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1 / 1)

在总督府的大会客厅内,瓦德克上校看着面前的两名中国人思考了许久,才对着两人说道:“我实在难以接受贵方的意见,我记得去年吴先生来青岛时和我交流过,我们达成的共识是,革命委员会在青岛的部队是为了保卫青岛而建立的。

否则我们也就不会一直向你们投入大笔的资金和物资,并训练你们了。现在吴却让你们转告我,说是要动用这支部队向济南出击,在北京政府没有对你们挑起战争之前,这怎么能算是一种防御行动呢?我反对这个提议。”

恒宝昆还在思考该怎么说服对方,他身边的张孝准已经张口回道:“这当然是一种防御行动,不过是积极的防御行动罢了。

上校先生也是一位军人,如果有别的国家向您的祖国进行了挑衅,难道你会认为对方没有越过国境而什么都不做吗?在军事上,挫败敌人的冒险行动以阻止敌人组织更大规模的进攻就是在防御。

北京政府解除南方几省的都督,并对那些武力反抗的地方军队进行镇压,我们还可以等待北京政府拿出一个说法来。但是现在他们向手无寸铁的平民下手,我们就无法坐视不理了。如果我们任由北京联合地方的反动势力屠杀各省的革命力量,那么革命委员会最终就会成为反动势力最后的目标。

而且我们现在不对北洋派进行还击,那么等到北洋派清楚了山东各地的革命势力之后,就能从容的把我们约束在青岛和胶济铁路两侧的狭窄地域。一旦贵国同协约国开战,日本人借助日英同盟向青岛开战,一个没有纵深的青岛又能守多久呢?”

张孝准说到这里还打量了一眼会客厅内的布置,很快他就看到自己的右侧墙上挂着一幅山东地图,于是便起身快步走到墙边对着地图上山东半岛北面指了指说道:“从淄博向东北就是龙口港,日本若是借口进攻青岛,必然不会从青岛正面强攻,很有可能从龙口上岸,然后南下夺取胶济铁路,接着顺胶济铁路来攻青岛。

这样既可以切断青岛从山东腹地获得资源的通道,也可进攻青岛背后薄弱之处。以北京政府的反动本质和软弱性,他们未必会为您阻挡从龙口登岸的日军。而我们也并不希望和日军在山东腹地作战,这只会给山东民众带来伤害。”

瓦德克上校走到了地图前,看着地图上的龙口港好久,才有些迟疑的说道:“日本人通过中立国的土地公然进攻我们,难道就不怕被国际舆论谴责吗?而且北京政府总应该知道,这么公然放纵日本人进攻我们,等于是给各国开了一个极为恶劣的先例。日后要是其他国家有样学样,北京政府还怎么维持的下去?”

恒宝昆这时才不慌不忙的插嘴说道:“日俄战争时,满清政府不是就划出了交战区供双方作战的吗。上校先生,我们不能高估北京政府的操守。以袁世凯先生在前清时的地位,我以为他很有可能采用这个老办法,因为有了日俄战争的前车之鉴,中国人对于这种事情也就能够习惯了。”

瓦德克上校思考了半天之后对着两人回道:“好吧,我要先同北京公使馆发一个电报询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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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孝准还想说点什么,恒宝昆却拦住他前面满面笑容的对上校说道:“当然可以,这是您的权力。不过我有必要提醒您,您对于我军下达的命令必须要经过我的副署才能生效,而且只限于青岛境内的指挥。在来见您之前,我已经下令第六野战师前往了胶州营地。”

瓦德克上校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此时向中国人发火是无济于事的,甚至国内也不会支持他。他盯着恒宝昆看了许久,方才有些不情愿的问道:“那么你们打算做到什么程度?阻止了山东都督抓捕革命党人的行动就停止?还是要把新任山东都督驱离山东?或是要占领整个山东省?又或者是打算直接攻向北京?”

恒宝昆沉吟了数秒后说道:“靳云鹏的离职是必须的,不过我们最多打到济南城下,并不会进入济南城。只要北京政府下令停止对于各地民主人士的迫害,那么我们就会退回到周村,然后尽量把胶东半岛纳入控制,至于鲁西地区还是会留给北京的。我想,这大约也是北京能够接受的底线。”

瓦德克上校看了一眼地图,又向一旁的张孝准问道:“你们打算花多长时间结束战争?现在正是秋收季节,我可不希望因为你们的战争而使得胶济铁路损失太大的利益。”

张孝准毫不犹豫的回道:“最多四周,最少三周。现在北洋主力南下,北方并无多大的力量,只要我们击垮了第五师,那么北京就该求和了。否则袁大总统就得丢掉现在到手的南方各省,只要我们不去威胁北京,我相信袁大总统一定不会有这样破釜沉舟的勇气和我们拼命的。”

瓦德克上校看了看两人,终于点头说道:“好吧,我希望你们能够说到做到。不过,我还是要就此事向吴发电问一个究竟,他的承诺到底有多少效力…”

就在恒宝昆和青岛总督瓦德克上校交流时,哈尔滨这边吴川正召开着党的中央执行委员会会议,会议一开始吴川就拿着一份电报向各位委员愤怒的指控道:“就在昨天,我党的好朋友陶成章先生被卑劣的暗杀了,暗杀他的是谁呢?不是北京的袁世凯,而是国民党的陈其美。南北简直就是一丘之貉,都在试图用恐怖来统治这个国家。

这一事件表明,由资产阶级民主派领导的辛亥革命已经正式失败了。今天我们就可以给这场革命盖棺定论,中国的资产阶级民主派承担不起领导民主革命的重任,他们完全不知民主为何物。而袁世凯和黎元洪的所作所为也证明了一件事,立宪党人和所谓的开明士绅同样不可能成为革命的同盟者,只要革命稍稍向前一些,这些立宪党人和开明士绅就立刻退回到了反动士绅的立场上,试图阻止革命继续向前发展。

同志们,我们现在有必要擦亮自己的眼睛了,随着革命从高潮走向低潮,一部分不坚定的小资产阶级必然是要转向投入反革命的怀抱的。如果我们不能及时和这些小资产阶级划清立场,那么民众和一部分党员就有可能被这些小资产阶级分子所迷惑,从而导致党的性质变质,那么我们就将步上国民党的后尘…”

在座的委员们虽然同样气愤于陶成章被暗杀,也对北洋派在各地大肆捕杀革命者不满,不过他们还是觉得吴川的警告似乎有些夸大了。不管怎么看,现在革命委员会的力量都是无比强大,随着今年农业的丰收连那些原本对革命无感的农民都在对革命委员会赞不绝口,可以说这是革命以来对于革命委员会反对声音最少的一个时期了。

在这样一个时刻,吴川居然说关内革命的失败将会蔓延到关外,从而给共和党带来一次重大的打击,这就让不少委员们难以接受了。不过宋云桐还是诚恳的向吴川问道:“我能够理解主席同志的心情,但是国民党自作自受,现在骨干已经纷纷逃亡日本,我们想要向他们追究责任,恐怕也是无济于事了。

不过我认为,作为和光复会关系密切的我们,还是可以在报纸上对于陈其美等人进行严厉的谴责的。此外就是可以把陶成章的家属接来关外安置或是给与一定的资助,总不能让其去世后还不得安宁吧。

我同意主席所言,资产阶级民主派确实没有能力扛起民主革命的责任来。不过我相信主席同志总还有想法的,虽然国民党是失败了,但我们共和党至少还是存在的,接下来的革命自然应该由我党承担起来。只是关于革命的方向,是否能够请主席同志作进一步的明示?”

吴川扫视了一眼在座的委员,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我的想法和云桐同志一致,接下来我们共和党必须要单独肩负起中国革命的重任来。

但是在这之前我们要先解决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共和党的性质问题,不搞明白这个问题,党就永远统一不了思想。

第二个问题是党应该代表那个阶层说话,维护那个阶层的利益,不弄明白这个问题,我们就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

第三个问题是,我们要的革命是什么样的革命,要如何才能同那些资产阶级民主派的革命进行区分,从而找到党真正的支持者。不搞清楚这个问题,我们的党员和群众很有可能就会分不清楚革命的目标是什么,从而丧失掉自己的信仰。

今天我请大家过来,就是为了要讨论这三个问题,从而确立今后党对于革命的领导权力…”

听吴川吐露了今天开会的真实目的之后,包括宋云桐在内的大多数委员都松了口气,这样的话语才像是吴川该说的话语。当共和党走到了这一步,就没有人会愿意再去当其他革命组织的附庸,或是什么第二大党了。

过去的同盟会,民国成立之后的国民党,在国民中的声望却一直都压制着共和党,对于大多数共和党人来说都是不舒服的。在他们看来,不管是同盟会还是国民党,都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政党,因为两者都没有纲领和实践革命的主张,不过是靠着几个领袖的个人魅力拉拢了一大批政治理念不一的革命者罢了。

之前国民党有着革命光环附身,共和党人自然只好保持沉默,在关外默默耕耘建设了。但是现在国民党自己丢掉了革命的光环,以私仇凌驾于国法之上,导致自身形象在民众中大坏,那么共和党就不能不接过革命的领导权,以正天下视听。

只是大家都不明白,吴川要如何把共和党领导的革命和辛亥革命区分开来。要是一个不慎,那可是弄巧成拙了。毕竟现在革命这个词被国民党搞得有些大路货了,他们也不希望在民众的眼中,共和党不过是另一个争权夺利的国民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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