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怀德撇了儿子一眼后,不再搭理他。
管家已经吩咐人从府库里备上了三箱子的金银珠宝。
高怀德换了一身低调的黑色云纹衣衫,带着管家和府上的家将,抬着三个装满了金银财宝的箱子,从府上一个隐晦的侧门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一行人避开了围在高府门前的百姓,急匆匆的赶到了赵府。
赵府还是那个赵府。
赵府门前的两座石狮子,是汴京城最大的。
赵府的门槛也是汴京城最高的。
高怀德一行人到了赵府门口。
高府管家上前通禀,“烦劳通禀一声,卫国公来访。”
仰着头,一脸傲气的赵府门子,听到了高府管家的话,略微愣了愣。
猥琐的对着高府管家搓了搓手。
高府管家脸色一黑,从怀里掏出了一锭十两重的雪花银,塞给了赵府门子。
赵府门子悄无声息的从高府管家手里取走了银子,塞进袖筒里,咧开嘴,露出两排大黄牙。
“别不乐意,就算是皇子龙孙到了府上,该给小人的银子,也躲不过去。”
扔下了这句话,赵府门子摇头晃脑的进入到府里去通禀了。
高怀德在石狮子前,面色淡然道:“平日里都这样,还是只对咱们特殊?”
高府管家弓着腰,低声道:“赵相公贪财,汴京城人人皆知。所以,连带着赵相公府上的下人们,也一样贪婪。旁日里,那些个皇子来拜访赵相公,他们一样勒索。”
高怀德轻‘嗯’了一声,淡然笑道:“取死之道。”
……
赵府内。
门子弓着腰,迈着小碎步匆匆进入到了正堂里,瞧见了赵普正在作画,也不敢打扰,轻声的站在门外候着。
赵普画的是一张素描写景的画作,瓷瓶里的寒梅,被他画的栩栩如生。
只可惜,没有着色,失去了红梅独立白雪中的傲气。
“哒~”
赵普扔下了手里的自制炭笔,吧唧着嘴,皱眉道:“始终缺了几份韵味,没有颜色,就失去了梅花独有的傲气。这幅画显得有些下乘了。回头得问问那个小子,这种画技,有没有上色的画法。”
赵普评价完了自己的画,随手从画架上摘下来,递给了身旁伺候着的老仆手里。
“回头送去给凤翔府的权知府,他不是想求老夫一份墨宝吗?三万两,这画就是他的了。”
信手涂鸦之作,敢要价三万两。
整个大宋,估计也只有赵普敢这个明目张胆的要润笔费了。
赵普颦见了躬身站在门口的门子,随口问道:“谁来了?”
门子躬身道:“回禀老爷,是高府的卫国公高怀德。”
赵普一边在铜盆里净手,一边沉吟道:“高怀德这个老匹夫来拜访老夫?这还真是稀客。”
赵普擦拭干净了苍老的双手,坐在椅子上,随手从丫鬟手里端过了一杯香茶,漫无条理的开始吃茶。
“换做其他日子,高怀德来拜访。老夫自然得打开中门相迎。只可惜,近几天,高家都处在风口浪尖上。他来拜访老夫,肯定是要求老夫办事。”
赵普放下茶杯,摊开手,道:“说说,高怀德准备送多少东西给老夫?”
门子低着头,轻声道:“卫国公府上的下人们抬着三个箱子,小人瞧着,那些箱子里装的,应该都是黄白之物。”
“小气了。”
赵普瘪了瘪嘴,感慨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高怀德还舍不下金银财物。他们几家吞了潘家,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的。现在想要让老夫出面为他们说项,却又不愿意割肉。你们说说,咱们这位卫国公是不是小气了?
也对,他不了解杨小子。杨小子为了堵住老夫的嘴,可是足足送了十箱子的黄白之物。
你们说说,老夫帮谁?”
赵府门子乐呵呵笑道:“咱们赵府的规矩,谁出的钱多,帮谁。”
赵普触及茶杯的手顿了顿,撇了一眼赵府的门子。
伺候在赵普身旁的阿南脸色一沉,对着赵府门子喝道:“滚出去做事,这里哪有你多嘴的份儿。”
赵府门子愣了愣,赶忙拱手施礼,道:“是小人多嘴了,小人这就去打发了高府的人。”
赵普笑眯眯的说道:“你去告诉高怀德,他如果愿意留下一个箱子,老夫就给他指一条明路。”
赵普对着门子招了招手。
“你且附耳过来。”
门子屁颠屁颠儿的凑到了赵普身前。
赵普在门子耳边低语了一句。
门子眼前一亮,眉开眼笑道:“小人明白。”
赵普笑眯眯的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门子乐呵呵的离开了正堂。
门子一走,赵普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他轻声对身旁的阿南道:“回头找个由头,把他逐出府去。这个人太贪心了。我这个当老爷的,尚且知道有些事儿能做不能说,他的胆子居然比我还大。这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阿南低眉顺耳道:“老奴明白。”
……
赵府门外。
赵府门子从门内出来,仰着头,傲然道:“我们家老爷说了。今日不便见客。”
高府管家急匆匆凑到前面,低声道:“就不能通融一二吗?”
赵府的门子搓了搓手。
高府管家咬牙切齿的又塞给了他一锭银子。
赵府门子笑眯眯的把银子收起来,说道:“有人出的价码,比你们高多了。他让我们老爷不要掺和进这件事。我们家老爷收了他的钱财,也答应了下来。”
赵府门子的话说的狠通透。
在这件事上,喜欢看赵普闭嘴的人,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杨延嗣。
也就是说,赵普已经收了杨七的大笔贿赂,答应不参与到此事当中。
高府管家阴沉着脸,对着赵府门子抱了抱拳,道:“有劳了。”
赵府门子笑嘻嘻道:“我家老爷还说了,卫国公若是愿意留下一个箱子的话,他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
高怀德皱了皱眉,对着手下的人挥了挥手。
高府的家将们立马卸下了一个箱子,放在了赵府门口。
赵府门子从府内召唤了几个人,把箱子抬了进去,才轻声道:“我们家老爷说了,您可以去走一趟八王府,拜托八王走一趟曹府。”
一句话,点到即止。
高怀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然后带着手下的人马,匆匆离开了赵府所在的巷子。
赵府门子乐呵呵的让人抬着高府的大箱子,去正堂向老爷请功去了。
……
高怀德这位雁门关事件的帮凶过的不痛快。
符家这位主谋,过的就更不痛快了。
符家现在的处境很微妙。
在雁门关事件上,虽然他们没有亲自参与,但是大大小小的计划,都是符家的家主策划的。
“嘭!嘭!嘭!”
符家家主,符二爷,愤怒的在书房里砸东西,嘴里穿出一声声谩骂和咆哮。
“狗东西!”
“小畜生!”
“欺人太甚。”
“……”
相比于高府所遭受的雷霆报复,杨七对付符家的手段,就有些春风化雨。
从杨七入京的那一天开始。
符家就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怪事。
先是符府的丫鬟,跟着府上的家丁私奔了。
而且这一走,近乎走了一半儿符府的家丁和丫鬟。
紧接着,符府上开始莫名其妙的出现各种各样的动物尸体。
富贵人家,都喜欢圈养宠物。
符家这种曾经冠绝汴京的富贵人家,自然必不可少。
这些个宠物开始莫名其妙的暴躁,然后突然暴毙,死状极其凄惨。
当所有的宠物死光了以后。
符府的鱼塘里,开始冒出一股股的黑水。
池塘里的鱼虾,也一个个全都死光了。
紧接着,符府上的盆景花草,也开始无辜死亡。
整座符府,开始弥漫着一种萧条的恐惧。
有点像是道家典籍里面讲述的那种天人五衰的感觉。
恐惧在符府上越蔓延,越恐惧。
符府上的家丁和丫鬟们,开始想方设法的往外逃。
然而,都被符家二爷给派人抓回来了。
不信邪的符家二爷,施展雷霆手段,震慑着府上的所有家丁和丫鬟们。
在这种双重压迫的恐惧下。
符府内终于有人被逼疯了。
有了第一个,就开始出现第二个。
之后,接二连三的出现。
整座符府,变成了汴京城最大的疯人院。
终于,就在昨日傍晚。
第一具的尸体出现了。
并不是他杀,而是自杀。
死相极其凄惨。
那是一个暂居在符府的偏房子侄,他是生生把自己给挠死的。
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
面对这一具尸体。
艺高人胆大的符二爷,心里终于感受到了恐惧。
连夜,他让人打包了行李。
今日一早。
他带着一些金银细软和重要的家眷,匆匆要逃离符府。
早上,城门刚开的时候。
符家二爷就带着家眷们,在府兵们护卫下,匆匆出了城门。
符家的根基都在南方。
符家二爷心里清楚。
只要到了南方,回到了符家自己的地盘里。
就没有人能够再威胁到他了。
然而,他们的人马出城约么二十里地的时候,遇到了一帮凶狠异常的蒙面匪徒。
匪徒们把符府上的府兵们全部杀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亲自把他们送到了距离汴京城三里外的官道上。
并且扔下了一句话。
“回到府里去等死。别想跑,谁也跑不了。”
一瞬间。
这个可以让他作威作福的符府,成为了囚禁他的牢笼。
“符二爷,考虑清楚了吗?”
不知道何时,一个身材曼妙的身影,体态婀娜的出现在了符二爷的身边。
她娇滴滴的瞧着符二爷,轻声道:“只要二爷您答应一声,妾身就有办法,帮助二爷逃出生天。”
这是一个极其娇媚的女子,容貌上比初醒逊色了几份,但风情万种,骚媚入骨,比初醒又多了一份儿滋味。
就是这样一个女子,符二爷却不愿意多看一眼。
符二爷苍老的身躯颤抖着,低吼道:“我要是真答应了你,符家才会真的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地步。大不了,我捧着丹书铁卷入宫。求陛下保下我。”
女子轻笑道:“你舍得交出符家兵权?”
符二爷神色复杂,心有不甘。
女子又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你就没想过,恢复当年你爹在时,你们符家的荣光?”
女子移步向前,走到了书房内挂着的一幅字画前。
女子抬手去抚摸字画,符二爷想阻止。
嘴张开了,却没发出任何的声音。
女子抚摸着字画,道:“昔日,你符家,贵为皇下第一族。符老太爷,也是大宋第一位异姓王。可以说,你们符家,在着大宋,只手遮起半边天。
如今呢?你们符家经历了太祖和赵光义两人几十年的打压。
皇下第一族这个称呼,你们符家已经没有资格了。
而昔日,位高权重,受到万人敬仰的魏王,就只剩下这幅画了。”
女子从画卷上收回了手,俏皮的眨巴着眼睛,笑嘻嘻道:“你猜猜,如果赵光义在再坐上十年皇位。这边京城里还会不会有你们符家?”
符二爷愤怒的咆哮道:“你不必说了,老夫相信陛下,不会抛弃我们符家。”
女子莲步轻移,踱步到了桌前坐下,伸出一根玉指,玩味的笑道:“那……咱们打一个赌如何?你现在就入宫去,去求你的陛下。看看他愿不愿意出面帮你,平息这一次的风波。”
见符二爷似乎不为所动,女子笑吟吟的指了指自己。
“赌注就是妾身。妾身知道,你觊觎妾身已久了。只是碍于妾身背后的那个人,所以不敢有什么动作。现在,妾身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光明正大占有妾身的机会。
只要你赢了,那么妾身就是你的。到时候在床笫之间,任你施为。
而且,你是光明正大的把妾身赢回去的。相信,妾身背后的人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符二爷双眼直勾勾的盯在女子身上,低吼道:“就算你不说,老夫也会入宫去求见陛下的。老夫要让杨家的小畜生付出代价。”
“口是心非。”
女子娇嗔的在符二爷胸膛上戳了戳,笑嘻嘻道:“那妾身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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