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燕子坞休整一天,就登船顺河而下,过光州,行两日,停休寿州。
再往前,行船百多里,就到了汴河与淮河交汇之处,在那里转道汴水,六日可抵开封。
船在寿州一停,不论是船工,还是范、马两家的人几乎都下了船。
寿州因淮河之利,在中原之地算得上一等大城了,临江码头上槽船星布,甚是热闹。
大伙儿都下了船,上岸透透气,也顺便逛逛。
范纯礼当然是奈不住寂寞要进城玩耍,而且又想拉着唐奕同去。但是,这回唐奕是死活都不去了。
这两天,唐奕总一个人躲在般仓里,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撵走了贱纯礼,唐奕也觉得在客仓里闷久了,得出来放放风,就出仓上了甲板。
使劲伸了个懒腰,吸着略带水腥味儿的空气,唐奕的心情也一下子舒畅起来。
左右看看,也没看到什么人。想来,除了范仲淹、甄氏,还有尹洙,船上的人差不多都上岸了。
唐奕唯一见到的一个倚在船沿上的身影,却在看到他上来后,竟冷着脸,一个转身就要回仓。
“唉唉唉!”唐奕不干了,“见了我,你躲什么啊?”
从燕子坞上船已经三天了,这三天,君欣卓就没跟说唐奕过一句话,自然是气唐奕弄坏了她新买的珠花。
君欣卓沉着脸色,“谁躲了?风凉,吹的难受。”
唐奕哑然一笑,“还生气呢啊.?”
“你是主家,我哪敢生气。”索性别过脸去不看他。
“一串破珠花,也不值什么钱,你至于嘛?”
“再破也是我的东西.。”
“你看?还说没生气,暴露了吧?”
“......”
“行啦。”唐奕靠在船沿上,看着船下的寿州城,“我当时也是一时没想那么多,陪你一个好的就是了。”
“不要你赔...”
“真不要?”
“不...不要!”
“那我可扔了啊!”
......
唐奕这么一说,君欣卓这才正眼看向他。不知何时,唐奕手里多出一个楠木小盒,正比划着要扔到水里。
刚要上前阻止,却见唐奕一脸的坏笑正盯着她看。
“扔不扔关我什么事?那是你的东西。”险些又上了他的当。
唐奕觉得再逗下去就真生气了,把小盒往君欣卓手里一塞,“得改改你这倔脾气了,小心嫁不出去。”
“你....”君欣卓胀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好好,我不说了,快看看喜欢吗?”
见君欣卓僵在那里不动,唐奕只得上手帮她把小盒子打开,
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枝漂亮金玉珠花,正是燕子坞那巧嘴老汉极力推销的那一枝。
“我不要。”君欣卓只看了一眼,就急忙推了回去。
“怎么?不喜欢?”
君欣卓摇摇头,小声道:“太贵重了。”
其实,当时吸引她在那摊子驻足的,就是这枝珠花。但是实在太贵了,要十贯钱,她没有那么多钱,最后才不得已,退而求其次,买了那便宜的。
“又不要你花钱,你管什么贵不贵的?”唐奕无所谓地道,“这小半年多亏有你和黑子前后支应,要不单我和大哥是忙不过来的。”
君欣卓心里一暖,早就忘了生气,柔声道:“是我该谢你才对,不但救了我的命,还...”
“嘘!”唐奕立马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心让人听了去。”
君欣卓也知自己冒失了,下意识地左右看看。
“已经过去的事儿了,就不要再提了。”
“嗯。”君欣卓轻声应着。
“还有!”唐奕声调高了几分,嫌弃地看向君欣卓,“怎么说我也是你老板,别动不动就给我甩脸子,小心我扣你的佣资。”
“老板?”
“呃...就是主家的意思。”
....
“其实我并非生气,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觉得大郎太不爱惜东西了,好好的珠花就那么拆了。”
唐奕一撇嘴,“妇人之见!”
“拆了那枝珠花,小爷却得了一件宝贝。”
“什么宝贝?”君欣卓好奇地问道,“难道就是你买回来的那几块油石?”
唐奕来了兴致,“跟我来!”拉着君欣卓就往仓里走。
来到唐奕的客仓,君欣卓一看,不禁皱眉,心说,男人的房间都这么乱吗?
唐奕却不管那么多,扑到桌前,也不管桌上乱遭遭的油灯、石屑、纸笔墨砚,拿出匕首挑起桌上的一小搓石粉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宝贝。”
“这算什么宝贝?”君欣卓看着那搓石粉揶揄着。
那明明就是油石碾成的粉,灰不灰,黄不黄的,全无本来的油光宝气。
“把油灯点上,咱让你看看为什么叫宝贝。”
“大白天的点灯干嘛?”君欣卓不明所以。但是“主家”发话了,她也只好照办。
油灯点上,暗黄的火苗在白天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无力的跳动着。
唐奕端着匕首,把撮着石粉的尖部凑到了火苗上面,然后让君欣卓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石粉刚一接触灯火,就立刻发出耀眼的白光,刺得眼睛不敢直视,比之前的灯火不知道亮上多少倍。
“这油石其实就是独居石,其中含有一种金属氧化物,在高温下会发出白光。”
独居石中含有二氧化钍,而二氧化钍就是这强光的来缘,后世的白炽灯制造中就用到了这种氧化物。
当时,唐奕看到油石就觉得这东西有点眼熟,细看之下才发现,所谓油石其实就是独居石,后世也有人把品质好的独居石当成宝石贩卖。
但,独居石最大的应用,还是提炼钍金属和生产二氧化钍。自然的独居石中,除了二氧化钍,还有锆的化合物十分驳杂。不过,挑选其中钍含量高的直接磨粉,也勉强够了。
“要不是你那枝珠花,我还想不到这好东西呢。等到开封安顿下来,把这石粉进一步提纯,看咱给你做出一盏大宋最亮的灯!”
“呵呵。”君欣卓干笑两声,好好的宝石用来点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唐奕却不管她的异样表情,自顾自地道:“你知道我看到独居石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吗?“
“就是照明!大宋什么都好,就是晚上太无趣了。虽有油灯、蜡烛做为照明之用,但亮度都不高,点多了还乌烟瘴气熏眼睛。有了这钍灯能让大宋的夜晚更明亮,你说是不是宝贝?”
在夜如白昼的后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唐奕,实在不习惯这种昏昏暗暗的朦胧美.,灯当然是越亮越好。
“这几天,我在实验独居石的同时,也在设想一种可能——沼气灯。”
“......”
“就是一种用气来点燃的灯,比油灯和大蜡亮得多,还不熏人。”
“......”
“可是结果却不乐观。”唐奕脸色暗了下来。
“沼气产生并不复杂,但是却有许多无法解决的难题,输气管没有.,气密材料没有.,就连沼气池的压力问题也解决不了。”
“.....”
“好吧,其实是我不知道怎么解决。”
“.....”
“但是没关系啊,做不出沼气灯,咱可以利用二氧化钍做一个简单的灯罩,一样能起到强照明的效果。”
君欣卓听得云里雾里,强忍着他在那里絮叨.,见唐奕没停的意思,只好出言打断。
“快把灯灭了吧.,怪晃眼的。”
呃....唐奕有些尴尬地搔了搔脖子,被嫌弃了。
看来是宅男病犯了,自以为在美女面前堪堪而谈很酷,其中人家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无趣地收回匕首,还不死心地又添了一句:
“反正这是宝贝,能给咱们挣不少钱!”
......
君欣卓笑了,“大郎早这么说,我就听得懂了,能赚钱的就一定是宝贝了。”
呃.....
说完,君欣卓生怕唐奕再说那些她听不懂的东西.,转身到床铺边上,把堆在床上的脏衣服、被子都整里起来,开始帮他收拾房间。
看来,以后要每天帮他打理一下了,乱成这个样子,可怎么住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