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31日。
“伏尔加”汽车的引擎熄火,挡风玻璃上倒映出安静祥和的小镇倒影,从公路上远远望去,小镇内部全是森林与草地,城堡似的建筑若隐若现。
陆离轻轻推了推熟睡的路明非,轻声说道:
“我们到了,谢尔盖耶夫小镇。”
谢尔盖耶夫镇,又名为扎戈尔斯克,俄罗斯金环城市之一,乘车一个小时就能抵达莫斯科。
“哦,我们终于到了么?”路明非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用一只手推了推身旁的人,“师兄,醒一醒。”
“唔,哥哥……”
楚子航也睡着了,但他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习惯,在睡梦中肌肉都是紧绷的,好像那个狮心会会长正在一点点苏醒。只不过语气仍是呆萌的,看起来不杀死奥丁那个言灵永远不会结束。
他们两个全躺在汽车的后座,这一路的旅行枯燥有些乏味,连养眼的空姐都没有多看。下了飞机之后呼呼大睡,再次睁眼已经来到了与另一个国家风格迥异的小镇。
“那里就是圣三一修道院,听说在东正教的地位中相当于天主教当中的梵蒂冈。”陆离指着那座位于小镇中心的庄严建筑。
路明非这才注意到全镇的格局是以修道院为中心向四周延伸,房屋彼此并不相连,足有十米高的白色石墙将修道院团团围住,杜绝了窥探与恶意的目光。
不过他对修道院不感兴趣,困惑地挠了挠额角:
“我们要在东正教内部的‘梵蒂冈’盗墓……啊不是,考古。”在陆离不善的目光中,他连忙改口,“会不会造成不好的国际影响?”
听到路明非识趣地改口,陆离这才面色稍缓:“你以为我是去偷盗朗基奴斯枪啊?谢尔盖·拉多涅日斯基曾经探索的遗迹就埋葬修道院的外围,不是内部。”
“什么什么斯基?”路明非听着那一长串拗口的名字,头都要大了,“那是哪位仁兄?”
“哥哥,是谢尔盖·拉多涅日斯基。”楚子航的目光有些微妙,“他只身一人建造了这座修道院,根据历史的记载,他能和野兽沟通。在这座小镇还是森林的时候,一只熊从森林中想要把他当成食物,后来被他感化,见证了修道院的兴衰。”
陆离闻言露出‘孺子可教’的目光来。
路明非心想自己哪里‘不可教’了,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师兄,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趁我睡着,偷偷跟教授补课了?”
“哪有?”楚子航委屈极了,“这是仕兰中学初中部历史书的拓展阅读,哥哥我记得你不也是仕兰中学毕业的吗?”
仕兰中学是初中与高中的综合部,路明非的确是从初中部升到高中部的,不然也无法瞻仰比他高一年级的楚子航的“优秀履历”。
不过所谓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扔——路明非是教了择校费进去的,楚子航是以全市前十的好成绩考进去的,虽说他家也不差这点择校费罢了。
路明非这才回想师兄刚才微妙的目光是……鄙夷?当然这只是他自己认为,其实楚子航流露的是困惑不解,学渣与学霸的悲欢从来都不通。
“小孩子少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愤恨地按在楚子航柔软的黑发上,使劲地弄乱以示惩戒。
看见楚子航幽怨又怯生生的目光,路明非心里得意极了,趁机起伏这个状态的杀胚师兄,也算不虚此生了。别说,手感还真不错。
陆离看着路明非洋洋自得,手指的缝隙中还残留着碎发,长叹一口气:
“都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那样,走吧,我们有正事要干,争取今晚结束,明天抵达莫斯科。”
“哦哦。”路明非一手提着行李箱,另一手拉着楚子航生怕他走丢。
三人就这样步行进入了谢尔盖耶夫小镇。
“这么快就有人来接我们了……”陆离的目光穿越茂密的灌木丛,这里是小镇的入口,完全被茂密的枝干遮挡。
“谁?”路明非踮起脚尖东张西望,终于看到了不知道等候多久的人。
在入口处停着一辆20世纪60年代生产的劳斯莱斯轿车,一身青灰色大衣的娇小女孩站在车标的正前方。
三月份的谢尔盖耶夫小镇气候并不能算是温暖怡人,所以女孩踩着棕色的高跟靴子,戴着圆滚滚的水貂皮帽子,容貌一如既往的未成年模样,可给人的感觉像是女王巡视自己的领地。
“你的老同学。”陆离扭头说。
“零?”路明非呆滞了,这身妆容让他的“生意伙伴”看起来身材修长,也更具俄罗斯的风土人情,与学院的风格迥异。
“原来她还真是皇女殿下啊。”许久未见老同学,路明非的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但是一瞬间上扬的嘴角和散开的眼睑出卖了他的心情。
楚子航忽然不动了,拉着路明非的手,义正严词地问:“哥哥,你到底招惹了多少漂亮的女孩?”
陆离差点没有笑出声,保持的扑克脸险些破功。
路明非更是尤为慌乱,他生怕在不远处站立的零听到,连忙压低声音:“小孩子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招惹漂亮的女孩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姐姐一个。”楚子航掰着手指开始数,他虽然失忆了,但某些本质,比如八婆的内心不会改变。
“还有学校里的伊莎贝拉、维多利亚……”
一个个人名令路明非目瞪口呆,都是他当学生会主席时的粉丝团,没想到楚子航只是看了一眼就全部记下了。
“我跟她们都是清白的!尤其是你姐姐!”路明非满脸担忧,“一会儿在零的面前千万别瞎说!”
“哥哥你放心,虽然这是不对的,但我不会跟她说的。”楚子航尤为乖巧,一副“都是兄弟这点秘密我帮你隐瞒了”的表情。
“真是人小鬼大。”路明非拍拍他的肩膀,一脸苦涩。
短暂的小插曲之后,由陆离为首,他们继续前进。双方的距离不断缩短,最后终于在谢尔盖耶夫小镇的入口汇合。
“久等了。”陆离的寒暄用语一向无可挑剔。
“陆离教授。”零点头对他问好,之后目光偏移,短暂的扫过楚子航,最后与路明非对视。
谷穤/span路明非与她相顾无言,最后憋出一句:“好久不见。”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尤其是那部古董iphone1手机在口袋里一直震动,似乎想说什么。不过陆离没心情管他们的同学见面,而是越过零的身形,径直望向那辆劳斯莱斯。
司机是梳着高马尾的年轻女性,戴着白色的手套,英姿飒爽,一看就是那种赛巴斯的忠实管家。
似乎察觉到陆离扫视过来的目光,司机礼貌地点头,从容,镇定,一副“我只是个司机”的尽职尽责感,无懈可击。
不过司机的内心远没有表现的那样稳如老狗,苏恩曦慌得一批,冷汗都要淌下来了。她易了容,但那审视的目光似乎穿越了层层伪装。
给她的感觉非常奇怪,明明他们都没有互相碰过面,却仿佛陆离认识她一样。
不过所幸陆离没有停留太久,只是轻轻一笑,就转过头,“我们走吧,先找个地方下榻,等天黑了再去修道院外围,我也顺便要找一点工具。”
“好。”这声交谈令路明非如蒙大赦,结束了与零相顾无言的对视,他这才后知后觉地问,“零,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确给零发送了航班信息,这一路也没什么意外。但抵达莫斯科的日期是明天,可零却未卜先知一样来到了谢尔盖耶夫小镇门口迎接他们,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莫名其妙。
陆离也转过头,非常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在电话里询问我的那个地名,是军事禁区,只有少数人知道。”零淡淡地说,“其中一个知晓内情的人就住在附近,我来拜访他,恰好收到了你们抵达的消息,顺便来接你们。”
“你怎么能知道我们的行程?”路明非大惊。
“这一路你们的伪装并不好。”零冷冷地说。
听着苛责又嫌弃,还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关心,路明非把目光投向陆离,示意您老人家别在那里看戏了,赶紧出来解释一下。
“事实上,这一路我们没有伪装。”陆离说。
从卡塞尔学院出来之后,三人没有采用任何易容,而是大摇大摆的出入海关。毕竟尘埃落定昂热苏醒,连信用卡都能刷了,属实没必要进入逃亡状态,大不了杀出一条血路出去。
不过也没有不长眼的人来惹他们。
一听是陆离的主意,零没有了任何意见,而是挥挥手示意司机找地方泊车,她则加入了这支“考古队伍”。
等到劳斯莱斯一骑绝尘之后,她才陈述了客观事实:
“虽然学院对你们的通缉撤销了,但还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们,所以我能弄到你们的行踪并不难。同样,校董会也非常清楚你们抵达了谢尔盖耶夫镇。”
“学院对我们是什么态度?”陆离随意发问。
“学院对你们的态度分裂成两个派系,其中以校长为首,认为你们应该被观察,学院的重心要放在北冰洋的利维坦上,如果你们违反了社会的准则,再动手也不迟。”零说。
陆离微微一怔,没想到能在这里听到利维坦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时间线上,利维坦是否还活着。
“那校董会呢?”路明非追问。
“校董会认为你们应该被监禁,而不是满世界乱跑,据可靠消息,加图索家族派出了使者,准备对你们实施抓捕。校长不同意,听说第二轮听证会被启动了,重新提出了对校长的弹劾。”零为他们披露了现如今卡塞尔学院的情况。
“不会是老大的主意吧……”路明非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不是恺撒,是庞贝带来了加图索家族元老们的意见。”零目视前方,“他们认为校长的治愈存在意外,已经是被你们控制的棋子了。”
“那个……老大提起过的种马老爹?”听到庞贝的名字,路明非微微一怔,“他不是个花花公子吗?怎么还跑出来掺和我们的事情?”
“校董弗罗斯特阵亡后,加图索家族的事物由庞贝全权负责,据传是加图索家族沉睡的元老们苏醒了,他只是一个棋子。”零忽然停下,“反正他们早就想剥夺校长的权利,这不过是一个合适的契机。”
路明非心里一沉,目光瞄向身旁的楚子航。
上次对校长的弹劾因为芬里厄的苏醒无疾而终,后来也不了了之,但双方已经撕破脸皮。现如今更是正大光明的决裂,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开启了对于权利的抢夺。
“校长能渡过这次的难关,小觑希尔伯特·让·昂热的人,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陆离忽然插了一句。
路明非这才想起身边还有这样一位的存在,忍不住压低声音问:
“教授,在你的时间线,加图索家族也跟一个搅屎棍一样吗?”
“那到没有,加图索家族被我教训之后很听话,我记得上个季度他们还额外给学院拨款了三亿美元,曼施坦因教授都乐得合不拢嘴了。”陆离的语气仿佛猎人驯服了一只凶狠的恶犬,这种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他们已经退出了对学院的掌控,专心去忙他们的金融、古董和军火生意。”
这句话勾起了路明非的回忆,他想到了那条时间线上老唐的结局,包括师兄和小龙女,真是再完美不过了。
“对于学院的人,我倒是会顾念情面手下留情。”陆离说,“只不过那些校董家族……抱歉他们是谁啊?”
路明非看着那张脸上和善的笑容,缓缓打了一个冷颤,包括零,她扶正头顶的貂皮帽子,好像西伯利亚的寒流席卷了谢尔盖耶夫小镇。
“他们最好别来找死,要不然……”
这句话没有说完,而是忽然望向远方。
在谢尔盖耶夫小镇之外,距离陆离他们所处位置约六百米的白桦林中,一个手拿望远镜的人忽然注意到他的监控目标忽然扭头,正好与他的眼睛对视。
来自加图索家族的使者,言灵不是听力敏锐的镰鼬,却随着风听到了那句话的后半段,也不知道是怎么送过来的。
“就等着在地狱里和尼德霍格团聚吧!”
他匆忙的收回望远镜,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扶着白桦。
那一瞬间死亡的威胁落在身上,与尼德霍格在地狱团聚是秘党内部最冰冷的诅咒。而当他再次夹起望远镜的时候,目标已经不见了,他想了想,摸了摸兜里那颗暗红色晶石打磨的弹头,拨打了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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