栈桥尽头,孙大勇见到林觉从栈桥走回岸上,神情紧张的迎上前来,眼神闪烁,似有深意。
“大帅,时候不早了,得赶紧回府了。”孙大勇道。
林觉点点头没有说话,孙大勇一摆手,十几名随行亲卫二话不说簇拥着林觉便从后园匆匆离开。禁卫统领黄江还想上前来跟林觉打招呼,被孙大勇挡在身前,不得近身,只得讪讪躬身行礼,目送林觉等人离开。
众人快速出了旧王府府门,上马飞驰离开。奔出两条街口,前方有一队落雁军骑兵在街市巡逻。孙大勇立刻叫住他们,命他们随行护送林觉。那一队骑兵认出了林觉,惊喜的像是见到了偶像一般,没料到居然能有护送大帅回府的荣幸,纷纷高兴的合不拢嘴。
长街上,京城百姓们为了庆贺而施放的焰火绚烂多彩,照得街市明亮如昼。处处有欢呼声和喝彩声,很多百姓都走出家门来欣赏焰火。
他们不是后知后觉,而是从下午开始,杨秀便着手开始调运粮食,贴出布告,告诉百姓们即日起在全城三十处街巷的地点领取凭人头领取粮食,时间暂定一个月。在这一个月时间里,城中百姓们需要做好为生计而奔波的全面准备,朝廷将在数日后宣布开市,开航,城中一切秩序都将陆续恢复云云。说白了,这次发放粮食物资是给百姓一个月的缓冲期,让百姓们能在这一个月里恢复正常的生活。商家开业,作坊开工,码头通航,卖力气的得出去找活干。总之,目的便是给百姓们无后顾之忧的恢复正常的生活。
这消息当然是定心丸。百姓们看到了希望,自然欢喜万分,于是自发放焰火爆竹庆贺新生。
满街的热闹林觉等人却无暇驻足观看,孙大勇更是连声催促加快速度,不久后便回到了林觉的府邸之中。
刚进入大厅之中,人尚未站定,孙大勇便沉声对林觉道:“大帅,您可知你适才是死里逃生了么?”
林觉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惊讶,而是坐在椅子声大声的吩咐道:“来人,沏茶来,渴的很。”
孙大勇沉声道:“大帅,您听到卑职说的话了么?”
林觉转过头来,看着孙大勇微笑道:“听到了,死里逃生是么?我知道了,不用大惊小怪。”
孙大勇惊愕道:“大惊小怪?大帅可知道适才那栈桥之下……”
“藏着人手是不是?我看到了。”林觉淡淡打断道。
孙大勇嘴巴张的老大,愕然道:“原来大帅早已发现了。”
林觉冷声道:“可不止栈桥下方藏着人手,水榭周围的石碓旁也藏着人,就在我和我那大舅哥说话的时候,有
个家伙不小心露了刀光。他可能并不知道,今晚天上可没有月亮,湖面的波浪可反射不出那么亮的光芒。那厮的刀尖反射了水榭中风灯的光芒,却被我给发觉了。之后我在暗影里发现了至少七个埋伏在那里的人。栈桥下藏着的人,我却是离开时才发现的。皇宫试灯,光线突然明亮,他们在栈桥下受了惊吓,躲避光线时动静太大了。我本已经警觉,自然便发现了他们。”
孙大勇恍然大悟,轻声道:“卑职也是在灯光亮起之时发现了他们的,他们躲在水中的木柱之后,卑职虽然留心查看了周围,但却没有发现异样。卑职失职无能,请大帅责罚。”
林觉摇头道:“跟你有何干系?你怕是根本没想到,他居然埋伏了人手,意图对我不利。有所疏漏,情有可原。”
孙大勇沉声道:“大帅恕罪,我是真的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我发现之后本想示警,但那是大帅正往岸上行来,那些家伙又没有动手,我担心一旦揭破,反而迫的他们动手。所以便没敢声张。还好他们没有动手,否则大帅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卑职百死莫赎。”
林觉道:“你做的很对,他们没动手,你一旦有所行动,他们知道暴露了之后便再无退路,只能动手了。那样的话我才真的危险。你没有做错。”
孙大勇躬身道:“是啊,卑职就是这么想的。然则……卑职多嘴一问,大帅,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何皇上他……他居然埋伏下人手,想要于你不利?当然,这并非卑职该问的问题,卑职只是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觉冷笑道:“还能因为什么?我那大舅哥认为我要篡位当皇帝,对我不放心呢,想要一了百了取了我的性命呢。可真是厉害的紧,昨日吕中天才用了反间激将之计,他倒是立刻便行动了。好,很好,很有些心狠手辣不顾一切的感觉。只可惜……嘿嘿,他还是那个老样子,想做什么,却又不敢做到底。事到临头,却又怕的很。终究是因人成事,自己却永远成不了大事。”
孙大勇呆呆半晌,浑身上下冒着冷汗。他出生入死杀人无算,战场上面对无数敌人也从无惧怕之意,但是今晚的情形却着实教他胆寒。他万万没料到,落雁军刚刚攻克京城,一切正往好的方向在发展的时候,皇上和林大帅之间便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他之前曾经受命于沈昙,在林觉身边卧底打探消息。他多少明白郭昆对林觉的不放心和猜忌。但他万万没料到事情已经严重到要用这种手段的地步,怎不教他胆寒惊魂。
“大帅是说,他想动手,但是事到临头却又退缩了?他不敢是么?”孙大勇道。
“那要看
今晚的谈话的结果而论,他定是下了决心的,否则不至于如此。但他当然要考虑后果。他若杀了我,我落雁军的兄弟们会将他碎尸万段。所以他今晚跟我撕破脸皮大吵了一场,最后他逼我立誓,要我发誓绝不篡夺他的皇位。我答应了他。他得了我的承诺,自然无需冒险动手。倘若我今晚不肯发誓,他便会认定我要篡位,他便会毫不犹豫的下令。因为他知道,他毫无对抗我的本钱,只能跟我同归于尽。没准杀了我之后,局面还会逆转也未可知。”林觉冷声道。
孙大勇皱眉道:“大帅是发现了他藏着的人手,所以故意顺了他的意发了誓是么?倘若没有发现埋伏的人手,大帅恐怕未必肯顺着皇上的心意发誓,那便真的危险了。”
林觉摇头道:“你错了,莫非你以为我真的想篡位不成?我本无夺他皇位之心,发的誓言也是我的本意罢了。是他不信任我,是他根本不了解我是怎样的人。若我有篡位之心,就凭几句誓言便能挡得住我么?那也太可笑了。他以小人之心度我,才有这番举动。”
孙大勇沉声道:“那么现在该怎么办?他既如此对你,大帅怕是不想夺位也要动手了。他想杀大帅,我们岂能容他。大帅你下令吧,只要您一声令下,卑职保证他活不过今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帅当皇上便是。”
林觉嗔目喝道:“说的什么话?我自保他为帝,怎又夺其帝位?我若想当皇帝,又何必要费这番周折?我落雁军天下无敌,足可横扫天下,难道我打不下一片江山不成?但那又岂是我之初衷。我之前骂别人乱臣贼子,然后我再去当乱臣贼子么?”
孙大勇忙道:“卑职不是那个意思,卑职是说,事到如今,大帅知其歹意,难道还能容他么?他既有杀心,以后还如何相处?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害了大帅?”
林觉缓缓摇头道:“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不用多虑了。我知道你对我一片忠心,但这件事远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便是看在采薇的面子上,我也要容忍他这一回,更不要说大局初定,不宜内乱,免的天下民心人心大动,惹来更多的纷扰。这件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免得流言纷起。今晚去的兄弟有知道的,你也要严令他们闭嘴,明白么?”
孙大勇躬身道:“卑职遵命便是。”
林觉沉吟思索半晌,又缓缓道:“那个黄江……必是参与了此事的。我现在回想起来,进门时他的神色便不对。你……嗯……或许该去问问他……这个……不过要慎重些。那个……我的意思你该明白吧。”
孙大勇当然明白,躬身低声道:“大帅放心,卑职必办的妥妥当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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