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放缓了脚步,脚步声也轻了许多,朝着佛堂里走去。
佛堂的窗户开着,太后站在窗户前,神色发愣,痴痴的。
皇帝朝着窗外看去,月光被乌云遮挡,外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风大,吹着太后的头发和衣襟。
皇帝连忙走过去,将窗户关上。
“母后,天冷,别冻着自己。”皇帝柔声道。
窗户关上了,太后便盯着窗户发呆。
“母后,朕扶你坐下。”皇帝道。
太后的动作很顺从,被扶着坐下。
皇帝在她身边坐下。
“母后,后日就是除夕了,一晃,又一年过去了。”
“母后可还记得许多年前的除夕?宫宴过后,我们坐在一起吃夜宵。楚嬷嬷的厨艺很好,朕最爱吃她做的红梅珠香了。”
“每年除夕,夜宵里都会有这一道菜。母后一直记得朕的喜好。母后对朕的好,朕一直记着呢。”
皇帝絮絮叨叨说着旧事。
或许是年纪大了,他时常回想起过去的事。
但是,他不想回想和赵雨兰有关的,剩下美好的回忆,便是和太后在一起的了。
说起那些旧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太后痴痴愣愣地看着前方,对他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皇帝觉得,太后的痴傻症状似乎更严重了。
他的心情很复杂,既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又觉得有些可惜。
他说什么,太后都听不懂了,也给不了回应。
皇帝轻叹了一口气。
“母后,朕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皇帝走到门口,让楚嬷嬷进去伺候着,自己迈开步子往外走了。
楚嬷嬷走进了佛堂:“娘娘……”
楚嬷嬷的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刚吓死她了。
“小阿月,别怕。”太后不复刚刚的痴傻,反而眨了眨眼,有些顽皮,“阿擎反应快,本宫演得好,不会让他发现的。”
阿擎听到了脚步声,迅速决定从窗户离开。
窗户打开,阿擎刚走,皇帝就来了。
确实有一点惊险。
幸好有惊无险。
她做了几十年的傻子,演起傻子信手拈来。
“宫宴那么热闹,那么多人奉承着他,还偏偏往本宫的佛堂跑,烦人。”
“打扰本宫和阿擎叙旧,烦死人了。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本宫的乖孙了。”太后很是苦恼。
楚嬷嬷愣住了。
阿擎?
太后说刚刚来的人是阿擎?
那位贵人,居然是小太子?
小太子还活着?!
“娘娘……”
太后知道她要问什么,点了点头。
“小阿月,本宫找到本宫的乖孙了。”太后笑眯眯道,眼睛满是欣喜,纵然是苍老的面容,整个人都鲜活无比。
楚嬷嬷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太好了!太好了!”楚嬷嬷连声道。
太后心心念念着的乖孙还活着,苦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件幸事了。
太后露出一抹笑:“是啊,太好了。”
乖孙长大了,娶了媳妇,还有好几个孩子。
她要多替他们祈福,愿乖孙一家,平平安安的。
……
卫擎回到了宫宴中,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然后与自家媳妇儿对视了一眼。
卫擎的眼神中透出‘一切顺利’的信息,棠鲤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
刚皇帝走的时候,她还真有些担心,幸好没事。
皇帝的位置空着,宫宴已经进入了尾声。
棠鲤将一杯酒递给卫擎,卫擎饮下。
又坐了一会儿,宫宴便结束了,参加宫宴的人陆续离去。
棠鲤挽着卫擎的手,两人一起离去,刚好碰上准备离去的赵殊和锦瑟。
赵殊的目光落在棠鲤挽着卫擎的手上,神色瞬间不虞,转瞬即逝,朝着卫擎露出一抹笑。
“乌大人。”
“见过睿王。”
两人目光相碰,隐约带着剑拔弩张。
赵殊的目光看向棠鲤,被卫擎挡住了,几乎把人搂在怀里,走了。
赵殊看着他们的背影,神色冷了下去。
乌煜可谓春风得意啊。
乌煜与长公主对上,按道理该死无葬生之地才对,谁知,他居然查出了长公主谋反,扳倒了长公主,还因为这件事,得到父皇的信任,俨然被父皇当作了肱股之臣。
乌煜过得越好,赵殊越恨!
赵殊又忍不住想,若是他娶的棠鲤,结局会如何……
“王爷。”锦瑟出声,打断赵殊的遐思。
她并不清楚赵殊的想法,而是想到一件事:“王爷,我总觉得这乌煜有点眼熟,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他……”
是在哪里见过呢?
一时想不起来。
……
棠鲤和卫擎回到侯府。
已经很晚了。
两人洗漱后,就去睡了。
躺在床上,卫擎说到与太后相见之事。
“太后老了许多。”卫擎抱着她,将头埋在她脖子间,语气闷闷的,“太后被下毒的原因,就是发现萧家被诬陷,想让皇帝翻案。”
“太后根本没想到,皇帝也牵涉进这个案子,甚至可能是幕后主使。”
“当初,我们若是把查到的证据交给皇帝,恐怕也是这个下场。”
棠鲤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
她相公其实就是要发泄一下情绪,也只有在她面前,会显露真正的心中所想,会展示脆弱的那一面。
她只要陪着他,告诉他,自己在就行了。
卫擎抱着她一会儿,将心里的烦恼说出来,果然好受了许多。
他毛茸茸的脑袋在她的脖间蹭了蹭。
“媳妇儿,能见到太后,我还是很高兴。终有一日,萧家会洗清诬陷,我们会一家团聚的。”
棠鲤点了点头:“肯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卫擎搂着她的腰,不舍得放开她,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媳妇儿,睡吧。”
……
转眼便到了年三十。
孩子们都在家,换上了新衣服。
衣服是织云楼送来的,檀娘亲自准备的。
孩子们穿上都很合身。
许珏和卫子昂是同款的袄质长袍,穿着一点也不臃肿,显出眉目的清俊,自有一股风流和贵气。
卫子熠则是蓝色的长袄,俏皮活泼一些。
三宝是粉色的袄裙,衬得小脸粉嘟嘟的,稚嫩可爱。
两个小宝宝也有新衣服。两个小宝宝穿得很多,裹着白色的棉袄,像两只糯米团子似的,只露出两张肉嘟嘟的小脸,躺在小床上,翻身都很难。
棠鲤看着排成一排的四个孩子,再看着床上奋力翻身的两个小宝宝,心中有种满足感。
“夫人,白爷来了。”下人禀报道。
“白大哥?!”棠鲤听到这个名字,很是惊喜。
白沐阳的生意越做越大,据说都做到大齐去了。
这一年下来,基本都是天南地北地转,棠鲤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棠鲤嘱托好奶娘照顾两个小宝宝,自己便起身往外走。
棠鲤来到大门处,便见地上摆着二十几个箱子,一抹白色的身影正在指挥着下人卸箱子,等于说地上那二十几个箱子还不是全部!
“白大哥。”棠鲤叫道。
那抹白色的身影转过来,眉目清秀,温文尔雅,果然是白沐阳。
白沐阳没有多大变化,就是皮肤黑了一些,但是是健康的黑,一点不影响他的颜值。
白沐阳也盯着棠鲤看着,神情分外温柔。
“白大哥,怎么带了这么多箱子来?”棠鲤看着那些东西道。
“给你和宝宝们的礼物,别客气。”说话的却是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的声音。
霍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很大方道。仿佛那箱子是他送的一般,一点也不见外。
“都是些吃的用的,给你和妹夫,还有几个孩子的,一分没多少。”白沐阳笑着道。
白沐阳天南地北的走,看到不少好东西,念着这个妹妹,总想给她带一些,日积月累下来,就这么多箱子了。
霍驹勾着白沐阳的肩膀进了侯府。
一路上,霍驹就跟跟屁虫似的跟着他。
自从顾怀瑾有了心上人之后,他就孤苦伶仃一个人了。
如今,白沐阳回来,他终于不孤单了,有人和他一起孤苦伶仃了。
霍驹的心情分外好。
结果,织云楼的檀娘令人传信来,说给白爷做了新衣,让他去取。
白沐阳在侯府待了半日,便去了织云楼。
霍驹:“……”
霍驹顿时想改名叫霍狗,他根本不是快乐的小马驹,而是孤独的单身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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