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了大半个月的希望变成了绝望,张德林才不在乎直呼赵光义的大名有多大罪责。
赵光义不肯救他,那他只剩下死路一条。
鱼死网破。
长剑砍了许多下,也砍不到黑影的身上,但是张德林并没有放弃,依然挥舞着长剑砍伐。
黑影手里的长鞭,非常的犀利。
长鞭上的倒勾,剐的张德林背脊上已经没有一片好肉。
血刺呼啦的,看着分外人。
“啪~”
长鞭用力一甩,打的张德林在地上乱爬。
倒勾划过了他的面颊,一瞬间就勾出了两道血痕。
“嘿嘿嘿……”
张德林在地上滚了一个圈,滚到了大帐后面,在那里似乎有东西被遮着。
他狰狞的一笑,扯住了用来遮挡的黑布。
“老子在这里等了大半个月,就是在等有人来杀我。没等到杨延嗣麾下的狗,却等来了你这一条阉狗。那你就去死吧!”
“唰~”
黑布被张德林扯开,露出了下面藏着的一架弩车。
弩车上的弩枪已经填满。
枪头闪烁着寒光,似是随时准备吞噬生命。
“该死!”
黑影惊呼了一声,二话不说就往帐篷外跑。
“晚了!”
张德林一手拉动了弩车的机括,里面的弩枪瞬间喷涌而出。
弩车前的大帐,被射的布满了孔洞。
黑影虽然武艺高强,可是正面对着弩车,被射成了一个刺猬。
十几柄弩枪将黑影钉在了支撑大帐的柱子上,人死的不能再死了。
明明杀死了黑影,可是张德林一点儿兴奋的神色也没有。
他显得很没落。
赵光义抛弃了他们。
他们真的变成一条丧家之犬了。
赵光义容不下他,杨延嗣也容不下他,他该何去何从?
闻讯而来的汾州厢军军卒,看到了大帐里那被钉死在柱子上的黑影,并没有多说话。
他们很娴熟的把人拖出去掩埋在了营地后方。
大帐内。
张德林面对着他麾下仅剩的将校,有些癫狂道:“赵光义抛弃了我们……”
帐内的将校,一脸惊恐、愕然。
成孤魂野鬼了?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急切的问张德林。
张德林扫了一眼他麾下的将校,目光阴沉,“事到如今,我们只剩下了一条路可走……”
“落草!”
落草为寇,这几乎是所有大宋厢军最后的退路。
大宋的厢军多,被逼上了绝路的厢军也多。
所以,这就造成了大宋匪患成灾。
“可是我们的妻儿……”
有将校小声的说了一句。
一下子,大帐里面其他将校们都沉默了。
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在太原府内被监管着。
张德林眯起眼,冷声道:“那我们就先杀到太原府去,把妻儿们都接出来。”
“愿听将军调遣。”
张德林满意的点了点头,低声道:“赵光义派来的人并不多,对咱们的威胁不大。可是杨延嗣派了多少人,咱们还不清楚。所以,必须谨慎行事。”
“将军准备怎么应对贼人的火药?”
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张德林冷着脸,声音低沉道:“拿人趟过去……”
“嘶~”
将校们倒吸了一口冷气。
杨七的人马在他们营地外布置下多少火药,他们查不清楚。
但是他们可以肯定,拿人趟过去。
他们麾下的六百多人,死的不会剩下多少。
出奇的是,明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大帐里的将校却没有一个人反对。
人都是自私的。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能想办法活下来就好。
旁人,他们没有资格去关心和怜悯。
随后,将校们出了大帐,就开始集结兵马。
六百多人的军卒,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集结在了一处。
张德林身披着重甲,站在他们面前,高声道:“兄弟们,事到如今,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大家随我杀出去,拼一个生死。”
“愿听将军差遣。”
军卒们一脸视死如归。
“走!”
张德林当即,率领着军卒们奔向了营地外。
众人到了营地门口,却停下了。
因为在辕门正中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大箱子。
箱子遮挡的很严实。
众人见到箱子的第一眼,就想到了火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你!去打开箱子看看。”
张德林随手指了一个军卒。
军卒暗吞了一口口水,害怕道:“将军……要不……咱们绕过去吧?”
张德林瞪眼,“让你去你就去。否则,军法从事。”
军卒一脸惊恐,他咬了咬牙,颤颤巍巍的走向了大箱子。
然后,满脸恐惧的掀开了箱子。
抬眼往箱子里一瞧,顿时松了一口气。
“将军,似乎是一些小孩儿的玩意儿,还有一封书信。”
“去个人,抬过来。”
两个军卒轻而易举的把大箱子抬到了张德林的面前。
打开箱子,张德林一眼就瞧见了里面的一个虎头枕。
他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紧接着,在他身侧的将校们,一个个一脸惊恐的看着箱子里面的东西。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箱子里面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有虎头帽、有虎头枕、有拨浪鼓、有小藤球等等。
无一例外,都是小孩子们的玩具。
“他们……”
有将校当下就急眼了,张嘴就要嚷嚷。
却被黑着脸的张德林给抬手制止了,张德林随手捻起了箱子里的长信。
长信的内容很简单。
可是张德林却看的心头震动。
“该死……”
张德林差点儿把牙都咬碎了。
“写的什么?”
有人好奇的问。
张德林仰起头,一脸淡漠,“一些个跳梁小丑,想要借机威胁我等而已。”
他毫不在乎的让人把大箱子里的东西抬到了一边。
然后对着身后的将士们喊了一声,“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众人嗷嗷叫的冲出了营地。
说来也惊奇。
以往道路两侧火药密布,可是今个儿冲锋,似乎没碰到火药炸响的事情。
众人心里狂喜。
他们觉得杨七的人手应该是退了。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
张德林早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把刚才的那一封信,暗中递给将校们传阅了一遍。
凡是看过信的将校,脸色都不好看。
众人冲出了营地以后。
一路奔向了太原府。
赶到夜深的时候,终于到了太原府城外五里的地方。
众人选择了一个地形隐蔽的地方,安营扎寨。
军卒们睡过去以后。
将校门聚集在张德林的大帐内。
有个虎背熊腰的将校咬牙切齿的道:“杨延嗣那厮好可恨!居然拿我们的家小威胁我等。”
张德林扫了他一眼,冷冷的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今夜召集大家过来,就是想问问。大家对此事的看法。”
有人低着头,颓然道:“如果杨延嗣真的能够遵守诺言,我这一条命丢给他,又何妨?”
张德林沉吟道:“我怕的就是杨延嗣不遵守诺言。”
“那可怎么办?”
“我等死了事小,可是断子绝孙了,下了黄泉,怎么去面对祖宗?”
“……”
将校们忧心忡忡。
他们同时看向了张德林。
“将军,您拿一个主意吧。”
张德林目光深沉,低声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就先按照信上说的办。”
将校们抱拳,“我们听将军的。”
此后,七日间。
张德林一行纵横百里。
好好的一个太原府,被他们杀的乱成了一锅粥。
凡是有他们出现的地方,官府内上下的官员,被他们屠杀的干干净净。
事情传到汴京城。
朝野震动。
“逆贼!逆贼!逆贼!”
赵光义站在御阶上,歇斯底里的咆哮。
圣眷正浓的毕士安当即出列,躬身道:“陛下,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应该尽快派人去剿灭贼人。”
赵光义压制了心头的愤怒,目光一扫,落在了呼延赞身上。
“呼延赞,朕命你领五千兵马出京,一定要把贼人的脑袋给朕带回来。”
呼延赞单膝跪地,“臣领命。”
派出了呼延赞去剿灭张德林一行,赵光义就再也在朝堂上待不下去了。
他急匆匆的赶回了寝殿,义愤填膺的乱砸了一通,然后恼怒的呼喊,“陈琳,你给朕滚出来。”
陈琳快速的出现在了赵光义面前。
他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气定神闲,而是一脸凝重,见到了赵光义,当即就跪下请罪。
“奴婢该死!”
赵光义指着陈琳,愤怒的咆哮,“朕让你去处理一个没用的废物。人没除掉,还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朕要你何用?”
机会来了!
王继恩瞧见了机会,他笑眯眯的凑上前,给赵光义上眼药,“陛下,陈琳办事妥帖,从未出过什么大的纰漏。这一次,有可能是一时疏忽,还望陛下念在陈公公平日里办差妥帖的份上,就饶他一次。”
“饶了他?”
赵光义愤怒的道:“你让朕怎么饶了他?太原府上上下下,上千名的官员,就是因为他的疏忽,被屠戮一空。朕饶了他,怎么跟太原府那些死去的官员交代?
就是因为他办事不力,才导致了太原府上下上千名的官员惨死的。
这都是他的错。”
“陛下……”
王继恩准备继续给赵光义上眼药。
却没想到陈琳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陛下,此事透着些许的诡异。据奴婢得到的消息,咱们的人到了汾州以后,张德林等人的家眷就已经消失一空。
而在张德林的大营内,并没有发现有其家眷生活过的痕迹。
所以,奴婢猜测,有人抢先了我们一步,向张德林等人下手了。
张德林会如此一反常态的在太原府内胡作非为,肯定和他们有关。”
赵光义闻言,胸中怒火更胜了,他气的颤抖着问,“你是说,又是那个小畜生?”
陈琳低声道:“**不离十。”
“小畜生!”
赵光义愤怒的咆哮了一句,猛然之间,身体一僵。
“噗!”
吐出了一口逆血,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陛下!”
王继恩和陈琳异口同声的惊呼了一声,扑向了赵光义。
王继恩率先扑到了赵光义身边,见陈琳也扑了过来,就愤恨的踹了他一脚,“你这个狗才,滚远点。若不是你,陛下怎会如此?”
陈琳被王继恩踹的在地上滚了一个圈,他趴在地上,目光阴沉的扫了王继恩一眼。
王继恩却并没有搭理他,快速的探了一下赵光义的鼻息,王继恩惊呼道:“陛下晕过去了,快传太医。”
一帮子宫娥、宦官,迅速的忙碌了起来。
……
太原府。
一个偏僻的山沟里。
张德林很狼狈的在喘着粗气。
在他身后的,就是他麾下的兵马。
六百人的兵马,经过了连日来的杀伐,到如今就剩下了不到两百人。
张德林他们杀的虽然凶狠,但是并不代表他们就没有折损。
反而,在他开始杀戮以后,他手下的人马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张德林双眼赤红的冲着山沟里咆哮,“你出来!出来!老子知道你一直跟着我们。”
张德林冲着山沟里咆哮了许久。
一道人影在他的咆哮声中,从山沟里显现了出来。
张德林见到了他,像是野狼一样盯着他,嘶吼道:“你是谁?”
“鄙人姓霍,名字不便相告。”
霍红叶俯身而立,一身黑色的劲装衬托出了他挺拔的身躯。
他笑眯眯的盯着张德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张德林看着霍红叶,声音低沉道:“你们是杨延嗣的人?”
霍红叶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显然是默认了。
张德林又问,“我们的家小呢?”
霍红叶轻笑道:“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霍红叶讥笑道:“你们还有得选?”
张德林凶狠的盯着霍红叶,“你们让我们做的事情,我们已经做完了。现在、立刻、马上,我要见我的妻儿。”
霍红叶淡然摇了摇头,“还有最后一件。”
“什么?”
“送你们上路。”
张德林心头骇然,当即喊道:“兄弟们,宰了这个畜生。”
霍红叶暗自摇了摇头,一动不动。
紧接着,就看到从山沟两侧的山上,出现了许多和霍红叶装束相同的人。
他们手里的劲弩,暴射而出。
磅礴的箭矢,犹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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