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杭南跟米江一起回到警局,进门之后就见值班女警满脸呆滞的坐在值班室里,喃喃道:“他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杭南看得眉头一皱,正要过去责备一句,就听值班室的电话响了。
他走了过去,打眼去看来电显示,整个人忽然间有种被电了一下的感觉。
是之前打电话报警,叫他去解救那群被拐卖妇女和儿童的那个号码。
按照他们的推论,这个号码现在应该属于宋羽!
现在她打过来,是想说些什么呢?
杭南深吸口气,然后接起了电话,先发制人道:“宋羽,是你吗?”
对方没有给予他应答,而是平铺直述的陈述了一个结果:“宋东在万年公墓。”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宋东在万年公墓?
他不是在警局吗,怎么会到哪儿去?!
杭南心里陡然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一把拍开值班室的门,道:“宋东呢?!”
女警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回答道:“姚中校前不久把他带走了……”
姚琛?
这件事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
杭南心下疑惑,思维瞬间发散出去了,只是这时候却也顾不得多说,跟米江打声招呼,一起上车奔赴万年公墓。
“万年公墓,万年公墓,”杭南开车,米江坐在副驾驶上,他忍不住念叨:“我怎么听这地方这么耳熟啊。”
杭南开出了最高车速,方向盘一打转个弯,道:“宋东的母亲死后,就被埋葬在万年公墓!”
米江想到之前的冯青青失踪案,不禁悚然一惊:“难道说,宋东已经被……”
杭南一句话都没说,迅速开车到了万年公墓,拔下钥匙之后,跟米江直奔公墓内院。
时间已经很晚了,周围光线昏暗,给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平添了几分恐怖,杭南隐约记得宋老夫人的墓碑在哪儿,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准确,目光正四处搜寻,袖子忽然间被米江扯了一下。
“你看那儿。”他指了指一个方向。
杭南顺势看过去,目光不禁为之一凝。
这时候并不是清明节、中元节这样的特殊日子,当然不会发生大规模扫墓,即便白天有人前来祭奠,留下点瓜果菊花,傍晚时分也会被打扫的人清理走,故而此时此刻,几乎所有墓碑前的小台子上都是空的,只有一座墓碑前摆着东西,当然扎眼的紧。
杭南从口袋里取出手套,打开手机灯光之后,谨慎的走了过去。
墓碑上有墓主人的照片,宋老夫人在上面笑的慈祥,杭南用手机灯光照了照墓碑前的小台子,心脏不禁一颤,米江一眼瞧见,也忍不住说了声“卧槽”。
台子上摆着盘子,里边是一颗属于人类的心脏,血淋淋的,十分可怖,旁边摆着一束黄白二色的菊花,微微溅上了一点鲜血。
米江一指旁边,提醒了一句:“杭队,宋东在那儿……”
杭南顺着他的手指去看,就见到了宋东惨不忍睹的尸体,脸上双眼处被人划开,嘴巴里少了一截舌头,腹部更是被人剖开,取走了最为要紧的心脏。
他倒下的石阶上用鲜血写了三个字:第二个。
底下的署名是宋羽。
杭南觉得自己的思绪乱了。
这是怎么回事?
带走宋东的是姚琛,杀死宋东的却是宋羽?
他们之间存在某种别人不知道的联系吗?
还是说……
杭南思绪正混乱,冷不防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摸出来看了一眼,见是局长,就接了起来。
“小杭,你之前跟姚琛接触的比较多,那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他出现了某些异常?”
杭南正在思量姚琛跟宋羽之间的关系,不曾想局长一个电话打过来,直接就开始问姚琛了。
他是警察,不相信世界上存在这样的巧合,立即反问道:“您怎么会这样问?”
不等局长发问,杭南就主动解释说:“您不说是出了什么事,我都没法回答您,不知道前因后果,即便有异常的地方,我怕是也会忽略掉。”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能瞒住的事情,局长便直截了当道:“就在刚刚,姚琛自杀了。”
“啊!怎么会?!”杭南大吃一惊。
“他之前在军部和宣传部那儿提交了申请,通过网络直播进行征兵和军队宣传,就在今天晚上,他当着几百万观众的面坦诚了自己的罪过,揭穿了他父亲和一干心腹党羽的种种龌龊……”
局长上了年纪,显然不是会看网络直播的人,但只是听人复述那个过程,他都觉得匪夷所思,沉默几瞬,才继续道:“直播最后,姚琛说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然后就切断了信号。二十分钟前,军方的人到了他的住所,发现他已经自杀身亡。”
姚琛死了?
这怎么可能?
杭南觉得自己的头脑有些不够用了,他揉了揉额头,忽然道:“姚琛的直播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局长道:“七点半,怎么了?”
“您可能还不知道,”杭南道:“今天下午下班之后,姚琛以军方代表的名义提走了宋东,我看过登记表,时间是六点四十,跟七点半的直播只差了四十分钟……”
杭南这么说了会儿,自己都觉得云里雾里,深吸口气,道:“请您稍等,待会儿我回警局,当面向您汇报!”
……
警局的人去接管了现场,杭南跟米江开车返回,走到一半却发现首都已经进入交通管制状态,街道上的要处全部被军方接管。
杭南想起局长之前说姚琛揭发了他父亲及其一干党羽的不法行为,对此隐约有了几分猜测,递了证件过去,被放行后,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了警察局。
“六点四十,姚琛提走了宋东,七点半直播开始,而从警局到公墓,来回需要一个小时,按照现在我们所看到的局面,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姚琛跟宋羽因为某种原因建立了联系,他将宋东从警察局提走,交给宋羽之后,回到住处开始了今晚的直播,说完那些话之后自杀;”
“第二是姚琛提前录好今晚要说的内容,提走宋东之后,将他带到公墓里杀死,但这显然没有办法解释军方所说的姚琛尸体在住处被发现……”
欧阳裕作为不久前接触过姚琛的人,也被请到了警察局,静静听杭南说完,他沉思良久,忽然看向对方,道:“杭队长,你还记得你、我、姚琛三个人一起前往异形案案发现场时,姚琛说的话吗?”
那时候姚琛说了什么?
当杭南说起解救那群妇女和儿童的女人时,姚琛说:“我觉得,那个人是宋羽。”
当杭南说他曾经用宋羽的照片试探过被救者,觉得宋羽应该不是救她们的人时,姚琛说:“也许是她改变了自己的容貌呢?”
再后来,也是在姚琛的推动之下,他们得出了异形食人的结论。
当时只觉得姚琛思维敏锐,现在回想,结论却是呼之欲出!
欧阳裕跟杭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姚琛就是宋羽!”
局长被他们搞糊涂了:“你们说什么呢,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杭南具体向他解释这件事,等他说完,欧阳裕继续道:“姚琛屁股底下不干净,宋羽不知从哪儿知道了,找上门杀了他,然后以他的面孔开始活动,引导我们发觉异形的事情,然后又用姚琛的身份提走了宋东,在宋老夫人的坟墓前杀死了他——如果推论成立的话,那就可以确认,之前冯青青的失踪,肯定也是她做的!”
杭南道:“想要验证我们说的对不对,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找到一个人……”
他与欧阳裕四目相对,齐声道:“姚琛!”
如果刚才的推论是真的,那么也就说明姚琛早就死了,而一个死去已久的人的尸体,绝对跟刚刚自杀的人的尸体不一样。
局长豁然开朗:“既然这样,军方的人说姚琛刚刚自杀……”
“应该是为了掩人耳目,”杭南道:“一来,军方不想将异形的存在闹的人尽皆知,造成社会惶恐,二来,恐怕也是因为宋羽妆扮成姚琛,所揭发出来的那些事情。”
姚琛在阐述完自己的罪行,揭露自己父亲及其党羽的罪恶之后选择自杀,虽然对军队的形象造成了抹黑,但总算也还有点可取之处,毕竟他用性命扳回去了,但大众要是知道姚琛早就死了,那一席话根本就不是他的本心,那舆论只怕马上就要炸锅。
局长沉着脸给军方代表打电话,几经询问之后,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挂断电话,他沉声道:“你们的猜测是对的,尸检的结果显示,姚琛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七天。”
走出局长办公室的时候,欧阳裕道:“你说,宋羽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杭南静默片刻,说:“应该算是个非大众意义上的好人吧。”
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报复伤害过她的人,也会用她的手段和力量去维护公平正义,寻求公道,就像是异形的事情,她完全可以咬死不说,毁灭痕迹的,可到最后,她不仅主动打电话报警,事后也以姚琛的身份再三提醒他们。
欧阳裕听得叹口气,想起之前见到的宋东的尸体,道:“我大概知道,冯青青是去了哪里了。”
杭南说:“我也猜到了。”
宋东害死宋老夫人,她就用更加残忍的手段虐杀了他,用他的死来祭奠宋老夫人,冯青青出谋划策,把宋羽丢给了人贩子,想必此时此刻……
欧阳裕摇头失笑:“真是睚眦必报。”
杭南反倒说:“这或许就是她想要的公道吧。”
已经是半夜时分,杭南送他出了警局门口,临上车前,才听欧阳裕道:“你觉得,那个女人真的是宋羽吗?”
杭南眯起眼来,看了他半晌,然后笑着说:“不然呢?”
“我觉得不太像。”欧阳裕坦诚道:“宋羽的性格已经很明确了,腼腆,温柔,胆子不大。遭受过宋东夫妻的背叛之后,她可能会杀死宋东,但做不出那样的虐杀,更不要说一气呵成划开他的腹部,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很难做到这一点。至于之后杀死姚琛,易容成他所做的那些事情,乃至于跟各方打交道却不露痕迹,这都不是一个高中生能做到的事情。”
杭南说:“或许是寄生在她身上的那个异形做的呢。”
“那就更奇怪了,”欧阳裕道:“难道那是个十分具有正义感的异形吗?再则,初来乍到,它怎么对人类社会的规则这么熟悉?”
杭南定定的看着他,道:“你想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欧阳裕说:“或许,这永远都会是一个谜题吧。”
夜风吹起了他身上的黑色风衣,有种别样的萧瑟,向杭南颔首一笑,欧阳裕道别道:“那么,再见。”
杭南说:“再见。”
……
当晚九点,殷辽正式接受了来自监察部的问话。
“殷中校,”对着面前那份档案记录看了很久,监察官正色道:“你在姚琛姚中校身边做了一年的副官,对吗?”
进入监察部时,殷辽心里还有隐约的差异,暗暗猜测是为了什么,听到对方询问起姚琛来,心脏不禁一紧。
自从那个吻之后,他们再没有见过,甚至没有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短信。
心绪霎时间复杂起来,他点点头,道:“是的。”
“那么,”监察官注视着他,道:“你有没有察觉到,最近的他有些不一样呢?”
不一样吗?
当然是有的。
殷辽心念微动,却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姚琛说的话了,他叫自己的情绪平复下去,然后抬起头,道:“没有发现。”
略微顿了顿,他又有些不自在的解释说:“我跟姚中校,一直都相处的不太融洽,没事的话,很少说话……”
“这样。”监察官点点头。
他旁边的副官也道:“殷中校应该什么也不知道,早在前些天,他就被调走了。当时的原因是姚琛抢占军功,对殷中校寻隙滋事,惹恼了司令官,现在回想,他应该是有意的,调开一个对姚琛比较熟悉的副官,才好做其余事。”
监察官颔首说:“应该就是这样了。”
殷辽不知道他们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隐约猜到应该是姚琛出了事,他心头一紧,假做不经意的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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