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张汉卿,已经在大帅府等候多时了。明亮的灯光下,张汉卿的眼睛却极有神采。
今晚的事纯属巧合,张汉卿只是派人捉拿戴宪植,而许靖则是自告奉勇去而已,不想搞了这么一档子事。在出发之时,张汉卿已经向乃父详细说明了戴宪植里通外人之事。
老张已经对冯德麟有过敏性反应了,凡是与老冯有关的,他一想起当初“忍辱负重”的经历,气就不打一处来。二十七师与二十八师早就井水不犯河水了,他也要求奉天省城的大小官员与老冯划清了界限,但现在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是该考虑整肃纪律了。这个与冯德麟勾结一事虽然是事实,但毕竟摆不上台面,因为老冯目前还是奉天督军署的军务帮办,私下里的交往不能说有什么。该用什么借口好呢?还没想好,张汉卿的人就把肇事人带回了。
眼前一幕更让张作霖生气。
看着几乎冻青的戴宪植抖抖索索地蜷在一起,因为要见大帅,才被披了一件棉袄,露出光秃秃的大腿直起鸡皮疙瘩。面对小舅子的这种惨样,张作霖丝毫没有半分同情,他淡淡地念了一句:“你干的好事!”虽然声音不大,在戴宪植耳中却是如闻炸雷。以他对这个“姐夫”的了解,如果他是大发雷霆,甚至劈头劈脸地打他几耳光倒有回旋余地,反倒是这种和风细雨,才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不过只是一件男女之间的事情而已,至于动这么大的肝火?
不过他可不敢这么说,他只有伏地求饶:“大帅,我和许家娘子是你情我愿,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到这时候,他还以为惊动了张作霖的只是他裤裆里的那点事。也不想想,老张日理万机,若非事出寻常,怎会惊动到他?
张作霖淡淡道:“挑唆你丈人家黄三爷向冯德麟插手新民县的事,也是你情我愿的?!”
戴宪植如遭雷击,这个事儿怎么会这么快传到大帅手里?可大大不妙。当初只是为了泄一口气,还真没想到这冯、张之间的恩怨过节。现在该如何是好呢?姐姐在帅府不知道是否知道今晚的事情,也没办法找个人去找她向姐夫求个情。若是晚了,一顿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老张整人的手段又不是没见过。
到现在,他还只以为自己犯的事只是受责能承担,不知道的是,张作霖此时已经露了杀机。他一向最恨吃里扒外,更别说加入仇人一伙,那是无间道。至于会不会因此而让戴夫人难过,却想都没想过。大帅府一向的规矩是妇人不得干政,娘家人嚣张跋扈是大忌。
他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却从说书的口中听说过许多皇亲国戚为非作歹霍乱朝纲导致亡国灭种的故事,因此一向防了又防。四夫人的娘家侄子许靖、三夫人的弟弟戴宪植以“国戚”之尊只能在大帅府做普通的小警卫,就是一个榜样。只有张汉卿亲生母亲赵夫人的族弟赵锡嘏地位稍高些,那是因为他确实有些能力,而且赵夫人已逝去多年,形成不了“后宫党”。
当然,张汉卿拉帮结派自己是赞成的,那个不同。嫡长子历来都受重视,何况这个长子近年来的一串耀眼表现给自己贴了不少金。此外次子西卿才八岁,自己已经四十有零了。汉卿跟随自己这一年来颇有建树,张家兴旺的希望,将全落在他身上。所以对于“***”的成立,他不但没有丝毫阻挠,却想方设法提升张汉卿在军政界的地位。那个什么“新民土改”起初自己也是不赞同的,只是张汉卿认为可以据此在政治上有所建树,还会找到及培养一帮志同道合的手下,自己才放手让他做的。
听少帅讲起这戴宪植敢当面给他威胁,这让老张非常之不高兴。以自己目前的地位,不敢说把少帅捧着含着,至少该有的尊敬是要的,不然自己这么努力地培养他干什么?从这一点来讲,戴宪植也是有求死之道,老张有必杀之心:他要杀人给长子树威了!
借口,已经有了:入室强J民女,运用枪支造成公物损害并使大帅府名誉扫地,两罪俱罚,当可枪毙。张作霖命令卫队长:“把他给我毙了。”
戴宪植直接瘫了。本来就不稳的他直接跪到地上:“姐夫,给我一条生路吧,我罪不至死啊!”
这时候帅府上下都知道了这件事,戴宪玉听说弟弟要被枪毙,衣服都没扣完整,披了一件小围巾就跑过来。她一手攀着张作霖的腰,一边声泪俱下。几个手下以为张作霖为了顾及颜面,故意整出“割发代首”的剧目呢,也尽说好话,要求从轻发落,也给大帅台阶下。
然而张作霖不为所动,他说:“你们在家犯错,丢的是我张作霖的脸,但是在外面搞破坏,坏的是奉天城的风气!”手下人还是觉得有必要再努力一把,毕竟三夫人亲自在此,将来也是一件情分不是?便以天色以晚,即使处刑,也要明正典刑才好,便建议改日再议,先来个冷处理。张作霖一摆手,卫队长觉得这里头还会有变数,便自作主张把他监禁起来。
戴宪植的夫人黄如清等了一晚上不见丈夫回来也没什么奇怪:老戴在外头花天酒地,一年到头沾家的次数倒没几天,他一般一出去便是一连几天见不到人影也是应有之事。可是这一次奇了怪了,头晚出去,第二天一早就回来砸门。
然而砸门的却是丈夫平时的帮闲牛二,他一脸惊骇,额上也见了汗,看来是赶得很急。见是黄如清,他也顾不得喘气,急咻咻地说:“嫂子,可不得了了,戴大哥不知如何惹恼了大帅,昨晚被大帅关起来要枪毙呢,你快拿个主意!”
乍闻噩耗,黄如清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一大早这什么事啊,不带这么瞎说的。”
可是牛二的神情不似作伪:“都什么时候了,这种事情也是混说的!现在大帅府谁不知道,大姑娘求情已经跪了一夜了,听说都冻出病来躺倒了!”
黄如清这才相信。戴宪植虽然不才,却是她丈夫。按照传统的说法,是她从一而终的对象呢。她顾不得梳洗打扮,草草抹了把脸便急匆匆向帅府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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