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林晚快速地在瑛姑的手心写字:为何?
察觉到瑛姑的手指微颤,贺林晚握紧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想要安抚她,瑛姑的手动了动继续在她手心里比划:小心……
小心什么?
瑛姑还没有写完春晓已经走到了门口,有些惊讶地道:如方师太?您怎么站在外面不进去。
贺林晚立即转头,只见之前离开的如方师太跨过门槛走了进来,春晓也紧跟在她身后进来了。
瑛姑的没有转头,但是手指却突然僵住了。
贺林晚握着瑛姑的手刚刚想说点什么掩饰一下,瑛姑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往一旁栽倒下去。
贺林晚一惊,立即起身扑过去扶住瑛姑,这才避免了她从椅子上摔落在地的下场。
“师父!”
贺林晚想要将瑛姑扶到椅子上,刚刚走进来的春晓在看清楚瑛姑的面容后突然尖叫了起来:“瑛姑师父!”
贺林晚已经顾不得去斥责春晓大呼小叫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怔怔地看着大量的鲜血从瑛姑的口鼻之中泊泊涌出,甚至连那一双向来平和温柔的眼睛里也流出来了两行血泪。
贺林晚半跪在地上将瑛姑的上半身抱在怀里,抖着手去摸瑛姑的脉搏,瑛姑却突然抬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这一抓她似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以至手指有些泛白发青,她努力睁大了眼睛想要对贺林晚说什么,可是从她口中不断涌出来的血让她开口变得十分艰难。
“师父别急,有话等会儿再说,我先帮你把把脉。”贺林晚的眼睛泛红,她尽量用平静温和的语气对瑛姑说道。
“小、小心……”瑛姑没有理会贺林晚,她用尽全力艰难地说出了两个字,然后转头朝着正走到她们面前的人看过去。
“先把她抬到蒲团上去。”如方师太一脸焦急地蹲下身来想要帮贺林晚搭把手,贺林晚推开了她,由于力道过重如方师太差点被推倒在地,正好被她身后的春晓扶住了。
躺在贺林晚怀里的瑛姑却突然浑身抽搐了一下然后便僵直了身体,原本紧紧抓着贺林晚的那只手也失去了力道滑落了下来。
贺林晚抖着手去探瑛姑的脉,却什么也探不到,瑛姑那双还睁着的血目中瞳孔渐渐扩散。
瑛姑死了。
哑妹扑过来,跪在瑛姑身前不停地摇晃着她已经僵直了的身体,眼泪一颗接一颗地砸落在地,可惜瑛姑已经无法回应她了。
贺林晚闭了闭眼,抬手将瑛姑那双没有闭上的眼睛合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瑛姑姑!呜……”春晓站在一旁无措地哭着。
从瑛姑突然栽倒到她咽气几乎是瞬间就发生了,贺林晚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瑛姑死去。
“人终有一死,贺施主请节哀。”如方师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贺林晚拿出手帕来帮瑛姑清理脸上的血迹,她似乎察觉到了贺林晚的排斥,并没有凑上前去帮忙。
贺林晚眼中的哀戚未散,面色却渐渐平静,“春晓,你跟哑妹去打盆水来帮师父擦身,再找一身干净的衣裳。师父向来爱整洁,我们得让她干干净净地走。”
春晓抹着眼泪应了一声拉着哑妹走了。
如方师太没有离开,她走到蒲团上跪下,捻着一串佛珠轻声念经,她念的是往生咒。
贺林晚帮瑛姑把脸上的血迹仔细擦干净后说:“如方师太,能否请您搭把手帮我把我师父抬到榻上?等下好方便擦洗。”这间屋子可能是如方师太平日里休息用的,靠着北墙放置了一张塌。
如方师太闻言睁开眼,有些惊讶地看向贺林晚,之前她察觉到了贺林晚对她的排斥,所以很意外贺林晚会叫她帮忙,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从蒲团上起身走了过来,与贺林晚一起讲瑛姑抬到了榻上。
安置好瑛姑之后如方师太便坐到一旁,继续念她的往生咒,并没有要与贺林晚交谈的意思。
“佛家言往生咒可消四罪,五逆,十恶业,不知师太这往生咒是为谁念的?”贺林晚看着一动不动躺在榻上的瑛姑垂眸轻声道。
如方师太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贫尼是为死去的友人念的,她在这世间凡尘俗世已了,苦难已解,愿她能早登极乐。”
“尘事已了?苦难已解?师太你来仔细看看我师父现在的模样。”贺林晚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瑛姑虽然已经咽了气,但是她的面容并不平静,而是扭曲得有些失真,这样的一张脸昭示着瑛姑临死前正遭受着常人难以预料的痛苦。她死的时候七窍流血,尽管之前贺林晚已经用手帕帮她仔细擦过了,但是她脸上依旧留有擦不干的血迹,由于刚刚的搬动,又有一些半凝固的血迹从她鼻孔里流出来。
如方师太看了一眼瑛姑就瞥开了视线,她闭了闭眼,语气依旧平静,“人死如灯灭,她的痛苦同她的躯体一同留在了这世间,不会跟随她的灵魂而去,这便是解脱。”
贺林晚看了如方师太一眼,“解脱?”
如方师太却不答话了,她继续垂着眸子念她的往生咒。
在另一个屋子里做功课的尼姑们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木鱼声和念经声都停了,但是却没有人过来探听。
春晓和哑妹很快回来了,哑妹手里端着一盆水,春晓手中捧着一身衣裳。
“姑娘,您看给瑛姑姑穿这一身行吗?是府里头新做的,还没上过身的。”春晓吸了吸鼻子,轻声问道。
贺林晚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这是她们这次上山来的时候给瑛姑送来的新衣,是卫氏房里的几个大丫鬟做的,没想到会派上这种用场。
哑妹将水盆放到一边,拧了快帕子来给瑛姑擦身,贺林晚将哑妹手里的帕子接过来,“我来吧。”
有些地方的习俗,老人过身之后是要女儿或者儿媳妇伺候擦身的,瑛姑没有儿女,这种事由贺林晚这个徒弟代劳也说得过去,哑妹见贺林晚态度坚决,便将帕子递给了她,自己去端了水盆站在旁边,好方便贺林晚搓洗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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