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家长里短,饮食建筑的绕了一大圈,终于把话头儿引到了华联上。
那边潘丰也打起了精神,只等官家为其化解此中困局。
至于唐奕,他也算是彻底服了这位千古仁帝。
“仁”的都有点过分了!
按说,一个皇帝和一个草民对话,哪用这些杂七杂八的废话,真接一句话的事儿,唐奕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但这位偏不,非要和你聊成自家大叔,才说正事儿。
唐奕觉得,这是惯性,赵祯早就习惯了这种处事方式。
他的那种“仁”还真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歌功颂德粉饰而来的,那是发自内心的仁爱。
......
“华联虽是新意十足,但听景休说,大郎都是专船引各州奇货入京,即使现在华联日入万贯有余,可实际利润却是极薄。如今开封只你一家,倒还无碍,若是别人学了你华联的招数,开起铺子抢你的生意,大郎铺那么大的摊子,就不怕血本无归吗?”
“恕草民直言,草民最开始就没打算用那个店铺挣钱。”
“没打算挣钱?!”
在场诸人无不一惊。
潘丰心说,没你这么吹牛-逼的,开铺子你不为挣钱?谁信?再说,你没打算挣钱就把我压成这个熊样,要是想挣钱,老子还不直接让你掐死?!
“草民就直说吧。”唐奕暗道,又得倒出点干货了。
“如果没有人效仿华联的模式,那草民才是真的赔了。”
“何意?”赵祯越来越听不懂了,没人跟他抢反而是赔了?
“草民开起华联铺,图的不是一间挣钱的铺子,而是整个开封的市场。”
“......”
“......”
“......”
整个屋子因唐奕的一句话,为之一肃。除了曹佾和范仲淹,都一脸怪异地看着唐奕。
一群加在一块几百岁的老家伙,听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侃侃而谈,画面好不怪异。
“草民斗胆问陛下、王爷、师长一句,大家觉得,是金银宝器的生意大,还是粮食转运的生意大?又或萝卜淞菜、日常杂用的生意大呢?”
赵祯不加思索道:“粮草转运是乃开封民生之本,当是最大。”
每年开封从全宋转运而来的粮食达六七百万石,折钱三四百万贯,绝对比金银宝器的金额大得多。
唐奕摇头道:“咱们来算笔账吧!”
“开封消费水平略高于各州,普通百姓人均每月用度两贯多。”
说着,唐奕转向曹佾和潘丰,“咱们就算是两贯钱,我说的没错吧?”
曹佾一哆嗦,心说,祖宗啊,你可别乱放炮啊!
“对...对...”
唐奕给他一个安了的表情,又对赵祯道:
“开封有治民百万,人均月耗两贯,加在一起就是两百万贯,一年就是两千四万贯的巨耗。而且,这还是把王公贵族、富户奢家当普通百姓的耗费来算。”
“这两千多万贯,花在哪儿了呢?”
赵祯听得虚汗都冒出来了,这些钱当然是花在萝卜菘菜、杂用粮油之类琐碎之事上了。
“你!你要干什么?”
纵使赵祯再仁慈、再开明,也被唐奕吓着了。
这么大的市场,这小子要一手掌控?那他这个当皇帝的能让吗?
“陛下误会了。”唐奕急忙辩解,估计赵祯现在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这是民生国本,草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垄断而为。况且,草民就算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力。你不是说吗,肯定有人会效仿华联的。”
“那大郎图的是什么市场?”赵祯心中稍安。
“草民要做的是渠道。”
“渠道!?”
“对,渠道!华联铺只是一个引子,把零售行业整合到一起,让开封的商家看到一种全新的经营方式。当他们认识到这种经营模式更高效、更合理之后,就会有人效仿。”
这时赵德刚忍不住开口道:“可是老夫还是不懂,别人学了你,你还怎么赚钱?渠道?什么渠道?”
“供货渠道。”赵祯一字一顿地说道。
现在他一点都笑不出来,正如范仲淹所说,这小子就是一个“妖孽”,走一步看三步。
“你沿着汴水、淮河、长江以及东南海境布下的那十几个运转点,才是关键!”
唐奕跪坐起来,“陛下圣明!”
赵德刚不解地道:“可是别人学你,自然也可以自己建立运转点啊?”
唐奕道:“请问王爷,开封城中,有能力投入几十万贯建立起整套运转体系的有几家?”
赵德刚一阵沉吟,“不多,但也绝不是没有。”
听了唐奕这一番话,要不是身为皇族,他都想掺合一脚了。
唐奕神秘一笑,“那没有这个实力,又想干华联这样买卖的商户怎么办呢?”
“......”
“十一皇叔与这小子论商道可是讨不到便宜的。”越祯目不转睛的盯着唐奕。
现在他全明白了,唐奕根本不在乎有人效仿华联,甚至希望大家都学华联。
学了,就要有货源,而在货源上,唐应拥有全部的话语权。
就算有人也建立渠道,但唐奕一来占得先机;二来,当没有实力建立渠道的人找上他的时候,他的运力就会更大,数量越大,意味着运转耗费就会越小。
这就好像往开封运一百斤粮,和运一百万斤粮的花费,绝不能同日而语。
那谁还拼得过他?
“开封治民百万,已经脱离了自给自足的原始经济模式。在这样的世界之城中,谁占领了渠道,谁就是赢家。说句大不敬的话,开封已经进入到一个‘渠道为王’的时代。”
唐奕没忍住,又放炮了。
赵祯眼神微眯,这个少年‘妖’的有些让他害怕。
如果真让他做成了此事,那他就算抓住了大宋都城的咽喉,赵祯再仁慈也不能容他。
呃...
唐奕一见赵祯脸色不对,知道可能让其生出了戒心。
皇帝对一个人有了戒心,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曹佾有点止不住地抖,连范仲淹都有些担心,不知不觉让这小子又大放厥词。
潘丰则是一脸呆滞,唐子浩这不是在找死吗?
“唐奕....”
赵祯沉吟良久,方悠然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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