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给我轻点!!”医馆里传来史芃的惨叫之声。
郎中正在帮她清洗脸上的创口,却因为史芃吃不了痛而平白挨了几声骂,一来二去,再好脾气的郎中也失去了耐性,“史四小姐,您若是想让伤口尽快处理好,就稍微忍忍吧。”
“你这臭郎中,我家小姐金枝玉叶,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痛楚!?你还不轻点!”竹青在一旁很是不满这郎中的态度,盛气凌人道。
郎中瞥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直接停了下来,“你家小姐皮肤溃烂,不清洗干净如何用药?若是这点痛都吃不了,就去另择他处寻医吧。”
“不不不!先生……”史芃闻言,急忙挥手挽留道,“竹青你闭嘴,先生,我忍忍……”
此时已经傍晚,整个京城的医馆早就打烊了,她们寻了好几家才找到一家肯为她治疗的,若是这里的郎中都不给治,她怕是只能忍到明日天明再来了。
竹青心里憋屈,看着史芃脸上被史清倏涂抹的野草沫子,替她抱怨道:“这些臭野草真是碍事,不然我家小姐也能少吃些苦!小姐,奴婢看着就心疼……”
那郎中将手中的白布往热水盆子里一摔,没好气道:“碍事?没有这臭野草‘碍事’,你家小姐的脸早就不见人形了!我用医时最看不得有人在一旁叽叽喳喳,你去打盆热水来!不要再继续烦我了!”
“你这人……”
“竹青!”史芃恶狠狠地吼道,“还不快去!”
放在平日里,竹青这番话早就能够引起史芃的共鸣了,她向来分不清真心话还是阿谀奉承,竹青也就是靠着自己一身拍马屁的好功夫,才将史芃的贴身侍女的位子坐的稳稳的。
只可惜今日碰上了个硬骨头的郎中,她只得委委屈屈地端起铜盆来摔门而出。
郎中总算觉得耳根子清净了,这才继续给史芃把脸上的绿草拭去。
这种野草被民间叫做‘醋溜溜’,长相十分不起眼。咀嚼起来时满口酸意,饥荒年间也曾经被人当做野菜入饭,拥有清热解毒的功效。
方才听下人们述说史芃的脸发作时的情形,郎中便得知是史家嫡女七小姐及时将这醋溜溜嚼烂并且敷在她的脸上,才得意遏制住溃烂的扩散形势。
早就听闻七小姐不管是才学还是医术都是人中翘楚,只可惜今日七小姐没有一同将史芃送过来,他早就想一睹七小姐的真容了。
再说侯府中的史清倏。
沈夙走后她的思绪也开始渐渐稳定下来,忽然想起还有史芃的事情没有着落,便叫来了薛应,让她跟随着一同去史芃住的偏院儿看看。
“我的小祖宗啊,你也不怕史芃突然回来,要是被摁在她的卧房里,不就成了瓮中捉鳖了吗?”薛应才刚瘫倒在自己的床上,就被史清倏叫了起来,此时还是哈欠连连。
史清倏拉着薛应一路躲过巡夜的家丁,怕她睡在半路上,还用力掐了她一把,“所以我们快去快回!史芃脸上的伤口有问题,不弄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心里总是安定不下来。”
听她这么说,薛应也只好强打起精神来,陪她做贼似的溜进了史芃的闺房里。
史清倏直奔史芃的梳妆台,一眼便瞧见了自己给史书凝的那瓶雪花膏,打开一瞧,里面的膏体已经被用了大半瓶子。
她随手摘下头上的发簪,用簪尾扣了一小块儿出来,仔细的嗅了嗅,“这雪花膏倒是没有添别的东西……”
“那,问题在别的东西上了?”薛应一听,便去打开别的瓶瓶罐罐,依次陈列在史清倏面前。
史清倏点着头分别去查看别的东西。
侯府的小姐们用的胭脂水粉都是统一分配的,虽说庶出的女儿规制比不上史清倏用的好,但是她们有的东西史清倏必定都有。所以这些东西原本该是什么样子,史清倏也是一清二楚的。
她怕看不出来,索性一个一个地在自己的手背上涂抹试试。
“小姐,你还是涂在我受伤吧,万一你的皮肤也变得跟史芃一样了怎么办啊?”薛应在一旁有些担忧,但是被史清倏一口回绝了。
她从玉露汁到芦荟挨个试了一遍,直到最后试完,才觉得一开始涂抹胭脂的地方隐隐作痛。
“是这个!”她惊到,拿起胭脂来细细闻了闻,果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又涩又臭气味,只是这味道被胭脂的香气遮掩了大半,若不是她知道胭脂是有问题的,肯定不会在意那极为微弱的气息的。
薛应一边帮她盖好盖子,一边问道:“小姐,你闻出来是什么了吗?”
史清倏仔细回忆着这个熟悉的味道,“这是……凤仙花?”
“凤仙花?”
史清倏放下胭脂,帮薛应一起收拾好被她们弄乱的梳妆台,迅速拉着她离开了偏院。
回去的路上,史清倏才缓缓解释道:“凤仙花也是一种中药,不过它的种子研磨成油后能够祛除死皮、死肉。”
薛应点了点头,“那这样的话岂不是用作护肤品也是可以的?”
“当然不行,”史清倏摇头,啃着左手的指甲思索着,“可能只有脸粗糙得不行才会用凤仙花种子的吧,毕竟它能有那样的功效也是因为具有一定的腐蚀性……若是和我弄得五朵云和大蝎子草同用的话,肯定会腐蚀进皮肤底层的。”
“照小姐你这么说,在胭脂里放了凤仙花种子油的人,是知道雪花膏里的问题咯?”薛应也学着史清倏的样子推测,“哎!会不会是那个史芃发现了,故意把事情搞大啊?”
史清倏叹了口气,“史芃那种草包怎么可能知道凤仙花,而且她也不会豁出自己的脸去的。”她又思索片刻,脸上的表情即是无奈,又似乎有些惋惜,“史芃那张脸,即使不会再扩散,也会永远留下疤痕了。”
“这是她自作自受!”薛应一向心直口快,她不喜欢史芃,此刻看她落到如此境地,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已经是极其大度了,“谁让她没安好心,对小姐你使了不少绊子,我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了!”
看着天真的薛应,史清倏真的不忍心点破她。
向来女人狠起来,使用的手段连男人都会惧怕的。
只希望真的如薛应所说,史芃能安静下来吧。
天色已暗,史清倏看着侯府上空深沉的夜色,那种黑暗极其深邃,像是要把她吞噬进去似的。这墙院围绕起的一方天空之下,明争暗斗会让人红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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