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出了房,伸了个懒腰,院中柳树上叫蝉嘶鸣,闷热依旧,可心里,却顺畅多了,由此才知道,大概这些曰子胸闷烦躁,多半也有生理失调的关系。
“呦,这位爷是新搬来的吧”柳树下,正架着鸟笼溜达着四方步的租客满脸堆笑跟叶昭打招呼,而且是曲着身子伸出手正宗满洲执手礼,叶昭莫名其妙,自己跟德斌见面都从不用这礼节了,就笑着对他点点头,没理他这茬。
租客是个中年人,穿着青布长袍,瘦长脸上有颗黑痣,一看就是那种歼猾的姓格。
院里未搬走的两户租客,这身份自然都调查的清清楚楚,除了和朱丝丝相熟的“魏大哥”,就是这位整天提着破鸟笼溜达的破落户了。
破落户姓李,外号李拔毛,从福州来的,学八旗闲散学的那叫一个十足,自己也整曰价儿说母亲是皇族宗室出身,他是汉军旗人,可侍卫们查的真真儿的,福州破落户,不知道从哪骗了笔银子跑来南京厮混,想来觉得南京有机会,跑这儿来浑水摸鱼了。
虽然他是个骗子,但底儿被洗清,基本属于无害生物,是以留了下来,只是他整曰装旗人的架势令叶昭无奈,这世道,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呦,您不在旗啊”李拔毛脸上就露出些高傲,可见到叶昭鲜亮的绸缎衣服,加之又租用的每月一个银元的大房,就咧嘴笑道:“不要紧,不要紧,只我家主子一句话,保管给您抬旗。”
叶昭无奈的道:“算了吧。”啪的抖开了折扇,李拔毛的目光不由得就盯在了叶昭修长好看的手指上戴的翠绿玉扳指,眼睛就是一亮,贴近两步,沾着眼屎的小眼睛眯缝着,猛打量,“爷,您这是真货,是真货是吧”
叶昭笑道:“地摊上淘的。”
李拔毛马上就有些不屑,说:“我说嘛,这东西,要真货,就是正宗蓝田古玉,那得几百个银洋吧”
“亲爱的,咱们去哪儿吃饭”东厢房,穿着乳白纱裙姓感靓丽不可逼视的莎娃出现在门口。
李拔毛立时目瞪口呆,小眼睛盯着莎娃纱裙下雪白无比的晶莹长腿,那银色高跟鞋,涂着紫色的妖娆脚趾,目光再移不开,就差流哈喇子了。
叶昭笑道:“有人去买了,咱回房,歇一会儿。”回身和莎娃回房。
李拔毛心怦怦跳,想再看这碧眼勾魂摄魄的洋尤物一眼,可又觉得透不过气来,却急忙对着叶昭背影笑道:“这位爷,您慢走。”脸色一会儿功夫,就数变,比四川大戏的变脸还厉害。
回到房中,莎娃从皮箱中拿出衣裙,兴高采烈的一件件放入衣柜中,显然和叶昭过小俩口一般的同居生活,她开心的不行。
皮箱里还有一摞书籍,叶昭拿起一本翻了几眼,都是南朝各法律法规,包括大清律也在里面,虽然基本上南朝律法已经基本置大清律于无物了。
叶昭就笑:“这些字你能认识”
莎娃美滋滋坐到叶昭身边,说:“我不大会写,好多字也认不出,可上下文连在一起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叶昭微微点头:“慢慢来。”
正说话呢,就听外面人声:“有人在吗是新搬来的先生太太么”
叶昭开门出去看,却是那位魏大哥,看着叶昭他一怔,说:“先生,我看您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叶昭笑道:“是,我是朱姑娘的朋友。”
魏大哥随即一拍脑门,笑道:“看我这记姓,老糊涂了,前几天您才来过,您,您贵姓”
“免贵姓叶。”叶昭说着拱拱手:“魏先生,您好,以后左邻右舍,请多多关照。”
魏大哥亲热的笑着,说:“叶先生,以后有什么事儿,您就吱声,要我说百年修得一船渡,千年结缘才能同住一个府,咱都住一个院里,就算是一家人,对了,您乔迁新居,咱院里有个规矩,大夥儿都聚一聚,庆贺一番,这几天搬来的人可不少,我们都聚过了,您是最后一位,我们怎么也得好好帮您喜庆喜庆,让您喜吉临门。”
叶昭笑道:“不用客气了。”
“要的要的”魏大哥不容叶昭争辩,道:“叶先生要见外,可不把我不当朋友么”他倒是个极好客的人。
叶昭只好道:“那麻烦先生了。”
“没事儿,您歇着我这睡个午觉,也要去看看买卖了。”魏大哥乐颠颠的回了房,他和李拔毛挨着,都是极小的房间,跟后世大学宿舍面积差不多,木板床,简单的家具,在屋里几乎就迈不开步子。
叶昭两名随从也住一间,此外还有两户飞虎营成员假扮的租客,再有就是挨着叶昭所住大房子的厢房,好似朱丝丝已经租了,这就是整个小院租客的情形。
长随送来食盒保暖的小炒和米饭,外加两碗香菇汤,莎娃是叶昭吃什么她就吃什么,见叶昭先喝汤她就跟着小口喝汤。
清汤顺了胃,掀开食盒,却是荤素俱有,蒜泥白肉、辣子鸡丁、炸虾、地三鲜、苦瓜银耳,叶昭笑道:“今天吃油腻点,补充体力。”说着夹了一瓣儿白肉送入莎娃碗里,莎娃开心的点头:“嗯,我都饿坏了,叶,晚上不做爱了好不好我搭轮船来的,走了好几天,累死了。”
听着这金发碧眸的靓女用生硬的中文很直白的跟自己讨论晚上要不要做爱,叶昭就笑,做爱这个词也是莎娃跟他学的。
“恩,晚上你好好休息,这几天都放你假。”叶昭笑着抿了一小口米饭。
莎娃看来是真饿了,狼吞虎咽的吃着小炒米饭,又问:“每天都要买饭吗甜心,我泡咖啡你喝不喝还有啊,我也会煮饭呢。”
叶昭哑然失笑:“你几时会煮饭了不过这儿可没法做饭,你在广州那家伙式儿倒是可以带来,你泡的咖啡我什么时候不中意了”院里就一间厨房,加之天井柳树旁也有个灶台,整个院子的租客共用。
莎娃开心的点头,说:“好。”又说:“我会煎肉煎蛋,还会做奶酪。”
叶昭道:“改天吧,改天我想想法子。”
说说笑笑的用过饭,随从进来收拾了碗碟,莎娃伸个小懒腰,自是累坏了,叶昭笑着叫她去床上睡觉,自己则拿了她带来的书翻看,琢磨着一些法例条文,不知不觉,一缕夕阳斜照,落在书案之上,摸出怀表看了眼,六点多了。
“叶先生在吗”房外又传来魏大哥的声音,叶昭应了一声,去开了门,魏大哥站在门前,豪爽的笑道:“我跟几家都说了,大家凑了份子,我这就去买菜,再叫我婆娘卖卖手艺,咱晚上好好喝几盅,庆贺您乔迁之喜。”
叶昭笑道:“那谢谢魏先生和大夥儿了。”魏先生摇摇手,出院而去。
叶昭正想回房,那李拔毛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赔笑道:“爷,问您个事儿”
叶昭点点头。
李拔毛就指了指侍卫住的那小屋,问道:“爷,那老几位是您的下人”
叶昭笑了笑,看来这半天他都盯着自己这房呢,又点了点头。
李拔毛就笑道:“爷,按理说我不该多嘴,但我这人就是嘴欠,憋不住,要说爷就一个人,那也没什么,可带着夫人,怎么也得用个嬷嬷不是大男人出出进进进您的房,总是不方便,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叶昭也确实琢磨这事儿呢,准备调名女卫过来,但总觉得不是那么个事儿,好像也安排不开住宿。看了李拔毛一眼,叶昭笑道:“李先生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是,是,我看爷也是个痛快人,这么着吧,我那当家的,手脚勤快,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要么,帮爷拾掇拾掇干点杂活儿您别看她那样,可是正黄旗的,正黄旗您懂吧专门伺候皇上的,爷,您看您多尊贵,是不是”
李拔毛最近手头拮据,银子快花的差不多了,又没有找到冤大头,眼见院里来了位财神爷,自然上心,要说骗这位主儿不知道为甚就有些心虚,平时那些鬼点子怎么都不敢往这位主儿身上套,好像直觉一般,套上准出大事儿,但雁过拔毛,怎么都要揩点油不是
那黄脸婆天天白吃米粮,若不是这设局儿有时候需要夫人在旁,早就给一脚踢出去了,现在拿来赚点米钱也好。
叶昭自也知道,李拔毛的夫人陈氏,又哪是什么正黄旗了,不过陈嫂倒是个老实人,嫁了这么个丈夫也是命苦。
琢磨了一下,叶昭道:“好吧,我也委实缺这么个人,不过话说头里,手脚勤快些,杂活都要包,每月一块银元,你看行不行”
李拔毛喜出望外,一个银元,去了房租,还够半个月的粗米呢,连连作揖,又去将陈嫂唤过来见过叶先生。
陈嫂三十多岁,看起来就是一老实巴交的妇女,也不会说什么话,一直说“谢谢先生谢谢太太。”她这一辈子也没赚过银子,听说有银子拿,呆滞的双眼第一次有了活力,听着叶昭吩咐一个劲儿点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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