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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二九章 探视(1 / 1)

(二合一。谢:神奇的金甲虫、我不玩辅助了、100个可能等兄弟的票。)

郭冲坐在宽大而温暖的御书房书案旁翻看着奏折,面前的书案上的奏折已经堆成了两座小山。左边一溜是叠的整整齐齐的尚未翻看的折子,右边一溜是乱七八糟已经看过的了奏折。

郭冲皱着眉头将手中一份奏折丢在右边的小山上,那奏折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一旁侍奉的钱德禄忙弯腰捡起奏折来,轻轻放在桌上。

“皇上,歇息一会吧。这般操劳对身子不好。这么多奏折得看到什么时候去?歇息一会再瞧吧。”钱德禄低声说道。

郭冲冷笑一声道:“这么多奏折朕其实只要看一封便好,这是上午早朝之后送上来的折子,这么多人全部是要朕严惩严正肃和方敦孺的。朕翻了半天了,没有一个为他们说话的。嘿嘿,严正肃和方敦孺做人可真够失败的,居然没有一人为他们开脱说情的。”

钱德禄赔笑轻声道:“奴婢还当是什么事惹得皇上不高兴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奴婢就不懂了,严大人和方大人不是犯了大逆不道之罪么?众臣要求严惩也是应该的,皇上对他们也很失望恼怒,怎地还想见到为他说情的折子呢?奴婢愚钝的很,不太明白。”

郭冲冷哼道:“你自然是不懂了。这叫做墙倒众人推,这种行为朕很不喜欢。你是没看这些折子,个个只谈他们的罪过,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的恨不得诛之而后快。可是严正肃和方敦孺便真的毫无功绩?朕对臣子赏罚分明,功是功,过是过,要论过,也得看功劳。严正肃和方敦孺便真的如他们说的那般不堪?他们好歹也是为变法呕心沥血了的。朕的意思是,朝堂这种风气不正。人在位,则个个逢迎说好话,一旦有了罪,便恨不得都在身上踩一脚。我大周臣子何时变得这般势利了?朕不喜欢这些人的作法。”

钱德禄哦了一声,点头道:“原来如此,奴婢明白了。皇上说的对啊,严正肃和方敦孺有罪,但是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怎么能光说他们的罪行不考虑他们功劳呢?皇上所言才是正经道理,这些人确实过分了。”

郭冲冷声道:“何止过分,这明显是统一的口径。这其实才是朕担心的。有的人恃宠生娇,就喜欢拉拢结党。眼前这些奏折便是证据。方敦孺严正肃也是该死,竟敢说出那种大逆不道之言,简直可恶之极。朕还就不信了,这么多奏折没有一个敢替他们说句话的。朕再瞧瞧。”

郭冲伸手从左边的小山上拿起一封奏折,打开翻看。此时,一名小内侍从门口进来。钱德禄走过去,那小内侍低声嘀咕了几句,钱德禄忙转头来回禀。

“皇上,林觉求见。”

“林觉?”郭冲阖上奏折皱眉道:“他来作甚?朕的药还有两天呢。”

钱德禄笑道:“搞不好他便是是皇上要找的那种为严方二人求情的人呢,他可曾经是方敦孺的弟子。”

郭冲皱眉想了想,点头道:“很有可能。朕没看到他的折子,他似乎没写奏折上来。方敦孺虽逐他出门墙,但朕听说林觉对方敦孺还是颇讲情义的。他敢为方敦孺求情?朕倒有些期待。”

“皇上见不见他?”钱德禄道。

“见,当然见,宣他觐见。”郭冲摆手道。

不久后,林觉跟在钱德禄身后进了御书房。行礼已毕,郭冲让钱德禄赐座,林觉却没有起身来。

“皇上,微臣有些话要说。”林觉低着头道。

“怎么了?有什么话说便是。”郭冲笑道。

“微臣想为方敦孺和严正肃两位大人求个情,希望皇上网开一面,饶恕他们的罪过。”林觉开门见山,倒也并不啰嗦。

“饶恕他们?你难道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话?那可是大逆不道之言。他们是入了魔道了,你知道么?你居然还胆敢为他求情?你也不想想他们犯了怎样的罪责,你是故意来惹恼朕的么?”郭冲怒声喝道。

林觉忙道:“皇上息怒,臣岂敢故意惹怒皇上。臣也认为方大人和严大人这次的言论实在太过分了,应当给予惩罚。臣不想为他们辩驳,微臣只是想请皇上宽恕他们。他们有罪这不假,但他们只是言论之失罢了。看一个人是忠还是奸,不是看他说什么,而是看他做什么。严方两位大人的言论固然是错误之极,但皇上想想他们之前的所为,可有一样是大逆不道的举动?他们为朝廷兢兢业业的做事,这可是事实。倘若因为说错了话便一棍子打死,臣认为那是不公平的。所以,臣恳请皇上看在严方两位大人为了大周做了些实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能够宽恕两位大人。教天下知道,皇上仁爱贤德,皇恩浩荡。”

郭冲皱眉看着跪在面前的林觉,沉声道:“林觉,你是到现在为止第一个来为他们求情的人。看到朕面前这些奏折了么?这都是满朝文武呈上来的要求严惩严正肃和方敦孺的奏折。你和方敦孺之间虽有渊源,但他对你恩断义绝,你为何还要来为他求情?你不怕朕治你的罪么?”

林觉轻声道:“皇上,臣来求情不是因为个人原因。就算是臣的仇家,臣也不会因为私人恩怨便放弃原则。臣是想为两位一心想为大周做些事情的老臣求情,而非是什么师生之间的恩怨纠葛和情感关系。他们确实犯了错,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私底下的言论被人告发这本来就是一件让人觉得可耻的事情。若要臣说实话的话,臣倒觉得那告发之人更为可耻。此为小人之行,这种人才该被严惩。不但要严惩,而且要追究其幕后指使。朝中有人在其他衙门安插眼线买通官员达到个人之目的,这将坏了朝廷的风气。”

郭冲怒击反笑,指着林觉道:“吆喝,照你这么说,倒是揭发其大逆不道言论之人有罪了?说了大逆不道之言的严方二人倒是无罪?朕应该被蒙在鼓里?林觉啊林觉,你昏了头不成么?”

林觉摇头道:“臣一直都没说两位大人无罪,方敦孺大放厥词实为不该。那三不足之言论惊世骇俗让人决不能接受。臣只是恳请皇上全面考量,不要因此而一棍子打死。”

郭冲斥道:“方敦孺和严正肃执迷不悟,朕就算想饶他们,他们怕是还不领情。这次饶了他们,下次指不定要说出怎样的言论来。朕可没那么宽的心胸,朕怎容有人对敬天法祖之事大放厥词?坏了整个大周的天道伦常,扰乱天下人的想法?那方敦孺被称为当世大儒,朝野内外有不少他的崇拜者,他身为德高望重之人却不修言辞,影响之恶劣令人难以接受。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效仿其作为,天下岂不大乱?你想过这些没有?朕对他们难道不维护么?青教之乱连你都说和新法不无干系,朕为了保护他们不惜下罪己诏。但朕换来了什么?便是他们说的这些大逆不道之言?”

林觉点头道:“确实造成了极坏的影响,微臣也很痛心。臣愿去和两位大人谈一谈,他们若肯低头认错,消除影响的话,对于此事的影响会降低不少。若他们肯认错,皇上可否从轻发落?”

郭冲瞪着林觉道:“朕若是不想轻饶他们呢?”

林觉叩首道:“微臣斗胆猜想,皇上心里其实是想饶恕他们的,因为皇上是仁义之君,皇上不会一棍子打死的。今日早朝上皇上给过他们机会,可是他们却辜负了皇上。皇上在给他们一次机会,这样也算仁至义尽了。也算皇上和他们君臣一场,世人也再无什么话好说了。”

郭冲冷声道:“你也莫要给朕戴高帽子,朕不吃这一套。这一次方敦孺和严正肃的犯了大逆不道之罪,辜负朕的期望,朕岂能轻饶?不过……正如你所言,朕也不想一棍子打死,赏罚得分明,功过得分清,他们也是做了些事情的。朕可以网开一面,但前提是他们必须向天下人谢罪,撤回他们的不当言论。而且,之前关于新法的一些错误,他们也必须承认。朕并不想为他们背这个黑锅,朕下了罪己诏是为了他们,这次他们必须也要为朕正名。林觉,你懂朕的意思么?”

林觉心中感到一丝悲哀。郭冲不但要严方二人为了这一次的言论道歉,还要追根溯源,将青教之乱的罪责揽过去。郭冲已经后悔下达罪己诏了,他不想为整件事揽责了。这说明郭冲整个心态已经起了变化。数月之前,他知道自己重病不治,时日无多,所以下罪己诏,要立太子,因为他要创造一个安定的政权交接的氛围,当然也有很多复杂的另外的考虑。但现在,他的病渐好,他其实早已后悔了。借着这个机会,他要为自己翻案了。

“你去告诉他们,朕已经对他们仁至义尽了,朕对他们也足够的宽容了。这两年多来,朕顶着多少压力支持他们,可是他们让朕失望了。朕要他们明白,朕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朕的忍耐力也是有限的。”郭冲沉声再道。

林觉微微点头,沉声道:“臣替两位大人叩谢皇上恩典,微臣也感谢皇上给微臣这个劝说他们的机会。微臣明日……不……今晚微臣便去见两位大人,将皇上的意思转达给他们。微臣真的希望这件事能有个善了之局。”

郭冲点头道:“你的心思朕明白。林觉,你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虽则你拒绝承认此举是因为情义,但朕是知道你是难忘旧日和方敦孺的师生之谊。其实,朕很欣慰你能来。朕并不希望满朝文武都开始落井下石,这种风气朕亦不喜。方敦孺和严正肃固然有罪,却也不必墙倒众人推。林觉,你能来,说明朕没有看错你。朕并不想要了方敦孺和严正肃的命,虽然这里的绝大部分奏折都要朕严惩他们。你若能劝说他们回头,朕自然会减轻处罚。但同时,朕也希望你不要深陷其中。这件事终究和你无关,朕对你也抱有期待,不希望你在这件事上栽跟头。你明白朕的话么?”

林觉沉声应诺,心中却有些发凉。郭冲的话透露了一个秘密,原来这么多人上奏朝廷的目的居然是要杀了方敦孺和严正肃。这些人何其疯狂。不过好在郭冲应该并没想杀了严正肃和方敦孺,一切就看两位大人能不能妥协,能不能认错道歉了。关乎生死之事,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劝说他们回头。否则事情怕是真的会糟糕。就算郭冲不想杀人,但所有人都上奏要严惩的情形下,加之两位大人若是执意不肯妥协,怕是也不得不下狠心。

有时候不是该不该杀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台阶下,皇帝的威望有没有得到维护的问题。为了维护威严,就算是不该杀的人,有时候也不得不杀之。这些事在过望的历史上不知道发生过多少。

得了郭冲的允许,林觉即刻出宫回到榆林巷去接方浣秋母女二人。方师母闻听可以去见丈夫,欣喜不已。忙下厨烧了几样方敦孺爱吃的小菜装进食盒之中,还带了一坛子酒。方浣秋收拾了几件棉衣带上。天色擦黑时分,林觉和孙大勇等十几名护院簇拥着方家母女乘坐的大车出门。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本就程序如此,方敦孺和严正肃以及条例司的七八名骨干官员被关押在御史台大狱之中。这本是方敦孺所管辖的地盘,被方敦孺亲手送进这座大狱中的官员有几十名,但今天,方敦孺和严正肃却也被关押在了这里。这不得不说颇有些讽刺意味。

当林觉进入御史台之后,他发现这里的所有人手都已经被撤换了一遍。以前的官员只剩下几名,捕快衙役以及驻军却统统撤换了一遍,里里外外已经被禁军所把持。很显然,吕中天和杨俊的动作很快,已经将御史台全部掌控在手中,将方敦孺和严正肃也死死的控制在手中。在门口时,林觉遇到了严正肃的家眷,她们也是来探监的,但是却被禁止入内,根本不许探视。倘若不是林觉手持郭冲的手谕,怕是也根本无法入内。即便如此,在进门的时候一位陌生的官员还是说了一大堆的不许,说严方二人是朝廷重犯,不能有任何不当的接触。方师母精心准备的酒菜也被挡在了外边,说不许吃外边带进去的饭菜,以免发生意外云云。只允许将几件棉衣带了进去。还规定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到了时间必须出来,否则便要强行轰出。

林觉虽然愤怒,但却并不想在这时候跟他们理论,这些人明显是受命于吕中天等人,他们并不希望任何人去探视方敦孺和严正肃。自己下午去见皇上,请求探视方敦孺和严正肃的事情他们定然已经知晓了。毕竟皇上身边有他们的耳目。他们只是无法阻止自己去见人,便只能以各种理由刁难了。

天黑风高,空气冷的像是要结冰一般。林觉和方浣秋方师母三人在一群禁军的虎视眈眈的‘保护’之下进入了阴暗的大牢之中。当牢门在身后关闭之时,一下子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

牢头早已更换,也不是那个林觉认识的郑喜了。代之以一名面无表情的胖胖的中年汉子。他倒也没太多的废话,带着七八名狱卒提着灯笼引着林觉等人来到了一排监舍之前。

“犯人关押在天子第三号和第四号监舍,尔等不得入内,只能隔栏探视。探视时间一到立刻离开,不得大声喧哗,不得笑闹哭叫,否则立即离开。林大人可明白了么?”

林觉沉声道:“有劳了,但本官也告诉你们,本官是奉旨探视,你们不得在旁窥伺偷听。如有此类情形发生,本官将奏明圣上,严惩不贷。”

那牢头拱手道:“放心便是,我们可没兴趣管这些事。我们走。”

那牢头一摆手,一群人跟着他身后脚步杂沓而去。

林觉提着灯笼头前走,方浣秋扶着方师母在后面跟着,三人沿着甬道一间一间的寻找,在尽头不远处,找到了相邻的天子三号和四号监舍。隔着栅栏往里看去,里边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

“严大人!方先生!学生林觉来看你们来了。”林觉低声呼唤着。

“爹爹!严世伯!你们怎样了?”方浣秋带着哭腔叫道。

方师母站在那里,盯着天子四号监舍里的黑暗角落瞧,轻声道:“秋儿,你爹爹在这里了。”

林觉等人忙瞪眼往里瞧,却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但很快,一个缓慢的身影从昏暗中走到灯笼光线可及之处,正是方敦孺无疑。也不知道方师母是怎么认出来的。

“先生!”林觉叫道。

“爹爹!”方浣秋哭了起来。

方敦孺身着中衣,官服衣冠早已被除去,发髻散乱着,头发上沾着些草屑。整个人显得苍老而颓唐。见到林觉等人时,方敦孺眼中的惊喜一闪而没,沉声道:“夫人,秋儿,你们来这里作甚?这里是你们能来的地方么?林觉,你怎么将你师母和师妹带到这种地方来了?简直糊涂。她们都知道了?”

方师母缓步上前,将抱着的棉衣递进栅栏里,轻声道:“夫君,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乱发脾气了。你这一辈子发的脾气还少么?林觉一片好意,你却又要骂他不成?难道我们母女不该来么?夫君,你便一点不为我们母女考虑么?”

方敦孺面现愧疚之色,但却很快恢复正常,沉声道:“夫人,浣秋,你们不要管这些事。林觉,老夫拜托你一件事,你不要再带她们来见我。你若念及旧日之谊,请你即刻将你师母和师妹送离京城,远离这是非之地。不要来管我。你自己也不用再来了,免得耽误了你的前程。”

林觉沉声道:“先生,那样的事情暂时不谈,可否容学生跟你说几句话?我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先生能否听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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