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贵笑着高声道:“我们三太太没出嫁前确实是卫家大小姐,不过这四家铺子都是先夫人留下来给三太太的嫁妆,跟卫家却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说着和贵将手中的文书拿出来扬了扬,看向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的卫胜文笑容恭敬地道:“这不,文书还在这里呢。老爷,您说这几家铺子是不是先夫人留给我们太太的嫁妆?”
看热闹的人闻言不由得都看向卫胜文。
林管事在一旁有些着急,不由得扯了扯卫胜文的衣袖,让他快点否认了,被卫胜文不耐烦地挥开了。
卫胜文也想否认,今日这里若是没有朝廷派来的征输官他也就打打马虎眼含糊过去了,可是和贵手里的文书白纸黑字分明,且那几个征输官都在一旁看着他,今日之事说不定还会被写在文书里报上去,卫胜文虽然身为朝廷三品官员,却也没有办法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指鹿为马。
于是卫胜文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没错。”
征输库派过来的皂隶见状也开口道:“文书我们已经验证过了,这几家铺子之前是归属于卫夫人,卫夫人去世之后就当做嫁妆转给了贺家三太太,这些官府里都有相关存档,作不得假。女子的嫁妆向来是不归夫家所有的,所以这些铺子与卫家没有什么关系。”
见官府的人都这么说了,众人便都信了。春晓又躲在人群里捏着嗓子道:“可是既然铺子是已经去世的卫夫人给贺家三太太的,怎么这些年却是卫老爷继室的表兄来管的铺子?还到处与人说这铺子是卫家的家业,是要传给卫家少爷的?”
此言一出,人群不由得哗然,就连征输库的那些人都看向卫胜文,一脸的不以为然。
卫胜文脸色不由得一变,看向人群里说话的人,春晓却早已经躲到了后面。
那个之前拔刀的兵差直接往旁边啐了一口,十分不平地道:“这还用问吗?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我说难怪这位卫老爷一来就拦着贺三太太给朝廷捐粮草呢,那位什么舅爷也口口声声地说这是卫家的铺子,原来是不要脸地将原配的嫁妆给当成了继室生的儿子的家业了。”
这些兵差都是军营出身,对卫胜文这样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文官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升官发财也不受他牵制,便对他少了忌惮,对行事大方有魄力的武将家的贺三太太就多了几分偏护。
看热闹的人闻言看向卫胜文的目光立即就变了。
有人道:“这也实在是过分了,卫老爷还是朝廷官员呢,怎么如此糊涂行事。”
有人道:“这大家族后宅的事情哪里是我们平民百姓能懂的?这位卫老爷的继室夫人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还有知情人将十几年前的事情捅了出来:“这你还真说对了,当初这位继室夫人刚进门就贪了原配留下来的首饰硬说是自己的嫁妆,最后被人给揭穿了,闹得下不来台。”
“可见娶妻娶贤啊!卫大人自己后院都如此荒唐,怎么当好朝廷命官?听说官位还不低。”
卫胜文站在米铺里听着众人的议论觉得自己还从来没有如此丢脸过,却是半个为自己辩解的字都说不出来。
和贵等他们议论地差不多了才站出来道:“当初卫老爷和继夫人也是担心我们太太年纪太轻,经验不足才与太太说好将铺子交给卫家代为经营十年,不过现在十年之期早已过去,我们太太在贺家也是半个当家太太了,经验自然是有了,便想将铺子收回去,过几年好给我们家大姑娘当嫁妆。不过恰逢东北战事,我们家老爷又正好在登州带兵抗敌,夫人便于大姑娘商议了将自己嫁妆铺子的东西捐献出来,只希望我们老爷和那些官兵们至少不会为粮草担忧。”
那带头的兵差大喝了一声“好!贺将军忠肝义胆,贺太太深明大义,都是好样的!”
人群也都跟着称赞了贺光烈和卫氏夫妇。
有人道:“担心姑奶奶经验不足,也没有让继室给姑奶奶经营店铺的,这卫家还真是……”
春晓借机高声道:“既然卫家是帮卫夫人经营店铺,不知这十年来卫家给了卫夫人几成分红?”
和贵看了卫胜文一眼,一脸的为难,呵呵笑着打马虎眼:“都是一家人,我们太太哪里好意思跟自己的长辈谈利益。”
春晓震惊道:“就是说卫家一文钱的收益都没有给过贺三太太?”
和贵呵呵一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众人看向卫胜文的目光已经不能用鄙夷来形容了。
卫胜文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眼,正想栽倒,和贵看见了连忙冲上去扶住了卫胜文,口中还焦急道:“老爷您没事吧?您可千万别病了。上次老太太病了,我们太太忧心老太太的病情,没有心思提铺子的事情,便拖了一年没有将铺子收回去。这次您要是病了……我们爷还在战场上呢,太太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肯定得着急。”
兵差嗤笑一声:“装病这种事情娘们儿干干也就罢了,一个大老爷们的为了多占点便宜也来这招,也真是够丢人现眼的了。”
和贵怕卫胜文真有什么好歹,连忙让伙计来将卫胜文扶到内室去休息,卫胜文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就被人扶走了。那位林管事见众人看他的目光都满是鄙夷,心知今日大势已去,便也跟着卫胜文一起躲进了内室。
和贵吩咐人去请大夫去给卫老爷看看,然后朝着众人拱手笑道:“等我们将捐资都运走,这几家店铺都要重新整顿开张,到时候还望诸位街坊邻居多多帮衬。”
见和贵说话和气,众人都七嘴八舌地应下了。
这边米铺都搬得差不多了,和贵便陪着征输库的何大人去了隔壁的药材铺子,因为刚刚在米铺闹得沸沸扬扬的,所以众目睽睽之下,药材铺的掌柜要老实多了不等和贵说二话就自己将账簿送了上来。
那边林掌柜还在给卫胜文出主意:“绣庄和金铺他们还来不及过去,我们先派人去将账本藏好了,尤其是金铺那边的贵重金银器,先偷偷搬走……他们今日来得太突然了,我们若是早有准备就好了……”
卫胜文摆了摆手:“你去办吧,动作要快!”
却不知斜对面的仙客来茶楼二楼,贺林晚在看到卫胜文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就笑着转头对赵青青道:“赵姐姐在这里也好,省了我不少事儿了。不知姐姐可否借我两个有经验的掌柜和账房?”
赵青青若有所思地看了对面的粮铺一眼,闻言便是一笑:“这有何难?我这里别的没有,人和银子都有的是,你要什么说一声就是。”
说着便叫来了茶楼的掌柜,让他马上去调配人手。春晓也是这个时候被贺林晚打发下去的。
和贵那边,茶楼的伙计过去与和贵悄悄说了几句话,和贵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对那位何大人以及那今日专门过处理账务的小吏道:“刚刚耽搁了这么久,这边当会儿还要搬药材,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不能将账目对完,我们东家让我给各位大人准备了几桌席面,为了不耽误大伙儿吃饭,不如我们先去另外两个铺子将账本都先整理出来,之后就只剩下对账了,到时候可以另请账房来做,我们也省些事情。”
那两人听说还准备了酒席,连忙道:“你们东家真是太客气了,如此也好,我们先去另外两家铺子走一遭吧。”有账房帮着对账,他们确实要轻松不少。
和贵便带着征输库的人往金器铺去了,外头还围着看热闹的人见见了便问了几句,和贵都大声地答了,于是不少没事干喜欢看热闹的人就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等到卫老爷和林管事派人过去的时候,金铺和绸缎庄的两个掌柜早就在看到文书和官府的人的时候将账簿给交了出来,有贺林晚向赵青青临时借去的那些掌柜和账房,这些掌柜想要暗中捣鬼都没有机会,都是同行,谁也懵不了谁。
所以等这边卫老爷得到消息,四家铺子都已经被赵氏派人接管了。卫老爷听到之后气得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桌子,大骂道:“好你个不肖女!真是好样的!”
好在卫老爷还不知道,因为今日运米粮药材之事声势浩大,加上围观的人们口口相传,大家都知道了这四家铺子其实是贺家三太太的嫁妆,跟卫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从舆论上确定了卫氏对这四家店铺的拥有权。
还有人将卫老爷夫妇苛刻原配留下来的女儿,强占了人家的铺子十年的事情加油添醋地说,不过是一日的时间,卫氏就在舆论上占了绝对的上风。一个肯将自己的嫁妆捐出这么多给国库的女子又怎么会是奸猾之辈?所以那当了坏人的后母和亲爹就显得尤为面目可憎了。卫老爷,尤其是卫夫人的名声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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