗室才是杀招啊这些人都是太祖皇帝的子孙!
朱家的家务事,人家是有权干涉的!尤其是衡许二王,不但是朱允熥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更是朱标的亲子乃是大宗。
另外,自己药中加了不该加的东西,老二是怎么知道的?
「给朕加药这事,老二如何得知?」
胡观低声道,「这个臣不知」说着,忙道,「自您病重开始,臣奉旨密切注意二爷,宗室王公等发现二爷有异,就赶紧召集他们身边的青眼」
朱允熥微微颔首,青眼对外,暗影对内
涉及内宫的事,还是要听朴无用的
「这些事,是你告诉六斤的?」朱允熥又道。
「皇上恕罪」胡观忙道,「当时事发突然情况危急,您尚在昏迷当中臣没对太子说,而是对宝庆公主说了!」
「哦,小福儿!」
朱允熥笑笑,那个老爷子怀里,他怀里长大的丫头,可是知道不少秘密呢。
当然,她知道的六斤也肯定知道。
「你也算有功」
「臣份内之事」
忽然,朱允熥长叹,「六斤说的对,家丑不可外扬!呵呵朕还真不好大张旗鼓的杀人」说着,再看向窗外,「你下去吧,还有几个疑点,继续追查。亦失哈」
「奴婢在!」
「让李阁老进来」
门,吱嘎声开了。
风,呼呼的涌了进来。
屋内的炭盆火苗,上蹿下跳。
李至刚须发都是冰霜,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罪臣李至刚,叩见皇上!」
朱允熥看看他,忽转头,「亦失哈,让妙锦给朕下一碗疙瘩汤,要热乎的」
亦失哈怔了下,低声道,「万岁爷,席道长那边说了,您现在还不能进食」
「给他!」朱允熥一指冻得脸皮青紫的李至刚,「给他暖暖身」
闻言,李至刚猛的抬头,而后瞬间嚎啕大哭,「皇上臣,罪该万死」
呜呜呜!
外边,刮风。
屋内,大哭。
朱允熥由着他哭,没有劝阻,也没有说话。
而是在亦失哈的服侍下,盘腿在炕上坐好,居高临下的看着李至刚。
「臣,鬼迷心窍臣也是怕」
「朕从这看」朱允熥忽然开口打断他,「你头发顶这块,都秃了剩下的头发都是白的这些年你鞠躬尽瘁,坏了身子!」
「皇上?」李至刚诧异的抬头。
「朕知道,你是怕朕驾崩之后,你被人找后帐!」朱允熥叹口气,「而太子那边,一直不待见你!!太子身边的人,也视你为心腹大患!」
李至刚不住的叩头,「皇上臣,罪该万死!」
「朕一开始把你孙女指给老二指错了!」朱允熥叹口气,「朕的本意,是给老二找一门显赫的妻族,也是抬举你李家可以延绵富贵。」说着,又是长叹,「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的心思,现在看来,你们全会错了意」
「臣罪该万死」
「朕还以为,即便老二有些有些歪心思。但你能劝劝他,没想到到最后,你居然也动了歪心思。李以行,朕对你太失望了!」
「皇上」李至刚嚎啕大哭,「老臣死罪」
「你知道朕心软,不会杀你的所以你在外边跪了那么久」朱允熥戏谑的笑笑,「家丑家丑真不可外扬啊」
「都是老臣一时糊涂」李至刚哭道,「老臣昏聩无
能愧对皇恩,请皇上剥夺老臣一切官职」
「哎,这什么话?」
突然,李至刚闻听此言,身子一僵。
「户部的积弊案如何了?新都北京的案子如何了?」朱允熥正色道,「难不成半途而废?还有西北的军需大案,李以行就算是朕要杀你,这大明朝都离不开你!」
「皇上,呜呜,臣无以为报!」
门外,风雪依旧。
六斤捧着热茶,站在帷帐之中,低声道,「曹国公,你说父皇会杀李至刚」
「臣不知道,但臣知道他现在还死不了」李景隆微微一笑,「他还有用呢!」
说着,他看了一眼昏沉的天色。
「李至刚,你根本就不了解皇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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