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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俊皱眉想了想道:“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你是不可能杀皇上和后妃的。最多是杀了郭冕罢了。真是郭旭所为?那也简直令人发指。这等事一旦传出去,郭旭便将背负千古骂名。他为何要这么做?”
吕中天道:“老夫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他可能是郁结太久,见了血收不住自己了。现在重要的是如何善后。皇上和太子都死了,消息传出去天下必将大乱。你我身为重臣,该如何善后的问题。所以我只能来找你商议。”
杨俊冷笑道:“找我?我若说要为皇上报仇呢?郭旭做下这等禽兽之行,大周岂能容他?你是帮凶,罪名相同。你来找我,那是找对人了。你不找我,我还要去找你,我要将你拿了问罪,为皇上报仇。为太后报仇。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了进来。嘿嘿,吕中天,你的死期到了。”
杨俊恶狠狠的说着话,手中长剑微微的颤动,在吕中天的喉咙左近游移。吕中天没有吓得屁滚尿流,脸色反而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杨大人,你要杀了老夫尽管动手,老夫既敢来你这里,既敢跟你说出实情,便是不惧了生死之事的。不过,老夫有几句话倒要提醒杨枢密。”吕中天淡淡道。
杨俊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吕中天道:“杨枢密,这是郭氏皇族之间的内乱,我等皆为臣子,这些事虽不希望发生,但既然发生了便要面对。你可以杀了我,但杀了我之后呢?你当如何?率兵进宫杀了淮王?再然后呢?莫非你要自己当皇帝?”
杨俊冷声道:“休得血口喷人,我杨俊可无窃国之心,你当我杨俊是你吕中天么?”
吕中天点头道:“老夫当然知道你杨枢密对郭氏忠心耿耿,并无夺天下之心。就算你想这么做,也是不会成功的。你以为你辖下的兵马会拥戴你为皇帝么?你怕是痴心妄想。你可以调动他们为大周作战,却未必能命令他们背叛大周皇族。你只要一生窃国之心,你便离死不远了。老夫也懂的这个道理,这天下终归是郭氏的,谁也拿不走。虽然郭旭杀了太子,导致皇上也气急攻心驾崩,但郭旭毕竟是皇上唯一的儿子,只有他才能即位为帝。你若率兵进宫杀了他,然则你要推举谁我帝?莫非你要去推举郭冰或者是郭昆不成?你若沾上了郭氏之血,从今往后,你便背负天大罪名,你认为他们还会信任你?你是在自己给自己挖坟墓。”
杨俊皱眉沉吟,一言不发的瞪着吕中天。
吕中天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奏效,于是继续说道:“老夫知道这件事让杨枢密心中震惊。但杨枢密可否好好的想一想。原本我们便是要推举郭旭为太子的。皇上立了郭冕,郭冕将来登基为帝,你我都将遭到冷落或是惩罚。搞不好还会人
头落地。郭旭虽然行为不当,但这不正是你我当初想要的结果么?难道你希望人头落地?希望你被诛灭全族?”
杨俊手中的宝剑离开了吕中天的喉咙口数寸,这一细节连他自己也是无意识的,但在吕中天看来,这却是成功的开始。
“杨枢密,终究这件事是郭氏内乱,你我外臣是最好是不要插手其中。不管郭旭犯下多大的错误,都不是你我所能指谪判定的。你或许以为郭旭行事太过,但如果郭冕登基,你以为他会容许郭旭会活下来么?所以易地而处,郭旭这么做其实也是有些缘由的。其实,这些是在历朝历代也屡见不鲜。当年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事后为人所唾弃诟病,但如今,谁不说李世民乃一代圣明之君,比肩秦皇汉武的英明皇帝。但他不也是杀兄杀弟,逼了李渊退位?于人伦而言,这或许是不该。但于整个国家社稷而言,这未尝不是一种好处。倘无李世民的玄武门之乱,在李元吉手里,李唐还有没有后世的贞观之治呢?”吕中天沉声说道。
杨俊手中的剑慢慢的移开了,脸上若有所思。
吕中天继续轻声道:“老夫之言或许有些偏颇,有些以偏概全之论,那李元吉或许也能开创盛世,但那毕竟是可能罢了。而李世民的功绩是世人都能证明并且传颂的,这一点谁能否认?郭旭也许比不上李世民,但比之郭冕如何?郭冕倘若登基为帝,对大周是好是坏?”
吕中天的一番话尽在软肋之中,句句集中杨俊的要害。杨俊收回长剑,垂首深思不已。
吕中天缓缓走近,在杨俊耳边低声道:“拥戴郭旭为帝,这是最佳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况且来之前,郭旭跟我说了,倘若你愿意继续支持他,他将感激不尽。郭旭说了,以杨枢密的功绩,当可封王。他登基后要封你为王爵,继续命你掌管枢密院。并且赋予你军务自专之权,让你可以放手大搞军事,一展抱负。老夫听说你有家中有一孙女儿,年方十五,老夫愿意从中撮合,让你孙女嫁给郭旭。郭旭正妻秦氏不贤,登基之后便立你孙女为皇后,这样,咱们便亲上加亲啦。你也不必担心我和郭旭的关系而受到排挤了。你看如何?”
杨俊愣愣的坐在堂下,看似犹豫不决,其实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在怀疑郭旭篡位的事实被证明了之后,杨俊心里的第一反应绝非是要杀了郭旭,为皇上和太子报仇。郭旭上位是他一直希望的结果,甚至他曾经也考虑过郭旭篡位的可能。但他没想到郭旭会真的敢这么干,而且决绝无比。
其实,留给杨俊的选择不多,要么他便打着为皇上和太子报仇的旗号去杀了郭旭。然后要么拥立梁王,要么自己扯旗造反。然而这两件事都不是他想干的。对他而言,这都是极有风险之事。他一不愿让梁王父子渔翁得利,二不愿背负反叛之名。所以,对他而言,最好的结果无异于承认这个结果,顺势而为之。
但他又不能毫无表示,表态拥戴郭旭会大大有损他的声誉。郭旭所为也是令人发指,让人无法接受。但倘若有合适的条件,自己能得到弥补的话,又有何不可呢?倘若真能得封王爵,又能军务自专,且孙女再成为郭旭的皇后的话,那自己便可权势熏天,高枕无忧了。
“杨枢密,该说的,老夫已经说了。时间紧迫,不能耽搁。但请杨枢密一言而决。杨枢密若是不愿意,可以立刻杀了老夫,举兵进宫,试一试将来结果如何。老夫把话撂在这里,那样做你绝对没有好下场。还请抓紧做出决定,不要学妇道人家磨磨蹭蹭犹犹豫豫,这岂是做大事之人的风格。”吕中天进一步的刺激着杨俊道。
杨俊盯着吕中天道:“老夫怎知你不是哄骗于我,事后过河拆桥?你的话我如何相信?”
吕中天咂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还不信,教老夫如何?老夫冒着被你杀了的危险前来,难道这不是诚意?”
杨俊摇头道:“吕相可不是君子,即便是君子,也是个伪君子。咱们还是不要订君子协定为好,丑话要说在头里。你立下字据,将你说的条件写下来,按手印画押。今后倘若你卸磨杀驴翻脸不认,我便将这字据公布于天下,让你也死无葬身之地。要死,咱们一起死。”
吕中天怒骂道:“你这杨灭绝,心狠手辣倒也罢了,还这么多心眼。”
杨灭绝是士大夫们在私底下对杨俊的鄙夷称呼,讽刺他在西夏实行的灭绝人性的‘灭绝令’。这外号杨俊自己也有所耳闻,只是从未有人当面这么骂过他。
“老匹夫!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你的心眼比天上的星星还多,你又比老子好多少了?你老子我可不信你。”杨俊跳脚骂道。
吕中天气的脸发白,口中骂骂咧咧,突然一伸手道:“拿来!”
杨俊道:“什么?”
“纸笔伺候,你不是要字据么?还不给本相铺纸磨墨。”吕中天喝骂道。
杨俊啐了一口,转头去找纸笔砚台,倒也不想这时候闹僵,果真亲自磨墨。吕中天提笔蘸墨,刷刷刷写下字据,按上指印,差一点将那字据丢到杨俊脸上去。写完后负手转身便走。
杨俊拿着字迹小心吹干,折叠起来揣在怀里。便听走到门口的吕中天回头喝道:“请杨枢密即刻调集兵马,封锁全城城门,实行宵禁。明日一早,你我共同以皇上的名义发布诏书,召集群臣上殿。届时你必须跟我同进退。倘若有人提出质疑,或者是反对,或者散布谣言者,一律抄家抓捕。三日之内,淮王必须登基,稳定住局面。之后,再慢慢跟某些人算账。”
杨俊点头道:“放心便是。不过老夫得进宫去见一见皇上。皇上驾崩了,身为老臣,岂能不去见他一面。”
吕中天啐道:“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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