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止深坚决且强势的态度,简直是在对余振岐宣战。
他清冷嗓音,不容置喙的说,“我的婚姻,我可以自己做主。”
顿了顿,他侧首看了钟晚一眼,眸底多了三分温柔,可语气仍是强硬,“钟晚,我要定了。”
“余止深!”
余振岐扬手,一个烟灰缸朝着余止深砸过来!
他没躲,那烟灰缸就砸在他肩上,干净的西装顿时多了一道痕迹。
钟晚心里一惊,小手紧攥着他袖口。
余振岐面对着钟晚尚算客气,起码没有将一切怨气都发泄在她身上。
余振岐冷笑,他手指着余止深,“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余止深下巴微微扬起,深邃眸底是不动声色的逼迫。
是的,他在逼余振岐妥协。
他淡淡笑着,“如果您想,可以把这一切收回去。”
余振岐怒不可遏,恨不得掐死这个逆子!
可眼前的余止深,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年少轻狂的他。
余振岐总是对人说,他的小儿子很像他,从小便有自己的主见。
可他如今才懂,那是反骨。
余止深一身反骨,永远都学不会顺从!
‘叩叩’
敲门声响起,终于打破了这个令人紧张的气氛。
苏湘推门进来,面带柔色。
她先看了眼钟晚和余止深,而后踱步到余振岐身边。
她伸出手来,温柔的抚着余振岐的背,低声劝道,“先消消气,这件事,不如改日再谈?”
余振岐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年纪越长,脾气也愈发躁了。
唯独苏湘劝他,他能听进去一些。
苏湘垂首,在他耳边说,“阿深还在兴头上,一时舍不下那丫头而已。”
一口怒气郁结在心口,余振岐发泄不出,只得狠狠地拍了一下桌面,吼道,“滚!”
越看这个孽畜,他越是心烦!
余止深牵着钟晚下了楼。
男人腿长,走路就快了些,钟晚需要小跑才能跟上他。
她双手抱着他手臂,不安的说,“余老爷子是不是很生气,你要不要留下来……”
“不需要。”
话未说完,他语气淡淡的截断她的声音。
他无所谓的反应,让钟晚愈发担心。
她和他不一样。
他是天之骄子,是余振岐精心培养了二十年的继承人。
而她钟晚,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女人。
余振岐想弄死她,便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钟晚胆子小,怕死,更加怕生不如死。
像是心有灵犀,他感受到了她的不安。
余止深停下脚步,回身看她。
四目相对,他眼中仿佛有星辰大海,深邃不见底的墨色里,总是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作用。
很多时候,余止深他代表了安全感。
余止深弯了弯唇,一抹让人安心的弧度。
他手指轻抚着她微凉的小脸,沉沉嗓音,极认真的说,“晚晚,我会公开你的身份。”
钟晚眼眸一震,有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他的话。
公开她的身份?
难道今天这样,还不算公开吗?
他还想要怎样公开?
钟晚觉得,她的脑子像是锈住了,转的有些慢。
她猜不透余止深的意思,心里便急了,“余止深,等等——”
钟晚想问个究竟。
这时,蓦地响起一把清冽嗓音,切入了两人间的对话。
“阿深。”
是余君礼。
钟晚跟着余止深下了最后一级台阶,见到从外面进来的男人。
气温许是降低了些,总感觉男人身上还染着寒意。
他拄着手杖朝他们走过来,绅士的微笑。
余止深朝他点了点头,客气道,“大哥。”
余君礼微微抿唇,竟直接将注意力放在了钟晚身上。
他没理会余止深,却对钟晚说,“钟小姐,上回初次见面,我有些唐突了。这次,又不知道你会过来。”
说着,他从西装内襟口袋里摸出了一块成色上好的翠玉,递给钟晚,“我戴了十几年了,不如送给你,做见面礼。”
“这……”
钟晚愣住。
余君礼骨节分手的手,透着病态的苍白,像是被病魔缠身已久的人。
苍白与翠色相衬着,倒生出几分别样的美。
思绪停了几秒。
钟晚回过神时,立刻摇头拒绝,“余大少,这东西是不是太贵重了?”
她说完,空气忽然陷入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钟晚下意识的朝余止深身侧靠了靠,如同暴风雨中,寻找可以遮蔽的屋顶。
她有些恐慌,忽然间生出的。
这余家,处处都秘密,人人都藏着心机。
她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发觉智商不太够用。
半晌,终是余君礼先开了腔。
他温和一笑,“怎么叫的如此生分,如果你愿意,可以跟着阿深叫我大哥,或者……叫我君礼?”
钟晚细眉轻蹙,总觉得余君礼这话有些别扭。
他苍白的手还停在半空,掌心里的翠玉闪耀着莹润光泽,灯光下,愈发显得美艳。
钟晚不收这翠玉,余君礼也就这样僵持着。
像是在比拼,看谁先支撑不住。
钟晚正在心里措辞,如何回绝。
这时,余止深忽然接过了那翠玉。
他看着余君礼,眼底甚至含着两分笑意,淡淡的语气,听着倒真的是道谢,他说,“大哥,这东西,我代晚晚收下了。”
余君礼轻轻挑眉,没有说话。
他看着余止深和钟晚手牵手离开的背影,心中仿佛早有预料。
精致的黑色手杖在地毯上轻轻摩挲,一如余君礼此刻的心情,那般让人捉摸不透,晦暗难明。
………………
………………
迈巴赫车厢后座,有浓郁的烟雾弥漫。
余止深自上车后,便没有开口。
莫名的沉默,让气温骤然低了几个度。
钟晚垂在膝上的双手交握着,默默地猜测着身旁男人的喜怒和心思。
她在猜,他是为了什么突然生气了?
嗯,他就是生气了,钟晚感觉的到。
余止深吸完了一支烟,将烟蒂碾灭在扶手箱旁的烟灰缸中。
然后,才终于开了腔,他问,“你和余君礼,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被烟熏过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愈发低沉。
这语气,如同质问。
钟晚觉得不太舒服,可仍是乖巧的答道,“之前我去四季青会所找思危,路上不小心碰了他的车。”
她知道,这男人喜怒无常,这会儿,摸不清他心思,可千万不能惹怒了他。
钟晚自认为,她回答的不错,条理很清晰了。
可他好像不太满意。
“哦?”余止深挑眉,菲薄的唇扬起两分弧度,嘲弄的目光凝着她,继续追问,“还有呢?”
这眼神,令钟晚有些不悦。
她偏过头不看他了,没好气的回他,“没有了!”
然后,他便生气了。
余止深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钟晚,不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了!”
钟晚不知道余止深为何莫名其妙的就来了情绪,明明在余家老宅时,他还好好的。
虽然面对着余振岐的态度有些强势,可她感觉得到,他对她,还是很温柔的。
这会儿,原形毕露了吗?
果然,这男人本性就是一头恶狼,披不了太久的羊皮。
四目相对,余止深分明看清了钟晚眼底的讥诮,他心头顿时窜起了一把火,眯起的眼眸,尽是危险。
他忽然喝道,“停车!”
司机被惊出一身冷汗,战战兢兢的停了车。
余止深声音凛然,“滚下去!”
“余止深,你——”
钟晚的小倔脾气也被顶上来了,竟有一种想和他吵一架的冲动。
这男人,神经病吧!
余止深却不给她反抗的机会,他直接倾身开了她那一侧的车门,然后将她一把推了出去,像是连看她一眼都不想。
他冷冷道,“滚!”
然后,一个不知名物件从他手里扔出来,险些砸在了钟晚脸上。
钟晚本能的闪身一躲,那东西便掉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响——
钟晚低头看去,心头一紧。
她连忙俯身捡了起来,竟是余君礼给她的那块玉。
钟晚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还好没碎,玉石这东西都很脆,她还想着有机会再还给余君礼,若是碎了可怎么得了?
余止深这个神经病!
迈巴赫已经重新驶向马路,钟晚就这样被余止深扔在了马路上。
然后,她悲催的发现,她的包和手机都在车里。
钟晚很是郁闷,她还穿着连衣裙,虽说是秋天,可夜晚到底还有些冷。
一阵风吹过,钟晚便一阵战栗。
她站在马路边拦车,想着回去了再让佣人出来送车费。
这个时间,正是港城夜生活的开启,拦了几辆车,里面都坐着人。
钟晚冷的,皮肤上起了一层小疙瘩。
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自暴自弃的念头,要不,她就地睡一晚上吧?
可转念一想,不行!
她是个女孩,万一被人劫色了呢?还是早些回家比较安全。
钟晚等了很久,没有等到的士,却等来了一个熟人。
那辆奥迪车本已经在她眼前开过去了,可不知为何,又忽然倒了回来。
钟晚正诧异时,驾驶位的车窗便放了下来,女人精致的脸含着温柔的笑意,她问,“钟小姐,你怎么在这儿拦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