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荣走到楼下的小餐厅,用手敲了敲餐厅敞开的木门,吸引了正在和人聊天的女工作人员的注意后说道:“来两杯咖啡,就用上次送来的巴西咖啡煮,一杯是吴川同志的,另一杯多加四分之一的糖。”
一名女工作人员答应了一声,就走入了后间准备了起来。原本坐在餐台前和她聊天的另一名年轻女子起身悄悄的走到了张云荣身边,抬头看着他小声的问道:“那个俄国女子就是吴川同志的未婚妻吗?”
张云荣略略避开了女子的目光,不动声色的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年轻的女子并没有察觉到张云荣的不自在,反而身体又向他倾了半分,略带着兴奋的说道:“好奇啊,听说吴川同志和她订婚都有四年多了,这一次两人见面是不是打算结婚了啊?”
张云荣感觉对方呼吸的气息都似乎吹到自己的脸上了,这让他的心跳的厉害,一时之间都有些忘记了对方的问题了。
就在张云荣有些艰难的应对着新加入吴川办公室不久的外文翻译OTg2NTc=叶曼莎时,吴川也正在打量着好久不见的安娜。22岁的安娜有着一双美丽的犹如蓝色宝石一样的眼睛,曾经带着点婴儿肥的脸庞现在也完全消退了下去,现在的她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了。
似乎被吴川注视的太久,有些局促不安的安娜不由出声问道:“我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我今天出来的比较匆忙,都没有好好照过镜子。”
吴川笑了笑说道:“是,是沾了些东西。”
“在哪?是什么东西…”安娜下意识的伸手往脸上抹去,吴川这才慢吞吞的说道:“是视线,沾住了我的视线而已。”
安娜终于听出了吴川话语里的调笑意思,她放下了手,张大了眼睛瞪着对方,却又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吴川耸了耸肩轻松的说道:“你没必要这么紧张,也不必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就算你不打算做我的未婚妻,我们也还是朋友么,过去我在图拉的时候,还是蒙受了你不少招待的。话说,男爵先生和你其他家人都还好吗?”
看着语气轻松的吴川,安娜不觉也放松了下来,她的双手不自觉的玩弄着裙上的配饰,口中则回应道:“爸爸和哥哥留在了鄂木斯克,说是谢尔盖先生为他们谋取了一个职位。至于妈妈、姐姐和嫂子和我一起来了中国,不过她们留在了哈尔滨,因为那里有俄国人社区,谢尔盖先生还把他在哈尔滨的房子借给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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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川坐在那里默默的听着安娜讲述,她们一家从图拉一路逃亡的经历,一开始安娜说的还有些颠三倒四,但很快她就说的很有条理了起来。显然过去这几个月的逃亡经历让这位女孩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只不过她一直都隐藏在了心里,今天趁着这个机会倒是一股脑的向自己倾诉了出来。
除了张云荣拿着咖啡和茶点进来的时候打断了她一会,接下来安娜足足讲述了将近一个小时,方才渐渐显得轻松了起来。对于吴川来说,这倒是一个难得的休息时间,过去数年里他几乎就没有什么私人时间,哪怕是张云荣现在面对他也很难放的开聊天了。
安娜对他的倾诉,倒确实是在向亲近的朋友诉苦了,在这样的聊天氛围下他倒是用不着去思考什么,只要安静的倾听对方的诉说就够了。对于他来说,这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休息了。
不过这种静谧的美好还是很快被打断了,吴川正想对安娜说点什么的时候,张云荣有些不安的敲门进来提醒他,“主席,梁廷栋同志已经到了。”
吴川想了想起身对安娜说道:“我的时间江浙湖汉北很碎片化,恐怕我们只能等下次我有空再聊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里也有客房,你可以在这里住下,这样我空下来的时候就能继续和你交谈了。我对于俄国革命之后的一些变化还是很感兴趣的,你觉得呢?”
安娜瞧了一眼吴川坦诚的神情,便点了点头小声的说道:“我对长春也不熟悉,如果你这里有客房的话,我很高兴搬来这里。”
吴川对着她笑了笑,便转头对着张云荣说道:“让小叶陪着安娜去看一看客房,另外去买一些日常用品回来…”
向张云荣交代完,吴川就离开了书房,重新回到了他所熟悉的工作中去了。距离书房十数步外的会客室内,正在研究着手上汇报文件的梁廷栋听到了推门声,赶紧起身向吴川问候并说道:“吴川同志,今天我主要是想向你汇报三件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共和党内渐渐形成了在吴川之下的几位主要委员,协助吴川负责军事上事务的朱和中,协助吴川处理外交事务的王葆真,协助吴川处理内政的宋云桐,协助吴川处理党外政治事务的耿谨文,协助吴川处理党内组织人事的梁廷栋。
虽然这种变化正在促使共和党的委员们向着官僚方向转变,但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党的组织也在变的越来越制度化和严密化了。党也越来越依赖于组织而不是个人的能力去运转了,好比吴川的声望在党内虽然越发高了,但是在党内的事务上却也很难再绕过组织加以决定了。
党的最高权力虽然还在他的手中,但是他也必须要按照组织所制定的程序去行使这个权力了。共和党内的山头渐渐开始显露,不过和此时的俄国共产党相比,共和党内的山头还是比较弱小的,并不足以挑战吴川在党内的领导地位。
吴川对于党内的这种变化也处于患得患失之中,虽然他对于党的官僚化并不感冒,但是现在的他也清楚,只要党想要掌握住政权并行使这种权力,就不能不接受这样的变化。只要国家机器还存在,那么能够驱动这部机器运转的人,必然会在权力的影响下官僚化,这不是以他个人的好恶或某些人的政治理想就能改变的。
现在的他,也只能谨慎的关注党的这种变化,并尽可能延缓这个过程,等待着更有理想和能力的人来处理这个问题。当然,官僚化所带来的行政效率提高,这是针对那些同类型的问题标准化解决而言,对于当前的东北来说倒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梁廷栋今次来和吴川会晤所要汇报的三件事,第一件是关于俄国逃亡民众大量涌入东北的问题。十月革命之后,虽然如利奥.于尔斯泰男爵这样的县内贵族地主因为土地委员会的行动感到不妙,选择了暂时离开俄国,但是大部分资产阶级和那些小资产阶级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离开。
虽然人民委员会承认了各地土地委员会对于地主土地的剥夺,并号召工人采取对工厂进行监管,但是人民委员会并没有这样大的能力去控制各地的土地委员会和把工人组织起来。可以说,人民委员会不过是顺应了各地农民和城市工人的要求,发布了他们能够发布的公告,实际上的行动都是各地的农民和工人自发行动起来的,甚至于他们还早于人民委员会的公告就已经行动起来了。
一部分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们在反对人民委员会的同时,还是希望人民委员会能够先恢复国内的社会秩序的,因为从二月革命到十月革命的爆发,俄国国内的各政治力量都已经证明了,他们并无能力恢复国内的社会秩序。
但是随着人民委员会同德国的媾和,俄国经历了四年的残酷战争却一无所获,且还失去了波兰、乌克兰、波罗的海三国等地区,和要支付高额的赔偿后,原本还在观望的中间人士也终于站在反对布尔什维克的一方。
只是在同德国媾和并开始大规模的复员旧军队和建立支持人民委员会的红色军队后,人民委员会至少已经控制住了从莫斯科到彼得格勒的俄国核心地区。面对这些没有获得农民和工人支持,又失去了旧军队、旧体制力量保护的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分子,人民委员会自然就采取了断然的镇压措施。
于是在3月之后,从俄国出逃的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就多了起来。这些人要么往北经过芬兰离开俄国,要么向南去投奔科尔尼洛夫领导的白卫军,期待着白卫军能够重新打回莫斯科和彼得堡去。
但是在叶卡捷琳诺达尔城下,科尔尼洛夫不幸战死了,现在领导白卫军的是安东·伊万诺维奇·邓尼金。科尔尼洛夫是个这么样的人?他活着的时候曾经公然说道:“我和我的同僚们会毫不犹豫的绞死所有的苏维埃成员…恐怖越大,我们的胜利越大…我们必须拯救俄罗斯!即使我们不得不放火把它烧掉一半,流尽四分之三俄国人的血!”
至于他忠实的同僚邓尼金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这样一个笑话可以让我们了解他。白卫军中有一位上校在十月革命后写了一本书,请求获得科尔尼洛夫同意出版,但是他得到的关于出版此书的批示是,“此书过于右倾不得出版”。
等到科尔尼洛夫战死,邓尼金成为白卫军首脑时,这位上校再次申请出版自己的书稿,但是邓尼金给出的批示是,“此书过于左倾不得出版”。也就是说邓尼金是一个比科尔尼洛夫更为反动的反革命分子,他对于那些来投奔白卫军的资产阶级自由派分子和右翼社会主义者采取的措施只有一个,就是枪毙。
在这样的状况下,逃往西伯利亚,或是通过西伯利亚铁路逃往远东就成为了许多不能前往芬兰的俄国资产阶级的唯一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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