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昙苦笑道:“马大哥,林兄弟都看出来他的企图了,怎么会上他的当?他这点手段在林兄弟面前可骗不了人。”
马斌搓手道:“那倒也是,谁能在林兄弟面前耍花枪。”
沈昙皱眉看着林觉道:“可是,倘若兄弟不愿听从,拿不到粮食物资,你这安抚使的差事该怎么办?”
“是啊,这不是麻烦么?”杨俊和马斌也忙问道。
林觉笑道:“我可不怕,我跟他说了,拿不到粮食物资,我便去皇上面前辞职。我不干这个钦差安抚使了。谁爱干谁去干。想拿这个困住我,门都没有。我对官职可没太大的兴趣,升官发财固然好,可被这些东西牵着鼻子走,我可不干。我也不怕别人说我无能,我用不着向他们证明什么。”
“妙啊。无欲则刚。兄弟这一手可真是妙。他们以为你为了功劳和名声肯定会不顾一切的钻营,谁知林兄弟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东西,然则他们还能如何?林兄弟就算不当这个安抚使,名声也不会受损。平叛大功在前,除非是瞎子,否则怎么会因为此事便否定林兄弟。”沈昙拍着大腿赞道。
马斌也哈哈大笑,挑起大指连赞林觉拿得起放得下,不为名利所困,潇洒自在。
杨秀在旁却皱着眉不语。林觉道:“怎么?杨兄有话要说么?”
杨秀咂嘴道:“林兄这么做确能摆脱此事,可这安抚使之职是为了京东西路百姓而做。既然现在百姓们处境艰难,粮食物资倘若不能及时供应赈济的话,岂非是百姓遭殃?这个冬天怕是要死很多人了。”
马斌大声道:“真是个书呆子,林兄弟不当,朝廷自然会派人去办的嘛。他们刁难林兄弟,却未必会刁难别人。你担心什么?”
杨秀咂嘴道:“话虽如此,但是这交接耽搁,怕是起码得一个月吧。新官上任又不熟悉情形,哪有林兄这般熟悉情况?这都十月底了,马上要下雪了。”
林觉微微点头,杨秀还是心忧大局的,只可惜人微言轻。居于高位者反而并不在乎百姓的生死,杨秀这样的人反而更知道轻重缓急,更会顾全大局。或许大周朝能够支撑下去,便是因为大周朝的官员中还有这么一大批的基层的有良心有担当心忧国家和百姓的官员吧。即便他们人微言轻,却有庞大的基数并且是具体做事之人,才能稳住大周朝的根基。
“杨兄。”林觉微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回京之前,已经命人去淮南东路借粮,用的是我目前枢密院东房主事的名义。这批粮食一到,可缓解燃眉之急。就算派别人去赈济,时间交接上也是来得及的。再者,我这只是说说而已,其实是说给杨枢密听的。他听我说要辞官,已然表态会拨付粮食赈济。我想,这三两日必有结果。所以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毕竟赈济之事干系到战后局面的稳定,我想谁也不敢掉以轻心的。”
杨秀闻言吁了口气道:“原来如此。你早有思量,倒是我多想了。其实我早该想到,林兄是不是那种办事不顾大局之人。”
林觉笑道:“杨兄这样的人朝廷不重用,当真是浪费人才。忧国忧民之心比之那些高位者还要强烈。令人佩服。”
杨秀红了脸道:“莫不是在损我。”
林觉哈哈大笑起来。
几人谈谈说说,话题转到了此次平叛的具体战事上。林觉和马斌都是亲历战事,自然感受颇深。沈昙和杨秀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消息,沈昙虽然在小王爷凯旋之后听到他的一些叙述,但毕竟郭昆不可能跟他说太多的事情。所以,谈及此事,沈杨二人兴趣盎然,听的津津有味。
林觉不欲在兄弟们面前显摆,自己的事情只说些大概,战事之事也只淡淡而过。但饶是如此,沈昙马斌杨秀三人还是听的如痴如醉。特别是听到林觉带数百骑在阳武县冲击教匪营地,在博浪沙沙丘泥沼之间被困,最后放火拦阻驰道,将对方一网打尽。以及在兴仁府行请君入瓮的胆大计策的种种作为。虽然说的简略,但三人神驰思往,脑海中的画面却很清晰。发出由衷的赞叹和佩服。
“倘若不是林兄真真切切的在眼前坐着,我可真以为那是神仙才能办到的事情了。阳武县三千不到兵马对阵两万多教匪,那种情形下怕是一般人都会尿了裤子,赶紧逃走了吧。真是不可思议。”杨秀长叹道。
“是啊,杨大人这句话算是句人话,你们很多读书人纸上谈兵,以为打仗很简单,嘴巴里头头是道。却不知一场战事有多么的凶险。兵力强于对方都未必取胜,何况是以少胜多全歼对手?你说林兄弟是神仙,我是不反对的。事实上咱们禁军之中很多人对林兄弟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就差摆着林兄弟的画像烧香礼拜了。”马斌沉声道。
沈昙也点头道:“确实不可思议。两场战事打的那叫一个漂亮。我反倒觉得兴仁府一战打的更漂亮。请君入瓮,简直疯了。倘若被突破内城,怕是一场屠城灾难。林兄弟这份胆气和担当,怕是无人能出其右了。”
林觉都被他们夸得不好意思了。忙摆手道:“你们就别当面夸人了,外边的人吹嘘一番倒也罢了,你们当面吹捧,叫我如何能坐得住?再说,战事之胜也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将士用命,作战勇敢,听从调派,严遵命令,很多因素才决定了战事成败。可不是某个人所能全盘而决。马大哥不也是战功赫赫?我看还是请马大哥说一说如何以数十人之力攻克应天府的事情吧。我也很想听听详细的情形。”
“那一战么?哈哈哈,不值一提,小菜一碟。”马斌摆着手打着哈哈,脸上却一脸的得意和兴奋。
沈昙翻翻白眼心道:又开始嘚瑟了,自他回京之后,这场战斗自己都听了几十遍了。耳朵都生老茧了。
不过林觉想听,那倒也不好出言说什么。马斌指手画脚的开始叙述自己偷入应天府攻下南门的那一段。或许是说的次数多了,何处该顿挫,何处该扬抑,何处该缓急,何处该语气高低,马斌拿捏的相当的到位。加之那场战事本就精彩紧张,更是听的杨秀瞠目,林觉也入神了。
忽然间马斌的滔滔不绝的叙述戛然而止,伸着脖子朝厅内外乱看。
林觉诧异道:“怎么了?马大哥在找谁?”
马斌道:“你府上那位孙兄弟呢?怎么没见?当日倘若不是他出手相助,我绝不可能夺下南门立下大功。叫他来,我要当面道谢,我要跟他拜把子结为兄弟。”
林觉哑然失笑,马斌要和孙大勇结拜兄弟,那岂不是连同自己和沈昙一起拜了兄弟了?孙大勇是自家护院,这么做怕是不合适。倒不是说孙大勇不配跟自己拜把子,而是这种事终究还是要讲些规矩的。当初自己和沈昙结拜的事情被郭昆知晓之后都数落了林觉很久,说林觉不知自爱,怎么能自降身份跟一个王府的卫士统领结交,连累的他身份也低了云云。
“孙大勇离京办事去了,今日你是见不着了。待他回京,你们再叙交情吧。孙兄弟确实不错,这一次应天府中事情办得很好。”林觉笑道。
经马斌这么一提醒,林觉忽然想起来应天府中被救出来送回京城的郑暖玉钱柳儿她们不知道安置在何处。上午回来时似乎没见到郑暖玉和钱柳儿她们在迎接的人群之列,应该是没住在自家宅子里。自己得问问她们安顿在何处,或许该去看望她们一番,毕竟是死里逃生回来的。
“孙兄弟去哪里了?几时回来?”马斌有些失望的问道。
林觉道:“我的如夫人叫绿舞的,你们也都认识。月前从杭州回京,过了一个多月都没抵京,我有些担心,所以让孙大勇他们去迎去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回京了。”
座上众人自然都知道绿舞,特别是马斌和沈昙,更是连绿舞的疑似公主身份都是知晓的。闻言都有些惊讶。
沈昙皱眉道:“天气冷了,水路已经快要封上了,绿舞姑娘再不到,怕是便被困在路上了。”
林觉道:“她走的是陆路。”
沈昙愕然道:“陆路?那岂非更难走。一个多月没到?不可能啊。就算是陆路也不至于一个多月不到啊。要不要我派人去帮你找一找。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林觉想了想道:“也好,你们人手多,搜寻的范围更大。那便有劳了。”
沈昙笑道:“这算什么?义不容辞。”
马斌也说要动用以前的老关系,让皇城司的人去查查。林觉觉得不必这么兴师动众,便婉言谢绝了。几人谈谈说说了一会,天色渐晚,因为林觉要随沈昙去王府拜见,马斌和杨秀不得不告辞。约定过几日相聚畅饮。林觉亲自送他们出门,拱手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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