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曹觉想不通的问题,唐奕是疯,但他不傻,何必给自己没事儿找事儿,暗中做掉,古来有之。以他的身份地位,谁也不敢把这盆脏水泼到他身上。
可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偏偏要惹这一身骚?偏偏要自己登门,亲手砍了那一家?
......
唐奕放下茶碗,与曹觉对视。
良久。
“那你说,我为什么非要大摇大摆地去呢?”
“我哪知道!”曹老二眼睛一立。“就是想不明白才问你。”
“因为......”唐奕无端端冒出一句,让曹觉更回的迷惑。
“因为,我怕,舍不得!”
“哦去!”曹觉越听越玄乎。“你别吓我行不?”
“不是,你这疯子到底要干什么!?”
唐奕无言,出神地端起茶碗饮过,不由皱眉。
太淡了......
四下扫看,却是在找酒。
......
————————
厅中气氛略显压抑,而厅外,徐妈子此时也不好过。
见冷香奴出来了,急急把她拉到一边。也不废话,从袖子里扯出一摞票子,有点发抖地捧到冷香奴面前,就像捧的是烫手山芋。
“小姐你看。”
冷香奴接过,展开一看,心里登时也是咯噔一声。
只见是一寸多厚的华联购物券,足足有百十多张。
而每一张的面值,却是市面上绝难见到的——
一千贯。
......
这一摞足足有十几万贯,徐妈子方寸全无。
“老身只当是寻常赏钱,看都没看就揣了起来。刚刚去置办酒菜,这才发现,吾的亲娘,一千贯一张!”
冷香奴捧着那摞票子怔怔发呆,半晌不由苦笑,“也不想想,他从来不发赏钱,却是怎会无端散赏?”
下意识回首厅中,心道,这是干嘛?
......
“酒呢?拿酒来!”里间传来唐奕阴沉的咆哮。
冷香奴这才收回心思,略一沉呤,把一摞票子收了起来,对徐妈道:“妈妈去备酒吧!”
“哎,哎!”
徐妈急忙应着,调头就要下楼,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折了回来。
“姑娘也别太......”
“妈妈放心,香奴自会好生处理。”不等她说全,冷香奴已经把话堵了回去。
徐妈子一脸的悻悻然,还是补了一句:
“该收就收,也是公子的一点心意。”
说完,许是怕冷香奴怪她多嘴,急走几步,下楼去了。
可惜,还没出凝香阁的大门,只觉眼前一黑,一堵闪着金光的肉墙把整个门都封上了。
“香姑姑娘在不在?快出来接客啦!”
却是辜胖子那特有的贱嗓儿在楼前炸响。
徐妈一翻白眼,接你妹!和着你们真当这凝香阁是窑子了。
有唐奕撑腰,徐妈才不怕这胖子。老脸一拉,“我家姑娘不在,公子慢走!”
“不在?”辜胖子玩味一笑。“没关系,爷在这儿等着!”
说着,就往里闯。
那肉山一般的身子徐妈哪里挡得住?几乎就是被辜胖子倒推着进了花厅。
“哎哟喂,都是死人啊?不知道拦着点!”
徐妈气的不行,却是拿边儿上看热闹的丫鬟婆子、门头使役出起了闷气。
“给我赶出去!”
众人得了令,正要上前,不想,二楼突然响起冷香奴的声音:
“让辜公子上来吧!”
辜胖子登时咧嘴大乐,下巴一扬,很得瑟地迈步上楼。
到了楼上,只是淡淡地朝冷香奴点了点头,然后都不用她让,自己大大方方地就进到了厅中。
“呦!不够意思啊,吃花酒都不叫我某家?”
唐奕在那里苦笑一声,知道这胖子是奔着自己来的,也不和他客气,“你不该来!”
辜胖子闻声,气势一泄,颓然地坐下,“也不想来,可是......”
“还是火候不够,做不到无懈可击啊!”
唐奕点点头,“既然来了,那就陪我好好喝上几杯吧!”
“好!不醉不归!”
......
————————
酒不醉人,人自醉。
这一夜,唐奕、辜凯、曹觉、陈志扬,从黄昏喝到月上中天,又从月上中天,一直喝到后半夜。
到了后来,唐奕已经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张牙舞爪地自歌自唱自跳,载歌载舞,好不痛快。
最后,曹觉等人见他除了酒,连人都分不清谁是谁了,只得散去。
冷香奴看着唐奕那个醉相是出不了屋了,还真得在凝香阁住下,只得安排房间与他歇息。
辜胖子是多么八面玲珑之人?只一顿酒,就和曹觉、秀才混成了兄弟,揽着二人豪气大叫:
“走,咱们不耽误这醉汉的好事,哥带你们换场子,接着喝!”
接不接着喝另说,但这凝香阁是不能呆了,倒是真的。
曹觉二人也是知趣,与辜凯下楼,告辞而去。
......
唐奕也是会挑时候,等三人都走了,只剩他和冷香奴,这货终于出了洋相,只觉腹中一阵翻腾,噗!
吐了......
吐的都是酒。
冷香奴莫名一阵心疼,倒是忘了,这坏胚一晚上只顾喝酒,却是一口下酒的吃食都没动。
也不嫌她脏,上前帮他收拾。
徐妈带着丫鬟进来,急声道:“让下人做就是了,姑娘怎还亲自动手?”
冷香奴一叹:
“我来吧,天色不早,你们且去歇息吧!”
说着,搀起胡话连篇的唐奕直朝客房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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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唐奕被人摇醒。
“爷,起床了!”
唐奕迷迷糊糊地挣开眼睛,见是冷香奴穿戴齐整地站在床下。
抬眼望窗,外面只微弱的一点光亮透进来,“这不还没亮天呢吗?”
翻身还想再睡,却是冷香奴不依,“曹公子他们已经在阁外等着了。”
“哦......”
唐奕一下子精神了,支手坐了起来,顿觉头疼欲裂,却是昨夜喝的太多,曹觉等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记得了。
见唐奕起身,冷香奴眼神有些闪躲,“奴奴去给爷打水。”
......
借着冷香奴忙活的当口,唐奕倒出功夫四下扫看。
先是觉得身上有点儿不对,“谁给我换的衣裳?”
冷香奴倒是不答,反而怪道:“还说呢,吐的满身,不换还给你沤着不成?”
“哦......”唐奕面上一红,丢人了。
为解尴尬,只得拿睡觉这屋子说事儿,“不仗义啊,就给爷睡客房?”
冷香奴一顿,“那你......还想睡哪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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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奕眼里,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红妖精居然也有顺贴的一面,不但伺候洗漱,连更衣束发都是亲自动手,好不周到。
心道,这十几万花的还是值的,至少不惹老子生气了。
钱啊,真是好东西。
......
冷香奴不知道唐奕心中所想,认真地帮他穿上罩袍,系上襟扣,又扎上衣带。每一步都做得极用心。
“用了早饭再走吧!”
唐奕摇头,“不了,下面还等着呢!”
冷香奴略有失望,但也知今天是他的大日子。
“倒是忘了,公子今日要封王进爵了,确实要早些回去。”
“回去?”唐奕一挑眉头。“谁说我要回去?”
“哦?公子不回去接受册封?”
唐奕轻笑道:“那个王爵,回不回去都是咱的。”
“但是有些人,你不去看看他,他还觉得自己过得挺滋润!”
说完,唐奕大步下楼。
“公子!”香奴追到楼梯。
“有事儿?”
“公子......还什么时候来?”
唐奕略一停顿,带着几分凄凉轻轻一笑,“以后都不来了......”
“你......”
“你若想抽身,就去找张晋文,已经安排好了。”
“都不来了......”
冷香奴呆立廊前,直到唐奕消失在门外,一沫香泪黯然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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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奕出了凝香阁,只见曹觉和秀才带着那五十个阎王营的兵已经等在了那里,黎明尚暗。
扫街的老仆役见了这一方肃杀冲天,也是下意识地躲的老远。
唐奕扫视众人,“今......”
只一个字,就卡住了。
因为,在人群之中,他看到一个不应该看到的窈窕身影。
两步冲了上去,“你来做甚?回去!”
“不!”君欣卓一点都没给唐奕留面子。“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唐奕一翻白眼,正要劝她,余光一扫,又看两个不应该出现的人。
“你们又来干嘛!?”
是宋楷和范纯礼。
二人闻声大乐,“这好事儿不带着兄弟,却是不义!”
“带你大爷!”
唐奕大骂:“别给你们家里找事儿!”
二人一撇嘴,宋楷道:“我爹都跑燕云去了,还能找什么事儿?”
贱纯礼也不示弱,“我爹都辞官了,更不用我操心。”
说着,贱纯礼一把揽住唐奕的肩膀,“安拉,咱可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就算出事儿也死不了,正好和你一起发配岭外。”
宋楷则是揽住另一边,“就是,这已经是很够意思了,没把庞玉、丁源那几头睡猪也给你拉下水。”
二人一边说,一边架着唐奕就往码头去,一点都不给他辩驳的机会。
其实,宋楷和范纯礼这两人深受唐奕毒害,就没打算当官。
正愁怎么能躲过外放,好混个闲职。至于光宗耀祖这种大志向,还是留里家里的其他几个哥哥吧。
......
没办法,唐奕被这两人架上了船,架到了城里。
一下船,唐奕又不淡定了。
只见桃花坞里,黑子已经是一身劲装等在了那里。
“你又来做什么?”
黑子憨憨一乐,“你惜琴嫂子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大郎看着办吧!”
日!!
他就怕这帮人不顾轻重跟着他来,所以这事儿一直刻意瞒着。
可是,现在倒好,一个都没落下,足见他唐奕这些年“人缘”混的多好。
“算了!”
事到如今,汝南王府就在街对面,唐奕就算想劝也劝不回去了,索性干了再说。
“秀才!”
“在呢!”
秀才闻声,登时来了狠劲,战场上的肃杀之气尽露无余。
“说话!”
唐奕冷声道:“带十个人去韩琦府上。”
秀才登时一脸的蛋疼,“十个太多,给我五个就够。不弄死那老货,老子提头来见!”
“不!”
唐奕冷声否认,“我不要他的命,只要他一条腿。”
“啊?”秀才一怔。“不是说好......”
唐奕阴笑,“改了,让他变成瘸相公就够了。”
说完,唐奕任由秀才离去,自带着剩下的人,气势汹汹地朝街对面的汝南王府而去。
......
此时,回山行在。
赵祯正沐浴更衣,准备上殿,癫王的册封仪典,他这个皇帝要亲自为唐奕披上王袍。
可是,还没出去,内侍黄门就上来禀报,唐奕还是没找着。
赵祯的心登时直往下沉。
一夜了,竟然还没找到?
转头看向李大官,“秉臣,那小子去哪儿了?”
李大官知道瞒不住了,不然,赵祯不会无端问他,显然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也不再隐瞒:“子浩此时,应该已经在汝南王府了吧......”
赵祯一惊,暴吼而出.
“大胆!!”
“胡闹!!!”
“你怎可和他一起胡闹!!”
李秉臣丝毫不惧,老迈之躯竟颤巍巍的一矮,给赵祯行了个跪拜大礼。
“圣人醒醒吧,那一家不能再留了!”
“大胆,大胆!!”赵祯气的上气不接下气。“一窝混蛋重要?还是朕的唐子浩重要?你不知道!?”
李秉臣抬起头,字字千钧道:“陛下要复太祖的老路吗?”
“......”
一句话,噎得赵祯如遭雷击,颓然泪下。
“可是......可是......可是不能让他为朕承这个祸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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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城中,汝南王府。
天光早已大亮,开封城民或出街用饭,或早起劳作,汴河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潮如织。
熙攘人群,此时却被一队人马吸引。
只见,桃花坞中鱼贯而出一众短衣精壮,个个龙行虎步、杀气凛然。
虽然都是便装,可是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军中勇士。而为首之人,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宋癫王,唐子浩!
此时,百姓无不驻足观望,好奇唐疯子这是要做甚。
很快,人们就有了答案。
......
汝南王府门前的侍卫眼见一众汉子穿街而来,正要上前盘问,不想其中一人已经迎了上来。
一看,却是曹家的二公子、阎王营的那个曹老二。
“没事儿,别紧张,就是溜达溜达。”
一边往上走,曹觉一边笑脸寒暄。
侍卫正在奇怪,曹觉已经到了近前,只觉眼前一花,两技手刀正中颈间。两个侍卫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围观百姓倒吸一口凉气,无不大惊失色。看来,唐疯子又要发疯!
可是,这场面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好像前几年也是在这儿,也是唐疯子......
......
曹老二一招得成,大手一挥,“给我砸......门。”
“门”字说的带着拐弯儿生生又吞了回去,因为,身旁有两道黑影已经射了出去。
只见黑子和君欣卓如两道流光,直射汝南王府大门。
门旁一丈来高的高墙哪里挡得住他们,二人飞身一踏,借力再起,直接就翻了过去。
霎时间,府内传来几声凄厉惨嚎,隔着墙也听得真切。只数息的工夫,那道朱红大门就缓缓而开。
曹觉看得直撇嘴:
“啧啧,嫂子这身手。”看向唐奕。“你可对她好点,不然啊......”
“要吃苦头!”
唐奕哪有心思和他斗嘴,回身环视大街上围观的百姓。
“汝南王府通敌卖国,陷大宋儿郎于万险,至祖宗威严于羞愧......”
......
“今日!!!”
唐奕停顿一下,竭力喊出:
“奕要为死难将士血仇!”
“为宗室皇威正法!!”
“以恶惩奸!”
“纵死......”
“无、怨!!”
缓缓转身,向汝南王府一指:
“杀进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