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任为何如此说?”感到压迫的龙绳祖想扳回气势,很不服气的反问道。
“今天上午,你大哥,龙绳武,带着滇南警备司令部团以上军官登上了到昆明的火车,他没向我或冉司令报告。”庄继华淡淡的说。
龙绳祖顿时哑口无言,用不着再说什么了,龙绳武到昆明来不奇怪,但带上所有团以上军官,这就不正常了,只能解释为龙绳武到昆明是为了见什么人。
“要见我父亲,大哥可以在蒙自等。”龙绳祖软弱的辩护了句,杨运新肚里暗笑,这不就是变相承认龙云在昆明吗,而且还要去蒙自。
“恐怕你大哥就是不想你父亲去蒙自吧。”庄继华目光冷峻,这才是庄继华来见俩人的原因,滇南行署下午紧急电告,龙绳武带着团以上军官到昆明,庄继华与冉瑞举分析后认为龙绳武此来有利无弊,很可能是向龙云表示反对和平运动,否则无法解释此举的目的。
“庄主任,如果曰本人同意撤军,放弃赔款,恢复卢沟桥事变前状况,…。”
“这绝不可能,”没等龙绳祖说完,庄继华便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曰本人一直在挥动和谈的橄榄枝,其真实目的是分裂我国抗曰阵营,便于其逐步蚕食。在战争开始时,他们宣称三个月灭亡中国,那时他们看到的是个四分五裂的中国,民众散乱,各地自行其事;他们没想到,他们打进来后,中国人一夜之间即团结在委员长为首的中央周围,从中央到地方,无不坚决抗战,甚至连地痞流氓也以抗曰为荣,与他们合作为耻,举国上下,抗战热情高涨,因此曰本人首要目的就是瓦解我们的抗曰统一战线,并不是真正想放弃征服我国的目的,所作的一切承诺都是假的。汪精卫跑到河内是他的私欲作祟,是叛国行为,我希望他能悬崖勒马,否则必然粉身碎骨,身败名裂。你父亲,如果跟着汪精卫走,必然遭到滇军将士和云南民众的反对,二公子,我希望你能劝劝你父亲,不要再向前走了,那是一条死路,让你们龙家蒙受永世耻辱的死路。”
杨运新默然无语,龙绳祖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他已经无力狡辩,庄继华的话表明他对局势发展有绝对自信,想想看,联想到他自己和杨运新的态度,龙绳祖不得不承认,滇军中的绝大部分将士不回跟着龙云走,一旦发动,必败无疑,他的心情更急了。
“杨师长,如果龙云要跟着汪精卫走,你会怎么办?”庄继华又转向杨运新,杨运新愁容满面,轻轻叹口气:“如果是那样的话,庄主任,只有请您把我调到抗曰前线去。”
杨运新的话里有两层含义,不回追随龙云,但也不愿与龙云作战。庄继华点点头:“杨师长,二公子,我不逼你们告诉我他在那,请你们转告他,我在行辕等他,希望能与他好好谈谈,如果,如果他要一意孤行,那我只有再次平乱。”
“庄主任,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回去了?”龙绳祖有些惊讶。
庄继华肯定的点点头。
“您不怕我父亲真的一意孤行?”龙绳祖似乎不想回去,钻上牛角尖了。
“既然敢放你们回去,就不怕你父亲一意孤行,”庄继华平静的说:“那咱们就把话摊开了讲,滇西警备队和滇西边界警察大队已经向昆明靠拢,苏泽师长的部队已经向昆明集结,警备司令部警备团和昆明城防部队已经做好战斗准备,滇西、滇北,滇东保安团也已经奉命集结,滇南如果叛乱,我甚至用不着从省外调兵。”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用不着再说什么了,龙绳祖和杨运新告辞,庄继华送他们到门口,俩人上车后,龙绳祖忽然下车走到庄继华面前:“请主任放心,我一定劝说父亲,如果…,我就下野,到渝城向委员长请罪。”
庄继华凝望着他,轻轻点头,双手握握他的肩膀,“我相信你。”龙绳祖转身再次上车。
“他能行吗?”宫绣画等车走远后才轻声问。
“有一点作用,不过关键是龙绳武和卢汉,前者是龙云最大的依仗,后者却能挖掉他的根基。”庄继华的声音同样低微。
这一天完全是在紧张状态下渡过的,庄继华不停的开会,不停的召见官员,党部,三青团,工会,商会代表,在整个昆明掀起了一场坚持抗战反对投降的运动,这个运动将在几天之内推广到整个云南,下午在得到滇南行署党部密查的龙绳武带人到昆明的报告后,他断定龙绳武是来劝谏的,这才来见杨运新和龙绳祖。
在路上,杨运新和龙绳祖商议,决定再次劝谏,但这次不是他们俩人。俩人回到师部,就看见师参谋长王海山焦急的脸色,看到俩人,王海山的神色明显一轻,迎上前来,低声告诉他们,大公子已经去了龙云隐居的别墅。
龙绳祖心情轻松了少许,可他了解父亲的脾气,担心龙绳武无法说服父亲,依旧按照路上商议的办法,秘密将第二旅团以上军官和师部军官召集在师部开会,杨运新在会上透露了汪精卫出走和龙云打算追随汪精卫,在滇南宣布支持和平运动,宣布滇南自治的消息,下面的军官顿时炸开锅,绝大部分军官,当场表示反对,从前线回来的军官态度尤其激烈。
“妈的,这不是卖国吗!”
“是谁蒙蔽了老主席,宰了他!”
“这是对牺牲将士的背叛!”
稳重点的军官则对龙绳祖直言:“二公子,如果老主席真要这么干,请二公子转告老主席。我就只有解甲归田。”
“二公子,千万不可,老主席会身败名裂,…。”
龙绳祖看看现场的人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态度激烈,这些人大都是前线回来的军官和军校学生;第二部分占大多数,这部分人稳重,但态度坚定的表示,如果龙云要和谈,他们就不再跟着了;第三部分人最少,只有那么几个,他们只是默不作声的坐在那,这几个都是龙云亲手提拔的,其中的副团长郑天君的命还是龙云救下的。
“郑副团长,你是怎么想的?”龙绳祖不动声色的问道。
“大道理我不懂,老主席救过我的命,忘恩负义的事,我做不出,就算老主席要跳火坑,我也跟着。”郑副团长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说:“你们这些人,那个不是老主席栽培提拔的,怎么现在就啥都忘了。”
“郑副团长,”有人站起来反驳道:“其他事情我都可以跟着,但这汉歼的罪名我担不起,自己丢人不说,子孙后代也抬不起头!”
“老主席也没说投靠曰本人呀,凭什么说老主席要当汉歼!”郑副团长反问道。
“老子这条胳膊是曰本人拿去了,老子还要去拿回来,和,和个屁!”胡小丙大声骂道。
“好了,好了,我们不争了,老主席已经回来了,我们去见老主席,当着老主席的面说清楚。”杨运新心里有谱了。
“师长,你是什么想的?”廖开那只独眼闪着阴冷的光,刚才他没说什么,拳头握得紧紧的。
“我,….,”杨运新苦笑下,龙绳祖抢先说道:“我和杨师长的意思是,如果老主席真要跟着汪精卫走,杨师长就解甲归田,我呢,就去渝城向委员长请罪。”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杨运新起身:“我们去见老主席吧。”
走到门口,迎面过来通讯参谋跑来交给他一张电报,杨运新看后顺手递给龙绳祖,龙绳祖接过来看,见是卢汉来的。
“运新我弟,前电已达,老主席之事已悉,当前局面唯有抗战到底,和谈必遭举国声讨,亦是对阵亡将士的背叛,我等决不参与,将来中央讨伐,我等坚决支持,请弟向老主席痛陈厉害,亦请胡老说和,决不能走此绝路。”
后面是一长串名单,五十八军少校以上军官的全体签名。
龙绳祖心中高兴,转身对众将扬扬手中电报:“卢军长来电,坚决反对,要求我们说服老主席不要走次绝路。弟兄们,我们走。”
在秘密别墅里,龙绳武正对着龙云慷慨陈词。
“父亲,汪精卫所谓的和平,不过是卖国的遮羞布!汪精卫想以此逼蒋介石下野,那更是做梦!父亲说,汪精卫已经与曰本人达成协议,那更是汪精卫的卖国的证据!父亲,当年您送孩儿去法国留学,行前,父亲告诉孩儿,留学的目的是学习西方先进科学,洗刷中华百年耻辱!父亲,难道您忘了!”
“这么说,我龙云是卖国贼了,你龙绳武要大义灭亲了。”龙云心中气急,没想到最大的反对者居然是自己的儿子,他的语气愈加冰冷。
“父亲,”龙绳武顽强抗争道:“滇南偏僻狭小之地,消息闭塞,民众的抗曰热情却十分高涨,社会各界踊跃支持,无论是募捐还是招兵,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父亲,大势所趋呀!”
“所谓大势只不过是宣传。”龙云目光阴冷的众人身上扫过,这些军官都是他熟悉的那些人,都是他的亲信部下。
“不是这样!我们以前也宣传过,可百姓有多少接受?但抗曰不同,民众接受而且支持!父亲,您就没想过,这是为什么!”在场的军官中,只有龙绳武敢与龙云当面争辩。
“我一定要这样作呢?”龙云阴恻恻的问道。
龙绳武双腿扑腾一下跪下,龙云一下站起来,龙绳武抬头,神色凄苦,泪流满面,他从腰上解下手枪,双手奉着,膝行到龙云面前。
“父亲,如果您,您一定要这样作,请父亲先杀了我,儿子决不奉命!”
随着龙绳武的行动,他身后的军官们也腾地跪下,院子里一下就跪了一遍,目光希冀的望着龙云。
“你们……。”龙云完全没想到,滇南部队居然全部反对,他又惊又怒又绝望,在他的步骤中滇南是重要一环,没有这块基地,一切都无从谈起。可现在,…。
“咣当!”龙云抓起茶杯,狠狠的砸在地上,龙绳武却依旧昂首看着龙云,眼中没有惧色。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杨光秀朝两边使个眼色,卫士们都抽出枪,紧张的看着门外。龙绳祖和杨运新领头,后面跟着一群军官进来了。
龙绳祖看到院子里跪着的军官,心中一惊,他快步走进客厅,见哥哥龙绳武也跪在那,心中长叹一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你们也来逼宫?”龙云双目如刀般刺向龙绳祖和杨运新。
“儿子不敢逼宫,”龙绳武迎着这两道目光,昂首答道:“儿子是来劝谏的,劝谏父亲悬崖勒马,不要作民族的罪人,不要做云南人的耻辱,不要让滇军将士失望!”
“难道我主张和平,就是让滇军将士失望了?”龙云心中愈加愤怒,他很想佛袖而去,但又不能不坐下来说服他们,没有他们,别说和平运动,就算重返云南也做不到。
“滇军将士反对汪精卫的和平运动,”龙绳武大声答道。
“我…,”龙云气急败坏,跳上前就给龙绳祖一记耳光,龙绳祖黝黑的脸上丝毫不见动静。
“父亲,您生了我,养了我,我的一切都是您给的,您要,可以拿回去,”龙绳祖悲痛的说:“但儿子还是要说,和平运动决不可为,曰本人的和平只不过是为了分化瓦解我们的抵抗力量,蒋介石绝不会下野,前线将士和民众也绝不会同意,军心民心双双失去,父亲,事情还有可能吗?您说朝野响应,蒋介石必然下台,可我知道,庄继华不会支持,邓锡侯刘文辉杨森他们也不会支持,GCD不回支持,湖南何健也不会支持,广西李白都不回支持,前线卢军长来电,前线将士坚决反对。”
杨运新拿出卢汉的电报,送到龙云的面前,龙云拿起来看了两眼,轻轻冷哼一声:“卢汉在前线,有所担忧是自然的,他的话不算数。”
“父亲,卢军长之言绝非受压,而是发自内心,您看上面的签名,”龙绳祖说:“如果卢军长仅仅是敷衍之言,那大可不必让这么多人签名。”
龙绳祖双膝下跪:“您多年心血就要毁于一旦,请您三思呀!”
说完之后,龙绳祖一头磕在地上,再也不言声。杨运新也双膝跪地,痛心之极的说:“老主席,三思而行,滇军就剩这点骨血了!”
龙云完全失去信心,无力的坐下,看着杨运新喃喃问道:“你是不是也学他们?”
“我是老主席一手提拔的,”杨运新说:“老主席要我这条命,我要皱皱眉头,就不是爹娘养的,可,老主席,卖国!秦桧在那跪了一千年了,我不想,也不敢,子子孙孙都抬不起头来,死了连祖坟都进不了!”
龙云知道自己完全失败了,这一次他不是输在庄继华手中,而是输在,输在…什么地方呢?他知道这些军官都是忠诚的,以他们目前的举动,他们还是他的人。
龙云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有些气急败坏,最后走到门口,看着满园跪下的军官们,目光一个一个的点过,那些人的脸上无不是焦急。
“请老主席三思!”众人齐声喝道。
“滚!都给我滚!”龙云冲上去对着他们拳打脚踢,杨光秀和两个卫士连忙上前把他拉进客厅,龙云又冲上去对着两个儿子拳打脚踢,龙绳武和龙绳祖直挺挺的跪着,任凭龙云拳脚交加。
“老主席息怒,老主席息怒。”杨光秀死死抱住龙云,和两个卫士把他拉回来。
龙云坐在椅子上喘气,杨光秀赶紧端来杯水,龙云喝了两个,抬眼看着龙绳武和龙绳祖,忍不住又冒火了,狠狠的把杯子砸过来,在地上摔的粉碎,水珠四溅,湿了龙绳武一身。
“滚,都给老子滚!”龙云大骂。
杨光秀连忙过来劝道:“杨师长,大公子,二公子,你们先走吧,老主席正在气头上,你们先回避下吧。”
龙绳武抬眼看了看杨光秀,杨光秀大有深意的点点头,龙绳武龙绳祖和杨运新这才起身:“父亲(老主席),您先请休息,儿子(卑职)告退。”
三人出去后,让其他军官回军营,他们自己留在前厅,龙绳祖担忧的问:“老杨,你看父亲会不会改弦易辙?”
“会的,”杨运新很有把握的说:“这事重要的是大公子,没有大公子的支持,老主席的计划就无法实施,老主席不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
离开云南后,龙云的势力大不如前,既然计划不可能实施,他就不会再失去军心,这点部队是他唯一的指望,失去他们的支持,还说什么东山再起。
不过杨运新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龙云不是个大肚的人,今天的事情必然记在心里,将来有什么,还很难说,自己要想保全,必须紧跟卢汉,这一瞬间,杨运新决定转换阵营,从龙云转到卢汉帐下,决定此事过后,立刻向庄继华请战,希望能被派到五十八军中。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