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课后的这几个问答,对于不少学生来说比他们之前上了一年或半年的政治课程还要有影响力的多。因为之前吴川所讲述的课程上,主要还是翻译过来的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的文章,虽然这三位的理论和文字都非常的严谨,但是对于从小没有接收过社会科学教育的学生们来说,想要理解并接受是比较艰难的过程。
特别是这三位都是外国人,他们研究的都是欧洲的社会状况,和中国的社会存在着不小的差异,光是去了解三位导师文字里的典故就要花去大量的时间,因此很有不少人上了半年政治课后依旧对马列主义一知半解,把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视为对立的两极来看待,又或者把共产主义当成了资本主义的最终归宿。
总之,虽然吴川始终坚称马列主义是指导革命的理论,但是学生们很难把一门学问和革命联系起来,就连北洋集团和前同盟会员都不信,大家都认为吴川不过是想要利用师生关系笼络一批心腹而已,毕竟吴川在关外骤然崛起,可是身边却没有故旧亲朋,都是一些归国之后才认识的革命党人,从中国传统的权力习惯来说,这是缺乏根基的流寇之属。
所以一开始袁世凯更警惕南方的同盟会和黎元洪,对于关外的革命委员会其实是打着以拖待变的盘算的。按照他所接受的教育,像革命委员会这样的团体,因为没有牢固的利益纽带,只要外部的压力稍稍放缓,团体内部就必然会因为争权夺利而四分五裂。
只不过事情并没有如袁世凯预料的那样发生,虽然革命委员会内部出了一点乱子,但是却并没有动摇吴川的地位,这个从国外归来经历一片空白的留学生,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稳固住了革命委员会这个团体,还创建了共和党这样一个更加效忠于自己的组织。
袁世凯原本是死活都想不通的,不过之后对于吴川日常生活的情OTg2NTc=报打听出来之后,他心里的这个疑问就释然了。如果吴川在领导着一个政治集团的同时,还能够保持着在学校上课,这显然就是在扶植自己的心腹么。
按照君师一体的传统,接受过吴川教育的学生必然是会效忠老师的,毕竟欺师灭祖的人其他人也不敢收留啊。只要有机会,袁世凯也想这么干啊,只是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而已。当然,对于吴川在学校里教授一门如何造反的学问,他是不相信的,认为这不过是一种迷惑外人的手段罢了。
但是从讲授十月革命爆发的根源和发展开始,到今天的课后问答,教室里的学生们终于有所醒悟了过来,吴川确实是在教导他们如何革命。只不过之前他讲的都是为什么要革命,而现在才讲到要如何去革命而已。当马列主义和俄国革命、中国革命联系起来之后,许多想不通的问题,现在就豁然开朗了起来。
因此,在恽代英之后反而更多学生举起了手,希望吴川能够给他们解答疑惑。不过一连回答了几个让自己绞尽脑汁的问题之后,吴川觉得今天应该到此为止了,因此他双手在空中虚虚一按,待到下方的学生们稍稍安静下来,他对着话筒便说道。
“今天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一会还有事情要办,接下来就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吧。不过之前都是男同学在提问,我看在座的女同学也不少,我也不能厚此薄彼,最后一个问题就让左边第三排中间的那个女同学来问吧。对,就是你。”
在座的男同学们只好放下了手,一个个子稍矮的女生顿时有些兴奋的站了起来,略显紧张的说道:“我就想问问,您为什么会参加革命?还有,您是浙江人还是江西人…”
首发网址https://m.vip
吴川自动忽略了过于兴奋的女同学后面那些问题,直接截断了她的话说道:“我为什么要参加革命?这就有些说来话长了。不过我的老师曾经和我说过这样一段话,我倒是可以转述给你们。
我的老师曾经这样对我说过,在我们的面前有这样两个世界。一个是现实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只有皇帝、贵族、士绅、富豪的子孙才有着光明的前途。农民和工人的后代,永远都是为前者做牛做马的。
但是在未来,也许还有这样一个世界:张华考上了大学;李萍进了工厂;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这个世界不再以出身衡量人的价值,不再把人分为三六九等,不再用权力、习俗和金钱去压迫他人。
不过这样的世界不会凭空诞生,它必然是要在理想者者的信仰和鲜血中诞生,这就是我选择了革命的原因。很高兴和大家度过这一段美好时光,今天的课程就到此结束了吧。”
阶梯教室内的学生们都安静的站了起来,江浙湖汉北向着吴川行礼告别,而吴川回礼后便沉默的离开了教室。等到他离开之后,瞿双忍不住就对着身边的同学说道:“那样的世界真的存在吗?”
他身边的同学怔怔的不知在思考什么,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倒是坐在他前方的伍豪回头看着他高声回答:“当然会出现,只要我们从现在去建设她…”
离开了教室的吴川自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样的争论,他并没有立刻坐车离开校园,反而去了教授们所在的办公区。
他在一间不大的办公室内坐下不久,正在火炉边喝着一杯热咖啡时,张云荣带着李大钊、杨昌济等几名教授走了进来。
吴川招呼着几位教授坐下,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切入了正题说道:“今天把各位找来,其实是有件事要拜托各位。我一会还有个会要开,所以就长话短说了,革命委员会想要编制一份关于婚姻和家庭方面的法律,希望你们牵头,带着学生同社会各界了解一下各界男女的看法,然后拿出一份纲要来。”
对于吴川提出的要求,杨昌济瞧了瞧左右同仁后,不免有些迟疑的说道:“参与这样一部法律的编制,我本人是不胜欢欣的。只是,学校中尚有许多留学海外的法学专家,他们难道不参与这件事吗?就法律方面来说,他们恐怕要比我们熟悉的多了。”
李大钊保持了沉默,其他几位教授倒是附和起了杨昌济的话语,除了李大钊在出国之前是北洋法政专门学校毕业的,其他人都没有系统的学习过法律,自然和杨昌济一样感到了迷惑不解。
吴川扫视了几位教授一眼,随即便开口说道:“杨教授说的不错,就法律上的认识来说,学校里某些专门学习法律的教授,恐怕都要比我们强的多,但是他们学习的毕竟是旧时代和西方的法律,而我们革命委员会要建立的,却是和过去截然不同的社会主义。
我想几位教授也应该清楚,社会主义和过去的旧王朝不同,也和当前西方的社会制度不同,这是一个由无产阶级所领导的致力于消灭一切压迫的社会制度。因此我们不可能使用旧时代的法律或资本主义的法律去建立社会主义,这简直就是刻舟求剑。
一个全新的社会制度,必然就需要全新的法律去维护它。而法律是什么?从根本上来说,它就是统治阶级的意志。从使用上来表述,假如共产主义是用来修建社会主义大厦的设计图纸,那么社会主义法律就是用来修建社会主义大厦的施工方案。
因此对于无产阶级来说,法律既不神圣也非智慧之结晶,它就是一个辅助我们达成目标的工具罢了。我之所以请诸位参与而不是请那些法学专家来制定法律,就是希望你们能够帮助人民把他们的想法总结出来,而不是把法律当成了捕捉民众的捕鼠笼子。
社会主义的法律,应当在体现人民的意愿之余,引导人民去建设社会主义,而不是让人民困在一堆法律条文当中卑微的生存着。这就是我希望诸位要做的事。”
杨昌济这下倒是有些理解吴川的想法了,他于是欣然应道:“如果是这样的要求,那么怀中自然是不会推辞的。我愿意接受这件差事…”
随着杨昌济应承下来之后,其他教授也都次第出声答应了下来,这时李大钊突然向着吴川说道:“那么主席您对于婚姻是个什么看法呢?既然是寻求各界的意见,主席您也应当算是各界中的一员吧?”
吴川沉吟了片刻,就开口说道:“家庭是一个社会的最小单位。社会主义反对一切压迫,那么在这个最小单位中体现出来的平等就是男女平等。所以我对于婚姻的看法就是:男女平等。”
李大钊和杨昌济听到这个答案后都微微颔首,知道吴川邀请他们的原因后,他们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加入婚姻法的编制委员会了,没有比这个机会更好的去实现他们的理念了。而吴川对于婚姻法的看法,则更是加深了他们的这一想法。
在几位教授接受了自己的请求之后,吴川也就告辞离开了学校。在昏暗的天色中赶回住所的吴川,只是匆匆用过了晚餐,就开始准备着晚上的会议了。
今晚是党的政治局委员们的会议,也是在吴川要求下召开的,关于俄国革命相关问题及国际形势变化、共和党应当如何做出回应的讨论。
晚上7点之后,宋云桐、俆景魁等委员们就陆陆续续抵达了,先到的委员们在会议室内抽了几只烟,闲聊了几句。到了8点正,吴川终于走进了会议室,宣布今晚的会议正式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