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茹太素看来,陈松的这个计划是破天荒的,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在大明朝之前,元朝也有至正宝钞,说到底,大明通行宝钞和至正宝钞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都是与实际脱钩的东西。
条件限制,古代可没有人会仔细的研究这事情。
尽管陈松仿照历史上大明朝廷的做法,但那也是在洪武朝之后,现在看来,还是有些超前。
茹太素的本事不错,可依旧无法想象陈松的这个做法。
陈松看着众人的反应,脸色平静。
这些人的疑惑,陈松自然早就想好的对策。
深吸了一口气,陈松开口道:“将这宝钞和食盐挂钩,以前没有出现过,但这不代表这个办法就不行。
之前的宝钞,说到底就是一张纸。如果有人认,那还好,要是没人认的话,那真的就是一张纸,一张什么也不是的纸。
我相信,你在花宝钞的时候,肯定也会有这种的想法,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话是这样说,可如今的问题是,要是咱们现在开始施行这个办法,那以前发行的那些宝钞,价格肯定会一落千丈,尽管说明不使用宝钞违法,但估计依旧会有很多人不相信宝钞。
要是贸然推行的话,说不定会引起百姓的恐慌。
百姓倒也好,毕竟百姓手中的宝钞数量不多,可是那些勋贵,手中有着大量的宝钞,要是得罪了他们,恐怕对咱们不利啊!”
何湘坐在最末尾的位置,脸上满是凝重。
不愧是宝钞提举司提举,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说的不错,到时候,肯定会发生这种现象,甚至还会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些事情我早已经考虑到了,也有相应的对策。计划开始实施的时候,新的宝钞就会印制出来,到时候可以用就宝钞兑换新宝钞!”陈松一脸的稳重,没有任何的担心,没有任何的慌张。
茹太素还是有些担心,他觉得,如果这样的话,那新宝钞势必要被旧宝钞挤兑,如此一来,新宝钞不就步入了旧宝钞的后尘吗?这样行吗?
茹太素进入了一个陷阱,下意识的认为,陈松说的兑换是一比一的兑换。
茹太素看着陈松,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哈哈,茹大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陈松哈哈大笑,眉宇之间满是自信,没有任何担心。
茹太素有些茫然,陈松怎么会如此自信呢?
这事可是陛下钦定下来的,要是有个意外,那该如何是好?
说着就要劝解,可陈松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就让茹太素闭上了嘴巴。
“这种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刚才说的,不就刚好解决了这个问题吗?”陈松说道。
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陈松的身上,还有一些茫然。
显然,他们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不是说他们智商低,实在是他们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关系,也非常正常。
陈松笑道:“旧宝钞肯定会被挤兑,价值一落千丈。
这个时候,出现了一款新的宝钞,而且还和食盐挂钩,这在以前是不敢想的事情。
那个时候,旧宝钞兑换新宝钞可就不是一比一的兑换了,想要怎么兑换,还不是咱们说了算?新宝钞完全按照每年食盐的产出进行发行。
毕竟,旧宝钞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价值,怎么兑换,还不是咱们一句话的事情吗?”
“那如果,那些勋贵见此有利,不兑换新宝钞,硬逼着咱们提高价格呢?又或者,他们将新宝钞兑换到手之后,直接去兑换食盐呢?食盐数量要是不够,那该如何?”茹太素又急忙询问。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陈松的身上。
这个问题也非常严重,要是解决不好的话,恐怕会出乱子。
不得不说,茹太素的本事还是很厉害的,总能在最短时间内发现问题的所在。
陈松依旧是那副自信的样子,没有任何的担心。
这个样子的陈松,让众人轻松不少。
一个团队,不管什么时候,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领头能够安稳,那么就没有什么问题。
“咳咳!”
陈松轻咳两声,道:“此事更不是难事,勋贵手中的就宝钞数量巨大,要是他们逼着咱们,让咱们提高兑换的价格,那咱们就可以不兑换,甚至废除这个条例。到时候看看是谁着急?
而且,勋贵也不是铁板一块,肯定有等不及的。只要这部分人开始动了,剩下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观望呢?
至于食盐数量不够的问题,这个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别忘了,陈松还有医院在,医院当中的食盐数量可能不多,但架不住会刷新啊。
要是他们敢直接用新宝钞兑换食盐,那就要做好这辈子吃盐吃到死的准备。
一直聊到晚上,差不多完整了很多细节。
当天晚上,陈松将白天所指定出来的东西全都写在了奏折上,打算第二天交给朱元璋。
此事朱元璋极为看重,所以奏折不会走通政司,而是由陈松直接交给朱元璋。
举天之下,能有如此殊荣的人,恐怕除了陈松之外,剩下的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第二天的早朝枯燥无味,陈松听的昏昏欲睡。
坐在皇位上的朱元璋看着陈松这幅样子,不由的摇了摇头。
大殿中的御史看到了陈松的状态和朱元璋的反应,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厉害的法宝一样,直接跳了出来,将手中的笏板高高的举过头顶,弹劾陈松。
“臣弹劾陈松目无陛下,竟然在朝堂之上昏睡,有失体面,实乃大逆不道......”
一顶又一顶的大帽子朝着陈松飞去,这些人的本事,简直厉害,打了一个瞌睡,瞬间就变成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看着跳出来的这个御史,陈松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陈松第一次遇见了。
有时候,陈松非常好奇,明知道压根造成不了任何伤害,为什么还要一直弹劾呢?
难道这些人已经将这事当成上班了吗?
哑然失笑,朱元璋笑着摇了摇头。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个御史愣在了那里,如果不是因为他那比城墙还要厚的脸皮,恐怕早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常青为朝廷忙碌,晚上睡眠不足,早朝打瞌睡实属正常,不必再说!”朱元璋笑着说道。
这话惊得朝臣们差点吓掉下巴,不敢说您老骂他,揍他,最起码也应该说说吧,现在成了这种?就连您的那些儿子,在某种程度上,估计都比不上陈松吧?
站在人群中的蓝玉,眼睛泛着绿光,恨不得将陈松撕了。
嫉妒是每个人都有的,只是有些人严重,有些人不严重。
看着陈松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蓝玉差点没忍住上去揍他。
无法想象,简直无法想象。
可怜我们这些打仗无数、功劳无数的人都没有被陛下这样对待过,怎么一个幸进之徒,就成了陛下的宠儿呢?
那宠溺的表情,差点让人误以为,陈松才是他的儿子。
蓝玉愤愤不平,郭英也想不通。
那些勋贵们,也大都想不明白。
退朝之后,陈松去了御书房,将自己昨天晚上写的奏折交了上去。
陈松已经写的非常简单了,简单到几乎全都是大白话。
朱元璋看起来也很轻松,相较于那些文绉绉的奏折,陈松的奏折显然更对他的胃口。
不停点着头,不错这两个字不停的从朱元璋的嘴里蹦了出来。
看完之后,看向陈松,“此事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不用担心任何问题。”
“陛下,臣还有一个请求!”陈松朝着朱元璋拱拱手,说道。
朱元璋颇为随意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陈松,“什么请求啊?”
“臣请陛下,日后赏赐朝臣财货时,可避开宝钞。”陈松说道。
呵,这句话倒是将坐在不远处,正在忙碌处理奏折的朱标吓了一跳。
这不就是在教自己的老爹做事吗?自己当儿子的,提意见的时候都要拐弯抹角的暗示,你竟然直接说出来,你真厉害!
放下手中的活计,微微侧过身子,悄咪咪的看了陈松一眼,随时准备做好替陈松求情的打算。
不过,朱标的这个打算显然是多虑了,朱元璋脸上的表情压根就没变,甚至连一丁点的反应都没有,和刚才没什么样。
“哦?!这是为何?”朱元璋问道。
宝钞是钱,朱元璋规定是钱,可在他的眼中,其实算不上钱。
所以,用来赏赐百官或者勋贵,没有任何的压力,有时候,往往一赏赐,根本就不会在乎数目。
这也导致了很多勋贵家中的宝钞多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陈松不希望新宝钞变得和旧宝钞一样,被朱元璋随意挥霍。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都不会被人珍惜。
而且,一次性的大规模赏赐宝钞,对新宝钞也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陛下,宝钞是钱,日后将会成为和金银一样的钱,要是就这样随意的赏赐,会让外人觉得,这东西不值钱......”点到为止,说到这里就行了。
如果一昧的给朱元璋解释为什么不能这样做,反而会让朱元璋更疑惑。
只要说出其中的要害关系,朱元璋自然会明白。
朱元璋可以对其他的事情不敏感,可是对钱财,那叫一个警惕。
朱元璋点点头,恍然大悟,“你说的非常有道理,既然如此的话,那以后就将宝钞从赏赐名目中取出来吧!”
做完了该做的事情,陈松走出了皇宫。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先将新宝钞的形制设计出来,然后再进行试制。
这事是目前这些事情当中最简单,也是最容易实现的。
陈松没有急着让朱元璋下令废掉旧宝钞,最起码也要等新宝钞制造出来之后,才能下令。
陈松坐上宫外的马车,朝着“宝钞行事衙门”而去。
永昌候府,蓝玉在后院中打着儿子。
一个毛头小子被蓝玉绑在一颗大树上,屁股蛋子露在外面,狠狠的用鞋底子抽着。
每抽一下,毛头小子就会惨叫一声。
蓝玉的脸上满是愤怒,一边狠抽,一边大骂:“这个小妾生养的陈松,今天早朝上,那叫一个嚣张,简直就是不知王法,不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真是不要脸......”
不停的破口大骂,甚至将眼前的毛头小子当成了陈松,手上的力气不由的加大几分。
这毛头小子是蓝玉的儿子,不过,是个妾生子,虽然身上流着蓝玉的血,可是地位比府中的下人高不了多少。
回家的时候,因为这毛头小子没有及时叫自己爹,就被愤怒的蓝玉顺手捆在了树上抽打。
毛头小子的娘跪在蓝玉的前面,泪眼婆娑的向蓝玉求饶。
可蓝玉根本就不在乎,甚至还踹了他一脚。
一旁的郭英有些看不下去了,拉了一把蓝玉,劝解:“蓝兄,干啥也不能用自己的孩子和媳妇出气啊。他现在也长记性了,就饶了他吧!”
蓝玉手中的力气这才小了下来,也许是郭英的一番话,也许是打累了,将手中的鞋往地上一扔,指着毛头小子,大骂:“你个奴婢生养的,以后要是还像今天这样,就小心你的皮!”
骂骂咧咧的说了一阵,丢下毛头小子和他娘,带着郭英去了后厅。
坐在后厅中,破口大骂的声音几乎就没有停下来过。
“这个姓陈的,真是秦桧一样的小人,朝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这简直就是朝廷的耻辱,这简直就是一个混账东西,没法说的一个混账东西......”
搜刮着肚子里面的墨水,以一种极其恶毒的话语咒骂陈松。
不停的拍着旁边的桌子,桌子被拍的轰隆作响。
坐在一旁的郭英还在不停的添油加醋,不停的煽风点火。
“拿着鸡毛当令箭,本来还不想招惹他,但是看他今天早上在早朝上的那个鬼样子,简直不是个东西。
这次说什么也要好好的给他使使绊子,让他知道,做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谦逊,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王法,什么叫做害怕!”蓝玉的眼神中满是杀气,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就该如此,就该这样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好好的出一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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