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造反,就是以下犯上,或是窥伺神器、权位,想过一把皇帝瘾或官瘾,想要饱尝权势之甘甜。也可能是饿得急了眼,就想一口饱饭吃。
但无论是那种造反,都是破坏大于建设,劫掠重于生产,甚至有些造反之人只知道破坏和劫掠,毫无建设,也不管生产如何。所以这样的造反往往会耗尽天下的元气,反来反去,只留下凋敝一片的残山剩水让逐鹿得胜之人去慢慢收拾。有时候还会便宜了窥伺我中土繁华的胡虏蛮夷。
天启、崇祯年的造反就是这样,反来反去,闯、献二贼都学不会建设,也不知道该如何领着大家搞生产。结果立不了根基,也稳不住江山,全都便宜了胡虏,连我华夏的衣冠都一起没了。
而建州胡虏干的事情其实也是造反,只不过他们比闯、献二贼更能破坏,更能劫掠,更能杀人。把能破坏的都破坏了,能劫掠的都劫掠了,能杀的都杀尽了,这天下自然就能稍微安稳一些。
但我们的圣人三太孙,我们的三太子,我们的原儒现在要搞得就不是这种造反了。而是革命......所谓革,就是变,命就是天命。革命就变天命!而天命是什么?是谁家当皇帝吗?不是的!谁家当皇帝,就是谁家有天命,说得更确切一些,就是谁家在看管这天命。
而变天命,不是换一家去看管天命。而是要改变这个天命!”
刀疤荣侃侃而道,而且还头头是道。说的当然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道理,而是朱和墭交给他的道理。
不过他能记住那么多的道理,还能用自己的语言说出来,说的还挺清楚,可见刀疤荣也有当学霸的资质——没有人规定过学霸不能四肢发达、善于砍人的猛男吧?
刀疤儒继续和大家讲着道理,他突然提高嗓门,大声发问:“诸位觉得,这个天命能变吗?”
“能!”刀疤荣大吼一声,自己给出了答案,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因为这天命就曾经变过一次!子曾经曰过的: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先罚而后赏,尊而不亲。子又曰:周人尊礼尚施,事鬼敬神而远之,近人而忠焉,其赏罚用爵列,亲而不尊。
从殷人遵神,到周人遵礼......就是一次变天命!因为神是殷人的天,而礼则是周人的天。天变了,天命自然就变了!而造成这次变天命的,就是武王革命!”
人群之中,忽然有人高声发问道:“状元公,难道我们如今要革的命就是‘礼’吗?”
凤鸣山发现提问的就是那个自称来自苏州府昆山县的“生意人”。
这“生意人”年约六十,穿着一袭青布长衫,头戴一顶灰色的风帽遮挡住了发辫,宝相庄严,目光炯炯......看着就不是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啊!
邱荣也目光灼灼,怒视着提出问题的人,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我们要革的命,是被伪儒所窃取后,又不断加以阉割和扭曲,以至于完全失去了精髓的礼!
我们就是要革了这种‘伪礼’,然后找回我们的‘真礼’!”
说着,他就从自己的腰带上解下宝剑,高高举起:“拥有‘真礼’的儒,是不可能败给胡虏蛮夷,以至于两亡天下,甚至失去了华夏的衣冠......面对先圣之像,你敢说自己是真儒吗?”
这是要拔剑论道,斩人“讲礼”了!
而“斩人之礼”,的确也是礼啊!
《周礼》本身就包括了用兵打仗的“礼”,而“君子六艺”之中,也包括“射”和“御”这两个“斩人之艺”。
当然了,“礼”和“艺”都是要在保留精髓的同时与时俱进的,可不能一两千年一成不变。
比如周朝用兵的“礼”就不能照搬到如今,但是君子要学习兵略,要做好为国而战的准备,却是必须的。
而“六艺”中的“御”和“射”,也是不断进步的。六艺中的“御”是驾马车,因为当时打仗用兵车。现在可以改成骑马或是别的什么军事技能,比如队列训练。
而“射”可以是射箭,也可以是开枪和投手榴弹。
当然了,磨嘴皮子和做八股文章如果可以退敌保国,也是可以的。不过看效果好像不太理想啊!
那年长的“生意人”可能原本打算和刀疤荣再好好辩一辩的,但是看见刀疤荣把“讲理利器”举了起来,马上就觉得刀疤荣是有道理的。
他自己的大道理是一套一套的,但是却挽救不了天下之亡!
而广东的这帮“斩人儒”大道理也许差了一些,但是却把已经亡了的天下又抢回了那么一点。让他这个本来对天下之兴已经绝望的老人,不远万里的来了广州。
试问天下还有比这个更真的理吗?
于是他就冲刀疤荣一拱手道:“明之遗民,昆山顾炎武,闻大明恢复,万里来投,还望状元公引荐于监国定王座前。”
这人竟是大儒顾炎武!
可是刀疤荣竟然一下没想起顾炎武是谁?所以他就愣在那里了。
“顾,顾炎武,您是亭林先生!”凤鸣山一下没控制住自己,大声嚷嚷了起来,“晚生后学辽人凤鸣山,拜见亭林先生!”
凤鸣山是辽人,但他并不是八旗汉军,而是被熊廷弼迁入山海关内的辽人的后裔——他的爷娘入关定居在永平府的时候,他还没有出身,他是崇祯四年生人的,也当过十几年的明朝人。当然知道亡天下之痛。只不过后来中了进士,当了狗官,体会到了皇恩浩荡......
“凤鸣山你个狗官......给我拿下!”
凤鸣山一跳出来,邱荣马上就想起这人是个狗官了——早先他是大明的潮州知府,而凤鸣山则是大清的潮州同知,怎么可能忘记?
于是马上就叫人捉凤鸣山,而站在刀疤荣身边的一群学霸少年听见他们校长的命令,马上就抽出了没开过锋的长剑围上来了。
长剑虽然没磨过,但也能当成铁尺用,打人还是很疼的。
凤鸣山一看这架势,赶紧大呼道:“别打,别打,我投降......我是来投靠朱三太孙的!我和朱三太孙有旧!我还知道薛章去了哪里?”
“世子爷,世子爷,您在里面吗?我抓到凤鸣山那个狗官了!我抓到凤鸣山了!”
正在广州世子府中的“法术房”里面专心致志地摆弄一套刚刚制作好的干馏设备的朱和墭,突然听见了刀疤荣的嚷嚷声。
“我好像听见刀疤荣在叫嚷,你们俩听见了吗?”朱和墭随口问了一句。
他的提问对象是贝佳馨和苍井塞乌这两个小姑娘......这两个小姑娘在朱和墭攻占澳门的时候就跟着他了。
本以为很快就会被收用的......没想到用是用了,不过没用对地方,不是在卧房里用,而是实验室里用。
两人都成了朱和墭的实验室女助手,其中贝佳馨负责记录实验过程,整理实验报告。而苍井塞乌则负责管理实验设备和各种“魔药”......两人现在都成了“女巫”了!
而在她们成为“女巫”后,当然就失去了自由,暂时也不可能被收用了——许多“魔药”都有毒性,如果怀上了孩子可就不能继续当“女巫”了,那朱和墭找谁帮自己做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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