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千大章,嘿嘿。)
郭冲微睁双目,摆摆手道:“朕没事,朕还死不了。倒是你们二位要保重才是。看你们二人这副样子,颓唐沮丧,是否已经心灰意冷了呢?”
严正肃沉吟未答,方敦孺沉声道:“皇上看错了,臣等可没有颓唐沮丧,臣等一如既往,初心不改。不管怎样的阻力,也难以撼动臣等之心。皇上大可放心。”
郭冲皱了皱眉头道:“那就好,你二人刚毅果决,这也正是朕倚仗你们的原因。你们是不会轻易倒下的。很好。然而……当下之事……朕……却不知道该怎生了局了。朕现在很烦恼。”
方敦孺沉声道:“皇上不必烦忧,臣早跟皇上说过,变法图强之事必有磨难坎坷。正因为有阻力,才是变法之需。变法便是要变革掉固有疾痼,如医家之言,痛则不通。此刻之所以招致这么多的反对之声,那正是触碰到了顽疾痼痈之处。只要挺过去这些,便打通经络,顽疾尽除,一切也就康复了。”
郭冲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这些朕何尝不知。然而……朝中局面你也看到了。现在吕中天和杨俊都提反对意见,众大臣群情激奋,朕又怎能无视?再说了,青教此次反叛闹得天下震动,朕也脸上无光。这痛楚和代价未免也太重了些。我大周能经得起几次这种事?我大周现在就像是个病人,叛乱就像是捅刀子,大周的身体能扛得住几刀?朕不能不考虑啊,吕中天杨俊等人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啊。”
方敦孺忙道:“皇上,青教之乱跟变法可没有太大干系啊。即便没有变法之事,天下糜烂下去,迟早也会生出纷乱来。将这一切归于变法头上臣不能同意。这是他们借题发挥,有意针对新法,针对……”
“住口!”郭冲低喝着打断了方敦孺的话。方敦孺呆呆的坐在那里,脸上极为惊诧。在自己重新回到京城任职的这两年多时间里,郭冲还从未对自己这般呵斥过。郭冲对自己尊敬有加,谈事情的时候有商有量客客气气的,而像今日这般出言呵斥,却是头一回。
郭冲情绪激动之际自己也岔了气,捂着嘴巴剧烈的咳嗽起来。严正肃和方敦孺都慌忙站起身来。在外间侍立伺候的钱德禄忙快步进来,捧了热茶伺候郭冲喝了几口,又替郭冲擦拭嘴角脸颊,郭冲的咳嗽渐渐的止住了。
“两位大人,皇上身子尚未痊愈,两位大人千万不要惹皇上生气啊。哎,你们该体谅皇上才是,都咳嗽成那样了,还不得不见你们,你们却要惹他老人家生气。”钱德禄不满的嘀咕道。
“钱公公所言甚是。”严正肃拱手道。
钱德禄叹了口气,捧着无视离开。屋子里静了下来,郭冲咳嗽之后的喘息声清晰可闻,时快时慢,像是有人在忽快忽慢的拉扯着旧风箱。
“方爱卿,朕没有要呵斥你的意思。然而,你将青教之乱跟新法之间的关系推得一干二净,这恐怕不妥吧。朝廷上下包括朕都知道,此次叛乱跟新法干系颇大。你怎可否认这一点。朕知道你是为了变法而想,但却也不能颠倒黑白。朕认为,变法之事固然当行,但变法引起的问题也要重视。无视这些问题和后果,一意推进变法,却又怎么能办到?又怎么能服众。你们固然可以不管不顾,但朕不能不管不顾,朕要照看的是整个大周的江山啊,要照顾到每一个朕的臣民百姓。这干系到朕的江山社稷,朕岂能任意为之?”
郭冲尽量让他的语气变得平缓,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你严正肃固然可以什么都不顾,但朕跟你不同,朕要照顾各方面的感受。否则,朕还怎么当这个皇帝。
方敦孺皱眉还待再说,严正肃拉了拉他的袖子制止了他。
“皇上所言甚是,臣等惭愧之极。方中丞所言之意并非推卸责任,他只是说这些恐都是变法所必须经历之痛。只是正如皇上所言,这种痛或许来的太猛烈了,朝廷上下当然承受不住。看来新法是有些问题的,需要及时的修正,免得重蹈覆辙。事实上今日臣和方中丞来见皇上,一则是探望皇上龙体,二则是聆听皇上的教诲。请皇上给臣等训诫,目前情形之下,我等该当如何?”严正肃沉声道。
郭冲皱着眉头道:“你问朕的态度,朕倒想问问你们的想法。朕支持变革的心是不变的,两位才是真正经手之人,很多事朕也没你们清楚。朕只想知道,对于目前的局面,两位心里是怎么想的。”
方敦孺沉声道:“臣和严大人的态度皇上还用问吗?变法非儿戏,好容易到了今日这一步,必然是要推行到底的。半途而废是绝对不成的。我们希望皇上继续给我们全力的支持,皇上倘若心有犹豫,臣等何为?”
严正肃吁了口气点头道:“皇上,方中丞所言不错,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松劲。变革之难,皇上也应该有心理上的准备。臣等不怕被人辱骂责难,怕的是皇上心志不坚。若无皇上全力支持,新法恐怕是难以为继。这固然是臣等心血白费,但更重要的是丧失了我大周未来中兴的机会。现如今辽人陷于和女真人之战中不能自拔,此时正是我们绝佳的变法时机。辽人的狼子野心已经彻底暴露,我们更应该抓住机遇,变革图强。和辽人终有一战,到时候我们国富兵强,便无所畏惧了。”
郭冲冷声道:“你说的这些朕难道不知?但是你们告诉我,现在上下乱成一锅粥,枢密院和政事堂都齐声反对,眼下这局面如何平息?你们莫非要朕发一道圣旨让他们全部噤声,要朕唯你们之言而听,他们的话统统当做放屁。青教之乱,上下都要朝廷给出说法,被荼毒的百姓,战死的将士便不需要交代?各地都在看着朝廷的表态,朕难道无动于衷?你们是要朕无视政事堂和枢密院,无视百官,无视天下人的意见?那样的话,朕岂非成了独.夫寡人?朕是那样的人吗?我大周有那样的皇帝么?”
严正肃起身躬身道:“皇上,臣等不是那个意思,臣等正是为了谋两全之策而来。但有一条,变法之事绝不可废。平息众官弹劾之怒我和方中丞可做姿态。既然说青教之乱跟变法有不可切割的关联,我们愿意为此而道歉,但是有一点,皇上必须肯定变法是对大周有利的,而青教只是利用了变法推行中的弊端,决不能因噎废食否定新法。新法的推行也不能停滞。一旦停滞便遥遥无期了。至于杨枢密当日的提议,要将条例司置于政事堂和枢密院监管之下,新法推行要得两衙批准,这实际上是要将让变法停滞,后续也难以进行之举,这一点是我们决不能同意的,也希望皇上能看得清他的意图。”
方敦孺接口道:“正是,杨俊的提议是要将变法之事夭折。他是对我们对军队进行变法而怀恨在心的报复。这是我们决不能接受的。条例司有权尚且新法推进困难之极,倘若无权,一切便都不用谈了。只要皇上继续坚定支持变法这个前提,其他的一切都好说。如果他们针对的是臣等两人,皇上尽可下旨处罚我们,我二人死不足惜。但皇上要另外任命人推进变法之事,不能让变法之事半途而废。如果是要否定新法,废除新法,臣等二人粉身碎骨也不能同意。干系大周未来国祚命运,江山社稷绵延存续之大事,臣等决不能妥协。”
严正肃和方敦孺的话清楚的表明了他们的态度。他们可以下台,但他们需要皇上承诺继续变法。他们可以死,但新法不能死,变法不能停。变法大事必须继续,这比他们个人的荣辱和性命更为重要。人和事必须要分开。皇上必须要表态。不支持人可以,但要支持变法。
这种想法其实有些不对,众官之所以将矛头集中在弹劾严方两人身上,正是因为他们所做的事情之故。人倒下是因为所为之事,怎么可能人倒下,事情还不受影响。那岂非是告诉世人,群臣的攻讦是人身攻击,而非就事论事。若只是人的原因,严方两人品行端方,道德无咎,谁能挑剔?
但是,这个时候,严正肃和方敦孺需要的是坚定郭冲变法的决心,不能让皇上因为压力而对变法之事产生动摇。只有如此,才能化解此次危机。至于他们两人,只要变法能推行下去,他们可以做出妥协,哪怕是下台也无妨。
郭冲的神色稍微的平和了些,他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他最怕的是严正肃和方敦孺死活梗着脖子要对着干,那么自己身为皇上便必须要被迫做出抉择,那是他最不愿做的事情。他当然希望能变法成功,但是倘若变法激起众怒,让自己站在了众臣的对立面上,让他成为孤家寡人,那么自己便必须掂量掂量了。
“严爱卿,方爱卿。你们的一片赤诚之心朕是明白的。朕也不会惩罚对大周赤诚忠心之人。朕对变法的决心也是没有动摇的。然而,眼下的局面却要有个交代。朕这几天好好的想了想整件事情,朕觉得,新法的条款恐怕确实有需要斟酌之处。自变法开始,朕这里便接到了许多对新法条例的不满的奏折。别的不说,方爱卿,你的学生林觉不也是因为新法的条例而跟你反目的么?朕不是说他们说的便是对的,但现在青教叛乱之事刚刚平息,种种迹象表明,新法对百姓是有很大的伤害的。这一点朕认为不可否认。朕当然不会停止新法,但新法必须要修改,这是朕的要求。朕经不起再来一场叛乱,那对大周,对朕,对新法而言都是致命的。朕在想,用药过猛恐怕真的是一大弊端。”郭冲缓缓说道。
“皇上……”方敦孺叫道。
“你听朕说完,莫要打断朕。”郭冲摆手道:“朕的意思是,这件事必须要有个交代,要平息众怒。他们要追究叛乱的责任,提出对新法的疑问和对你们二人的弹劾,朕认为是在情理之中的。朕知道你们两位的脾气,朕若让你们低头认错,你们怕是绝对不肯的。你们要朕处罚你们,却要朕力挺新法,这岂非是矛盾之事。你们有错便是新法有错,朕那么做不是自相矛盾么?朕在想,既不能听他们废止新法,却又要对他们有所交代,平息朝堂上下之怨。绝对不能什么都不做,那是说不过去的。”
严方二人默然无言,眼下这局面确实不是能糊弄过去的。站在皇上的立场,决不能无视群臣之怒,也不会为了维护他们两个人得罪了朝中众臣和天下人。
“朕这几日考虑了很多,杨俊的提议其实是个折中之计,但你们适才说的也有道理。倘若按照杨俊的说法,这条例司便无存在的必要了。新法要让他们全部认可才能推行,那必是扯皮推诿,遥遥无期。所以朕根据杨俊的提议做了些调整,你们听听可否接受。”郭冲轻声道。
“请皇上圣愉,臣等洗耳恭听。”严正肃拱手道。
郭冲点点头道:“朕是这么想的,要不然你们就假意认个错,承认新法有弊端,推行之时有过失。承认叛乱之事和新法有关联,并以此为鉴加以改正。这其实也是事实。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想撇清干系是不可能的。你们只认个错表示今后会更加的慎重行事,其余的倒也不用多说什么。朕给你们个台阶下,也不罚你们,朕会告诉他们,变法之事总归是摸索前行,倘有过失也是情有可原,只需改正则可,不可一棍子打死。这样他们也不至于死活咬着你们不松口。你们看如何?”
严正肃和方敦孺面面相觑,倘若当真只是这么简单的话,倒也没什么。他们本就是愿意认错的。
“皇上,我二人自是愿意认错的,但只怕仅仅是如此,他们不肯罢休啊。他们岂肯如此轻易的便让此事平息下去。臣以为,他们是借攻讦新法和臣等之名,行不可告人之目的。恐怕不会干休。”方敦孺拱手说道。
郭冲皱眉道:“方爱卿,你怎么老是扯东扯西的?什么不可告人之目的?你想的也太多了些。他们有何目的,你不能总觉得自己是对的,别人都是对你有图谋,这种心态在目前这种情形下可不是解决问题之道。”
方敦孺脸色涨红了,严正肃忙拉了拉他的衣袖,沉声道:“皇上所言甚是,方大人不要多想,咱们就事论事才好。”
方敦孺无奈点头,不再多言。
郭冲微微点头道:“不过方爱卿的话说的也没错,他们定不肯就此罢手。只道歉是不成的,要给他们交代则必须有实际行动。朕认为已经实行的《常平新法》《雇役法》的条款你们要表态酌情修改。推行之时也要慎重而行,不要再生波折。至于关乎兵事的变法……朕觉得目前时机不够成熟,可延期而行。还有便是条例司的职权,这一点反对声音很大,朕也觉得当初设立条例司时将军政财权都集中在一起有些草率,这破坏了朝廷的制度结构,确实会引发混乱。朕觉得可以这么办,将财政之权归于三司,三司使现在职位空缺,严爱卿可去任三司使之职,方爱卿任副使。这么一来,看似将条例司财权剥夺,但财权你们二人依旧可控。你们觉得这么办怎么样?”
严正肃和方敦孺愕然无语,皇上可算是挖空了心思而为之。这样做确实对于恢复朝廷制度结构有好处,三司使掌握财政大权,严方两人兼任三司正副使,倒也确实有换汤不换药的感觉。但其实骨子里二者是截然不同的。条例司之所以权力巨大,便是因为它享有数项特权。财权剥离之后,条例司的权力大减。而三司使因为隶属余政事堂所辖,拨付款项还需经过吕中天等人核准,比之条例司自专已经远远不如了。就拿《常平新法》实行而言,各地常平仓放出的官贷都是条例司审议定夺,但到了出钱出粮的时候,却要三司衙门来拨付,又要必须政事堂的同意,不但效率低下,而且免不了要被指手画脚的拖后腿。这么一改动,其实和之前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朕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堵住他们的嘴,省的他们说条例司凌驾于两府三司之上。这也是权宜为之,一切是为了平息目前的局势。你们觉得朕这个想法可行不可行?”郭冲继续问道。
“皇上,财权交了,平了吕相之怒,那么杨枢密一直不满的军队调拨之权可否也要剔除呢?维持推进新法的两只《常平》《雇役》的衙役力量都是从厢兵之中调拨充任,是否也要去除?”方敦孺问道。
“如果你们不反对的话……朕认为还是不要从军中调拨人手为好。实在要用,朕可为你们和杨枢密调剂。免得他老说条例司是小枢密院,调拨兵马比他这个枢密使都方便云云。其实,地方上的衙役充作推行新法的人手,也是可行的,再雇佣些人手便是了,何必跟他们掺杂不清。你们说呢?”郭冲微笑道。
方敦孺已经气得胡子都要吹起来了。
“那这样,皇上干脆将条例司制定修改推行新法的权力交给政事堂或者是中书省去做好了。条例司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之所以建立条例司,并赋予军政财大权,便是因为变法需要集中权力强力推行。皇上这么做跟解散条例司又有何异?恕臣直言,皇上的想法比杨枢密提出的办法好不了多少。若是真按照皇上所言的这么做的话,新法将永远无法推行下去。四处掣肘,处处拖延推诿,哪里还能雷厉风行的推进下去?”方敦孺语带抱怨,甚至有些揶揄之意了。
严正肃也沉声道:“皇上,这么做恐怕是不妥的。虽然按照皇上的想法,变法之事或勉强可行。但是皇上莫忘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变法之初我们便达成共识,我大周变法正是乘着辽人和女真纠缠的时候。现在辽人獠牙毕现,他们觊觎的野心也因为叛乱之事而昭然天下。实际上我们和辽人之间已经无丝毫的信任可言。倘若不是辽人被女真人内乱纠缠,此次青教之乱时他们便已经撕破脸皮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很短,我们还怎能拖拖拉拉?变法必须既快且速,而且要立竿见影。臣等并非不知变法之弊,但臣等不得不这么做,正是因为时不我待之故啊。皇上,我等可以低头认错,但这变法之事缓不得,条例司的职权分不得。还请皇上三思而行。”
郭冲皱眉道:“你们不同意朕的提议?”
严正肃和方敦孺对视一眼,心意相通。
“皇上,可向天下人道歉,甚至领皇上责罚。甚至我二人也可以罢官归去,但条例司的职权不能变,新法的主动权不能交于他人之手,新法的推进不能停。有错谬怕什么,错了便改,千锤百炼,最终必是我们所求得的结果。倘若人言便改,遇难便缩,变法如何能成?古今变法者无不艰难困苦,惹天下人非议,倘若变法那么容易的话,岂用臣等?”严正肃沉声道。
郭冲紧皱眉头不语。
方敦孺起身来深深一礼,沉声道:“皇上,臣等一心变法,不为名利,只为大周中兴,富国强兵之目的。臣等知道皇上现在的心情,变法遭遇诸多风波,亦不能说没有弊端,所以皇上的心里也产生了怀疑和动摇,这一点我们都能感受的到。然而,臣想告诉皇上的是,变法之效,终将显现。若以短时间出现的问题便怀疑新法,那绝非明智之举。对人对事皆是如此,久久用功,功到自显。白乐天有首诗,臣愿和陛下共勉。”
方敦孺直起身来,负手诵道:“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方敦孺所诵的这首诗正是唐朝白居易写的《放言》系列祖诗中的第三首。诗文的意思很明显,辨别一件事的好坏真伪,对一个人的评价和识别决不能靠主观臆断和占卜问神。对人和事物的全面认识要经过时间的考验,经得起历史和时间的衡量。决不能因为一时一事的现象和结果而仓促的下结论。方敦孺将此诗诵读出来,便是要告诉郭冲,对于新法,不能因为一时的困难和导致的混乱而否定,也不能因为满朝官员的反对而生出怀疑之心。只有时间和历史,才会给出正确的答案。
郭冲岂能不懂其意,久久而坐,瞪着严方两人不语。他的心中确实生出了动摇,这种动摇其实不是现在就有的,变法一开始,他心中的狐疑便没有停止过。或者说,这一切源于他对变法的不够坚决。郭冲总想着既能找到富国强兵的办法,又能够不大动干戈,不会惹来太多的事情。这种想法一直贯穿在他整个行为之中。所以他才会在朝堂上时而强硬,时而又找平衡和稀泥。今日之所以他会提出哪些建议,正是因为他内心的动摇,希望能够退一步找到平衡点。
方敦孺和严正肃何等敏锐,自然会体查到他的内心的波动变化。
“你们……果然是不肯同意的。处罚你们……于事何补?但若不能平息众人之怒,也是不成的。朕该怎么办才好。难道说,朕只有那样做才成了么?”郭冲轻轻说道,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又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
“皇上……”严正肃躬身说话。
郭冲摆了摆手,转身躺下,面向床里。口中道:“你们退下吧,朕累了。朕得好好的想想。朕是该好好的想想了。”
方敦孺和严正肃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郭冲在说些什么。皇上似乎陷入了一种思绪之中,这召见没头没尾的,也没具体商议出什么办法来,便要他们离开了。难道皇上生气了?因为他们两人的不妥协而不愿再和他们多言?却也不像,皇上并没有发怒的样子,反而显得有些平静。皇上是早有心理准备会被拒绝的。那么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二位大人,皇上要歇息了,二位大人还是请回吧,时候也不早了。”钱德禄在帐幕后现身,躬身说道。
严正肃和方敦孺无奈,只得跪拜告退。直到他们退出寝殿,郭冲都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只面朝床里边的纱帐,双目怔怔,像是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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