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书友
看到第55章,作者的思考非常引人启发,仙草
主角和魔女法洛莎在探讨四星图概念,其中,传统的自然-神-魔女-人的秩序体系在本书的赛博背景下置换为人-魔女-神(缺位)-自然,就像书中法洛莎最为不解的便是——
一千年前在她的魔女评议会时代
“从上到下,我们位于群星的世界当中,神明至高无上,魔女们有资格操纵并继承魔力,并驾驭着人类”
而一千年后,这种关系则完全颠倒为
“人类位于最上方,至高无上,压制着魔女。魔女们则与神明相隔绝。最下方是我们所生活的地方,即诸星世界内的一颗星星,如今被人类肆意解读。”
其实看到这里很容易理解魔女在现实中的指代含义——教会神职人员,她们组成的评议会则是服侍上帝的教会,这种教会和神职人员又专门指向了西方中世纪的天主教会,而所谓魔女产生自人类却没有生育能力的诅咒,映射了教会人员服侍于上帝而禁欲修道的历史缩影。
那么公司以及公司所统辖的人类一方是如何实现这种关系逆转的呢?
在此前的阅读里,作者也在人物的对话中给读者逐步揭示这个赛博社会前身如何一步步建立的,总结起来有两点,一是人类自身理性发展出的科技体系和世界观,表现为历史上数次和魔女的战争(随着科技的革命人类使用的武器越来越先进)。
但这样打赢魔女了么,并没有,因为魔女拥有神力,强大的魔女评议会甚至拥有操控现实能力的魔女,这样的逆天外挂属实克科技,所以文中也说到纵然科技如何进步,魔女始终无法被人类战胜,反倒魔女发威数十亿人类死亡,人类的领导势力被迫屈服。
基于理性的科技力量让人类获得和魔女对话的实力基础,但并不平等岌岌可危,于是这就引出了第二点,分化魔女并培养自己的魔女力量,文中提及了这里便不详述,只需关注结果,人类培育出了忠于人类的掌握现实控制能力的魔女,并在和魔女评议会全体接触时让该魔女宣布“所有魔女丧失魔力”,利用该魔女创造的窗口期,人类灭杀了绝大多数的强大魔女,由此魔女-人关系实现根本性逆转,并开启了下一个赛博时代。
如果定性的话,人类的理性(科技)是胜利的基础,而配制魔女以互相毁灭才是关键。
如前所述,魔女评议会是教会以及神明一类概念的隐喻,她们在书中的历史中被如此消灭,于是迎来了人的科技至上的赛博时代
那么现实中呢?
当然,相信我们的高中教科书中大致还保持着这样一种论断式的表述,即“启蒙运动的理性精神将人从神的奴役中解放出来,并将神以及神所代表的封建势力打倒在地,并最终实现上帝之死,人本的理性是现代化的关键,”
有趣的是,当下的学术前沿对所谓的现代化的实现其实是有所转向的,也即根源于神学内部的理论危机,而这是被启蒙运动高高标举的人类理性(人本主义)所诱导的。
正如吉莱斯皮在其《现代性的神学起源》一书中说的,现代性起源于“基督教内部关于神的本性和存在本性的形而上学/神学危机”,在为摆脱这场危机进行的形而上学革命中,上帝、人、自然三者的关系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在上帝、人、自然的关系架构中,从逻辑上说,上帝之死亡,自然的地位在这一架构中原本处于最低位置上,但随着现代性的高歌猛进,上帝死了之后,自然的地位却日益提高,以至于最后取代了上帝原本的最高地位。
自然在这里需要特别理解为科技,而非“大自然”,因为“大自然”在人类工具理性所塑造出的拜科学神教中已经成为被客体化的改造对象,这是由于近代这种宣扬主体宣扬人本理性的哲学思想所带来的立场。自然被视为待改造的对象,一种等待被认知、把握和改造的存在,甚至是一种僵死的客体。笛卡儿、培根、霍布斯、都是如此。
我们再看文中主角和法洛莎的一段对话
“我们在探索大自然,这有什么问题?”
“不,力量来源于神秘感。”法洛莎道,“你越不了解一个事物,就越惧怕它。而如果神秘感消失,其力量也将消亡。”
“....原来如此。”
秩序扭曲了,所以一切都在崩坏。法洛莎暗想。
“这也是为什么森林之主逃到了遥远的极地。”法洛莎远望北方,“人类看的越清楚,诸位远古神秘者的力量就越弱。在经院哲学家的解读里,这种做法叫做‘祛魅’。”
正如泰勒在《自我的根源》一书中所说,“工业社会的技术学实施着对自然的越来越广泛的征服。……在这种文明中,社会关系和实践,还有自然,都逐渐得到了对象化”。自然的客体化对应和印证的是人的主体化。“现代文明使我们大家都变成了带着一种对象化姿态去对待自然和社会生活的自我规定的主体。”
这种对象化导致了自然的客体化,而人和所谓魔女作为自然的一份子,也最终将被这种浪潮裹挟着,成为被自己理性的科学至上主义推到自我对象化的悲惨境地,这种观念化的最终呈现便是赛博社会中人类对于自己身体的“义体化”(乃至于到意识层面,上传到网络空间之类),而这种赛博人,便是唐娜•哈拉维所说的“后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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