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点头道:“皇上,臣并非是要皇上停止治病,只是那药丸不能再吃了。当初臣给皇上献药之时,皇上的病情有些严重。在那种情形下,药丸最为有效。因为药丸是熬制浓缩而成,剂量颇大,在病情严重的时候需要用大剂量的药物治疗。但此刻,皇上痊愈在即,此时则不宜以大剂量的药物治疗,而需小火慢焙,慢慢的去根。是药三分毒,剂量越大,副作用便越大,那样对皇上的身子反而有损害。臣之前跟皇上禀明过,这药丸的熬制者是根据疗程和病情熬制药丸的。就算是皇上之前吃的药丸,每一次都是剂量不同的,根据病情会增减剂量,以期达到最佳的治疗效果。这也是每次臣都不厌其烦的询问皇上病情进展的原因。”
郭冲怔怔的看着林觉道:“你是说,朕现在不能再服用药丸了?否则对身子有所损害?适得其反?”
林觉点头道:“正是此意。一颗也不能吃了。臣昨晚问了熬制药丸的那位高人,才知道药丸服用百颗之后便不能再服用了。臣算了算,臣献药至今已一月有余,每日三颗药丸,只要皇上没有间断服用的话,应该在百颗左右。所以,臣今日立刻赶来禀报此事。臣适才问皇上身子是否有不适,便是担心多吃了药丸会有损害之故。皇上即说没有任何不适,臣也放心了。但药丸不能吃了。”
郭冲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朕之后如何治病?不吃药丸吃什么?”
林觉道:“皇上,臣今日前来便是要将药方献上,即日起,皇上只需吃熬制的汤剂便可。汤剂非浓缩药丸,剂量不大,正适合目前阶段皇上的病情。这药方臣原本就打算献给皇上的,此刻却正是时候。”
林觉说着话,珍而重之的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竹筒,恭恭敬敬的举在头顶。
郭冲大为惊讶,林觉献出了药方,那岂非说明自己对他的猜忌是错的。药方献了出来,表明他根本没有控制自己的想法。自己是多虑了。
钱德禄上前来拿药方,林觉却道:“臣要将此药方亲手献给皇上。臣还是把丑话说在头里,和之前臣的顾虑一样,臣不是不肯之前便献出药方,而是担心有人会拿药方做文章,也担心熬制之时会因为剂量药物的拿捏不准而生出一些意外之事。到时候臣便百口莫辩了。臣这方子此刻献上,臣还是有此顾虑的。所以臣要亲手献给皇上,并且臣要亲自在这里按照药方为皇上熬制一碗汤药,请皇上服下之后体验药物效用。皇上也可命太医来检验药方中是否有虎狼之药,甚至是对人的身子有害的药物。这样,臣才敢安心的献出此方,以免生出枝节。”
“哎呦,林大人还真是小心谨慎的很。献药方给皇上,还这么斤斤计较小心谨慎的。可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就这么怕担责任么?怕不是这药方真的有什么问题,才撇清干系吧。”郭冲尚未说话,坐在一旁的梅妃倒是娇滴滴的开口道。
“梅妃娘娘,臣不是怕担责任,臣这是为了皇上的身子着想。皇上的身体才是重中之重。臣必须保证此药方真实,并且药物有效。药物不同于其他,药理万千,相克相冲,有时候好心也能办了坏事。所以臣的的谨慎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皇上。”林觉沉声道。
梅妃翻了翻桃花眼闭上了嘴巴,因为在这件事上,她知道自己其实不能多言,否则倒是有不关心皇上身子的嫌疑了。
郭冲微笑道:“林觉,你也确实太小心了。也罢,朕便准了你。你给朕熬一碗,朕试试药。传太医来,按照方子取药来。”
内侍忙传旨出去,在等候太医前来的时候,林觉注意到郭旭的脸色如死灰一般的难看,林觉更加的确定他们之前的计划便是要掉包药丸嫁祸于己。自己今日这一手算是将他们的计划彻底的破坏了。也许他身上便揣着药丸准备掉包,但从现在起,皇上不会吃一颗药丸,掉包也是无用了。
林觉心想,一会儿我还会让你更加的难受。等着吧。
七八名太医冒着大雪赶到,叩拜之后,郭冲让他们给林觉打下手。这些太医都是当世名医,如今却给林觉打下手,不得不说有些憋屈。林觉当然不会泄露药方的秘密给他们,只将药方上的十几味药物的名称告诉他们,众太医一番研讨之后,纷纷表示这些药物都是中平润和之药,对于肺腑皆有裨益。药物其实都是那几味药,但能治病的药方可不是单纯的药物的堆叠聚集,而是要靠不同的剂量的相互辅佐作用,最终成为治病的药。所以药物是什么并不是最重要的,而是药方的配比比例才是其中之密。这就好像烹制菜肴一般,同样的原料,不同的人烹制出的菜肴的滋味千差万别,有的难以下咽,有的美味可口,便是烹制时的火候和佐料原料的配比是否得当之故。
林觉亲自拿了小秤按照药方上的剂量配药,并不让其他人知道剂量的配比。不久后,一小堆药物被放在瓦罐之中熬煮,加了六碗水,最后熬出了两碗黑乎乎药香四溢的汤药来。
“皇上,臣加了双倍剂量,本来是三碗熬出一碗的,现在是两碗,所以剂量是相同的。臣不敬,要先喝一碗药了。”林觉躬身道。
郭冲等人都明白,林觉这是自证清白,先以身试药。
郭冲不置可否,林觉却也不需要他的点头,端起一碗药来吹得凉些,然后几口喝干。药汤甘苦交杂,滋味并不好。但药哪有味道好的。林觉喝了这碗药后静静的坐在一旁。
所有人都看着他,一炷香后,林觉笑道:“皇上,请服药。臣觉得神清气爽,昨晚有些气喘,现在好多了。”
郭冲呵呵而笑,点头示意。钱德禄上前去,也不避讳,摸出一根银针在剩下那碗汤药中蘸了一下,对着亭外雪光仔细的看着银针的变化。终于回身端起药来送到郭冲手上。
郭冲仰脖子喝下,漱了口闭目端坐。半晌后睁眼道:“确实平和许多,朕觉得很是舒坦。药丸用后腹中总有些焦灼之感,这汤药显然平和许多。朕适才还有些憋闷,现在好多了。”
林觉笑道:“那臣也就放心了,臣可以放心的将药方献给皇上了。不过臣还有一个要求。皇上一定只能让专人熬制药汤,一定要是皇上极为信任的人,而且要细心谨慎之人。臣没有别的意思,臣是不希望当中出了差错。虽则药方献上,臣也证明了这是真药方,但如果粗心大意弄错了配比,对皇上的身子可是有损害的。为了皇上的龙体早日康健,臣希望皇上能让专人熬制此药。”
郭冲点头道:“说的对。那这药方交给谁呢?谁为朕专门熬制汤药呢?”
钱德禄躬身刚要答话,林觉却开口道:“臣认为此事交给皇后娘娘去做最是合适。臣闻皇后娘娘母仪淑德,天下颂扬。臣听说,皇上生病之时,皇后娘娘斋戒十日,刺血写经,为皇上祷祝康复。足见皇后娘娘对皇上一片赤诚爱戴之心。臣觉得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皇后娘娘来做,既是皇后娘娘的心意,也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郭冲沉吟的看着袁氏,袁氏起身下拜道:“臣妾愿做此事,林大人说的对,皇上的龙体乃军国大事之首,臣妾比尽心尽力为皇上熬制汤药,让皇上龙体早日康复。”
容妃娘娘也起身道:“臣妾虽也想任领此重任,但皇后娘娘必臣妾更为细心谨慎,臣妾觉得此事非皇后娘娘莫属。”
梅妃本翻着挑花眼心中不快,她认为她才是皇上最宠爱的那一个,但此时此刻,却也只能跟着容妃说一样的话了。毕竟皇后还是皇后,虽然没什么手段和靠山,但皇后还是名义上的正妻,她毕竟只是个贵妃。
郭旭面如死灰,心中焦躁不已。从林觉提出不能吃药丸的时候,郭旭便怀疑计划已经泄露了。他便一直有些惴惴不安。此刻皇后娘娘掌管药方亲手熬制药物,那更是彻底断了以药物之事来诬陷林觉的可能。皇后做事细致,凡事亲力亲为谨慎小心,药方在她身上必是贴身保管,熬药也会是自己亲自动手,他人是没有半点机会插手的。郭旭更加笃定,这是林觉知晓了计划之后对自己的防范。郭旭心中七上八下,站立不安。如果林觉知道了那个计划,如果他又胡言乱语的跟父皇禀报了,那可就全完了。不过郭旭意识到,林觉就算是有所察觉,怕是也没有真凭实据。所以他才用这种方式来破坏自己的计划,而非直接禀报父皇。这么一想,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郭冲点头道:“也罢,这件事便劳烦皇后了。皇后,这药方便交给你保管了。”
袁皇后蹲身行礼道:“臣妾领旨。”
郭冲微笑点头,转过头来看着林觉道:“林觉,你有心了。朕这病倘若不是你献药,怕是要糟糕。此事你有大功。待上元之后上朝,朕准备在朝上大肆宣扬此事。忠心耿耿为朕之人,朕心中岂有不知?朕跟你明言吧,朕拟让你出任三司使,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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