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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晓晓唱曲的时候,下边乱哄哄的一片,很少有人在认真的听。秦晓晓不为所动,认真的唱完了一曲,敛裾行礼退场。这时候才有人给了些掌声。秦晓晓自知今日已经难以夺魁了,但她是个行事有规矩有主见的人,今日已然尽力,也算是有始有终。至于结果如何,那便只能凭天意了。谁能想到对手如此强劲,输了便输了,那也是技不如人加上时运不济耳,但态度上却是一丝不苟的。
结果很快便出来了,群芳阁最后一轮得了上上的满分之评。从而以胜两场的优势一举夺得加赛胜利,同时也获得此次三城花魁大赛的花魁。
当赵子墨宣布这一消息后,全场雷动,山呼海啸一般经久不绝。西湖湖面上焰火升腾,礼花腾空,流光溢彩照亮天地,庆贺东南花魁的诞生。
沸腾的贵宾席上,严正肃少见的满脸笑意,接受着涌到身边来的官员乡绅们的道贺。郭冰父子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团团拱手对着身旁涌来道贺的众人还礼,笑的肆无忌惮。
在结果出来之后,吴春来沈放刘胜等人气的面色铁青,但他们却也不肯失了风度,第一时间过来向梁王和严正肃表示祝贺。郭冰和严正肃自不会多说什么,小王爷郭昆却按耐不住心中的得意,大放嘲讽之辞。
“翰林院学士一堆,请的名士一箩筐,花了这么多精力和银子,却得了个铩羽而归。哈哈哈,两位知府大人心中定然很不开心吧。怎么说呢?想开些,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二位知府大人可不要因此而积郁成疾,那可是不值了。”郭昆哈哈笑道。
沈放和刘胜气的要吐血,本就强颜欢笑,还要受这等奚落,心情可想而知。
“小王爷说笑了。花魁大赛不过是娱事一场罢了,我等倒也没看的这么重。一场小小的花魁大赛,岂会如小王爷口中说的那般重要?输赢并不重要,只要能昭显我大周升平之世,让百姓们感到欢乐即可。”沈放不卑不亢的笑道。
郭昆笑道:“果真如此么?我看未必如此吧。当真不计较输赢,又怎会这么大的阵仗?我可是听说了,连宫里的乐师都请来了,花了不少面子和银子吧。哈哈哈,可惜啊,事与愿违,群贤毕至却敌不过我杭州一名布衣学子。两位是不是被人给骗了?真才实学的没请来,花了银子和面子,却请来一堆歪瓜裂枣?你们托的谁请的这些人啊?是不是被人给从中间给黑了啊?请了一帮没本事的冒充的?哈哈哈。”
“你!”沈放和刘胜气的面如紫肝,然而却无从反驳。
吴春来皱眉插话道:“小王爷,你这话传出去可不好。你说我大周翰林院的这些学子和今日与会的才学之士都是歪瓜裂枣么?这是否是说朝廷不分良莠,选贤之人没眼光呢?小王此言所涉有深意啊。”
吴春来就是吴春来,只轻描淡写一句话便将郭昆的一句戏言上纲上线,一顶诽谤妄议诋毁朝政的大帽子正在缓缓的朝郭昆头上盖来。郭昆恍若不觉,还正想就着他的话讽刺吴春来几句,一旁的严正肃和郭冰却听出端倪,即刻阻止。
“昆儿,一场花魁大赛而已,谁输谁赢并不重要,休得说些不得体之言。在本王看来,今晚江宁府扬州府几家青楼的表演也极为精彩,展现了两城的实力。而两位知府能亲临杭州,更是给足了杭州府的脸面。请两位知府大人带个话,今晚所有参赛的青馆和助拳的才学之士,本王都会给予嘉奖。明日本王设宴,在春风楼宴请翰林院的学士和各地的才士们。总之今晚的花魁大赛极为圆满热闹,正昭显我大周盛世辉煌之景。今晚盛事,本王会写奏折呈献圣上,让圣上也高兴高兴。”
“王爷所言甚是。今晚之事,下官回京后也将面禀吕相。以下官所见,东南之地繁华盛世,万民升平,从今晚便可见一斑。可笑之前还有人说什么东南各州府不好,说百姓们有很多抱怨,说什么官员们有些不当的举动,现在看来都是些不切实际的流言。”吴春来笑咪咪的道。
郭冰笑道:“有这等传言么?那可真要有劳吴大人澄清了。罢了,不说这些事了,花魁决出,便请吴大人赏光,为群芳阁授予花魁桂冠。”
“不不不,还是王爷来,下官可不能越俎代庖。”吴春来连连摆手道。
“吴大人这是什么话?什么叫越俎代庖?吴大人给她们颁桂冠,那是她们的荣幸呢。莫要推辞了,就这么定了。”郭冰摆着手道。
吴春来笑道:“既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群人口不对心不痛不痒的假话之中,夺得花魁的群芳阁花船已经靠了贵宾席北侧。顾盼盼满脸生光,在一干人等的簇拥下来到贵宾席前方,一边朝着后方喧闹的人群招手,一边在杂役的引导下朝着贵宾席正中的位置前来。
来到梁王的坐席之前,顾盼盼等人盈盈下拜行礼。郭冰笑眯眯的说了一番勉励之语,吴春来也赞扬了几句,将象征花魁的花冠颁给顾盼盼。顾盼盼头顶桂冠站起身来时,百姓们更是山呼海啸掌声如雷,唿哨连起,热闹非凡。
郭冰父子,严正肃以及杭州一干人等扬眉吐气,脸上倍感荣光。吴春来沈放等人虽面带笑容,但心里却着实的不痛快,颁了花冠之后,吴春来便以夜太深,身子困乏希望早些休息为名告辞。郭冰也明白他们是不想看到这大肆庆贺的场面,接下来还有盛大的花灯游行,更是会刺激到他们,于是拱手相送。吴春来带着沈放刘胜等人灰溜溜的逃也似的离开了山呼海啸的现场。
“林觉呢?怎么不见他来?今日最该感谢的是他呢。”郭冰忽然想起来没见到林觉的身影,忙对左右问道。
“爹爹,这时候才想起林公子么?也太过分了。今日可全靠他了,否则此刻灰溜溜脸上无光的可是咱们。哼!”郭采薇不满的道。
“是是是,薇儿说的是,这不一直都乱哄哄的,没来的及么?他在哪里?”郭冰笑道。
“严大人正和他说话呢,诺,就在那边。”郭采薇朝着浮台西南角的人群一指。
郭采薇的目光可一直没离开过林觉,从林觉从评判席方向登上浮台,到他站在角落里东张西望,郭采薇一直关注着他。可恨这家伙居然一眼也没看向这边,东张西望的不知在找什么人。
“快请他过来。”郭冰看到了正和严正肃站在那里说话的林觉,忙吩咐道。
一名护卫前去传话,不久后林觉和严正肃并肩而来。
“哈哈哈,林觉,你很不错。果然没让本王失望。”郭冰哈哈笑着迎上前去。
“王爷见到我老师了么?”林觉拱了拱手答非所问。
“你老师?方山长么?怎地不在这里么?他不是在评判席上么?”郭冰道。
“看来王爷也没见到先生了。王爷恕罪,在下需得告辞了,这么乱哄哄的,师母又在,老人家可不能不送。”林觉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哎哎,林觉,这是作甚?”郭冰叫道。
林觉恍若未觉,径直带着绿舞和小虎冲向浮台边,跳上小船快速离开。
“这小子,还真是莫名其妙的很。”郭冰目睹他登船离开甚是无语。
郭昆也皱眉道:“忒也无礼了。”
严正肃道:“方敦孺不辞而别,林觉是担心他老师和师母的安危。这可不是小王爷所言的无礼,他得去照顾他的老师和师母,此乃弟子之礼。小王爷,可不要什么事都先扣个帽子,稍有不满便要加以训斥,岂非令人寒心。”
郭昆愣了愣点头道:“原来如此,是我的不对。沈昙,命人帮着找找方山长夫妇,找到了护送他们一程。”
……
月光皎洁的街道上,一辆大车正缓缓的朝南城方向奔行。西湖方向传来的山呼海啸之声隐隐传来,盛大的花灯游行活动已经开始了。车帘掀动之处,一张端丽的少女的脸露了出来,月光之下更是显得面如美玉,肌肤胜雪。
“好像是花灯游行开始了哦。好想跟着去瞧瞧呢。”少女痴痴的道。
“秋儿,夜太深了,这都已经过了三更天了。今晚这番折腾怕不要折腾到明天白天去,你身子可吃不住的。乖,莫要去想着凑热闹了。”车内的妇人声音传来。
一个沧桑的男子声音跟着响起道:“哎,你这当娘的根本就没明白浣秋的意思,她哪里是想着去看花灯游行?她是想着要看一个人呢。你都扯到哪里去了。”
少女扭头娇嗔道:“爹爹,你说什么呢。”
男子呵呵笑道:“罢了,不说了便是。爹爹可是按照你的要求,一结束便带着你们离开。本来无论如何也要跟严知府说几句话的,这可失礼的很了。我是看着林觉直接来找我的,却不得不偷偷带着你们离开,跟做贼似的,哎。”
“就是,秋儿,你这段时间身子大好。照着那药方抓药吃,病情已然大有好转。我看呐,林觉的那张药方怕是真的能治好你的病呢。当真如此,干脆我儿不要躲着他了,直接跟林觉说清楚便是。早早将婚事办了就好,也省的我儿成天牵肠挂肚的想念。病若能好,不也没了阻碍了么?”妇人轻声道。
“娘,我这病时好时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药方对症之故。万一只是一时的好转,那岂非还是害了他?再等等,若当真能痊愈,我……我还用你们说么?自己便来找他了。可现在,我还是怕连累他啊。”少女幽幽道。
“哎,秋儿,有些事等不得呢。我看呐,再过一段时间,他怕是都要忘了你了。若是再喜欢上了别的人,娘怕你会遗终身之憾啊。似林觉这般人品才学,不知多少大家闺秀会倾慕于他呢。莫怪娘多嘴,到时候他娶了别人,看你怎么办?哭都来不及了。”妇人轻叹道。
“娘啊,我明白你是为了女儿好,可是女儿宁愿他娶了别人,也不想拖累他啊。我这病也不知道是好了还是没好,我不能害他啊。若我只为自己想,当初又何必骗他?女儿的心你们是明白的啊。若当真造化弄人,女儿……却也……甘愿承受。”少女轻声道。
妇人叹息一声不说话了。
“浣秋,不要多想。下个月我们便要去京城了,到时候请御医诊断便知是否病情真的是在痊愈了,那药方当真有效的话,便不必顾忌太多了,届时我会写信给林觉,告知他真相。定下你们的婚事。若只是病情的反复,并非真正的好转,爹也尊重你的决定。林觉前途无量,确实不能因为儿女之事拖累了他。他若能成就一番大事业来,你应该也是高兴的。这是大爱,我儿若能领悟此节,便可豁达安心。”
少女手托着下巴看着天上的月亮痴痴道:“爹爹未免把女儿想的太好了,女儿可不知道什么是大爱。女儿宁愿和他长相厮守,朝朝暮暮,若非是怕连累他,女儿才不会这么折磨自己呢。我也很矛盾啊,若真如娘所说的那样,我的病好了,他却娶了别人,女儿一定会受不了的。可是……那又有什么法子呢?总好过女儿嫁给他了,然后病重了,害的他天天担心。或者是又死了,害的他伤心难过,害的他成个鳏夫。”
车厢内一片寂静,方敦孺夫妇对视一眼同时轻叹一声不再说话,唯听车轮辘辘,驴蹄得得。
“问世间,情为何物……”少女轻轻的哼起了歌来,这是刚刚在花魁大赛上学的曲词。方师母听了,鼻子一酸,撩起衣襟来拭泪。
“得得得,得得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打断了少女的歌声,少女好奇的探出身子朝后方的街道上看去,忽然赶忙缩了身子进车厢来,手忙脚乱的放下车帘来。
“怎么了?”方师母问道。
“他……他来了。他追来了。”方浣秋低声道。
方家夫妇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听后方传来林觉的声音:“老师,师母,是你们在车上么?”
驴车停下,林觉滚鞍下马上前行礼。方敦孺在车窗旁探出头来笑着摆手。
“你怎么来了?”方敦孺道。
“可算是追上了,一结束我便去找老师,结果老师却不见了。我担心人多闹哄哄的,怕老师和师母没人照应,回书院也挺远的,便赶忙来找,估摸着是直接回书院了,果然如此。师母呢?”林觉笑道。
方师母在方敦孺身旁露出笑脸来,林觉拱手道:“师母好。”
“好好,林觉,你怎么还巴巴的追来了?”方师母笑道。
“师母难得进城玩一趟,怎地便不辞而别?叫我如何能安心?我都定好了仁和楼的位置了,想请师母去吃好吃的,然后安顿先生和师母,明儿还有花灯可看。这可倒好,师母却急着回去。”林觉咂嘴道。
方师母呵呵笑道:“好孩子,心领了,实在是困得紧。师母老了,可打熬不住。这不,正是怕给你添麻烦,这才和你先生一起赶紧回书院去。你今晚可是大大的露脸了,估摸着应酬多得很,我和你先生便不要凑热闹了。”
林觉笑道:“师母可莫说这样的话,那岂非是见外了?浣秋不在了,林觉便是你们的儿子,可不要说什么麻烦之类的话。”“好孩子,好孩子。”方师母连连点头,笑的合不拢嘴。
“那么,还请老师师母跟我回去,咱们好好聚一聚。那些应酬我可是一个都不理的,只想陪着老师师母中秋好好的团聚团聚。放心,住处都安排好了,绝对清静,也不会让二老被不相干的人打搅的。那赶车的,掉头,掉头。”林觉叫道。
“不可不可,林觉,心意我们领了,却不必回去了。你也回去吧,我们知道你的心意。这几日城里人多,也有很多我不想见的人,倒也不必在城里呆着。今晚你表现的很好,为师很为你骄傲。这样,你过几日清闲,可来书院见我。我给你说说应考的一些事情。莫忘了,应考才是你现在的头等大事,且不可掉以轻心。就算你扬名天下,却也未必能过了科举这一关。想必你是明白的。”方敦孺忙制止道。
“可是学生真的很想和老师师母团聚一番,要不这样,我送老师师母出城,跟你们一起去书院如何?”林觉道。
“不成不成,这时候去作甚?改日你再去。”方敦孺头摇的像拨浪鼓。
林觉皱眉道:“师母也不欢迎我么?”
方师母笑嘻嘻的道:“怎么会不欢迎?你改日再去,近日准备下月去京城,家里乱七八糟的,不甚方便。”
林觉鼓着眼半晌道:“原来如此,那便罢了。那我送老师师母一程总可以了吧。”
方敦孺点头道:“好吧,你既要如此,便由得你。”
方师母似有不忍的道:“林觉,不要多想,我们只是累了,想早些回去歇息。今晚闹腾的厉害,我头有些疼,改日你去,师母给你做好吃的。”
林觉笑道:“多谢师母。”
车帘放下,驴车前行,林觉骑着马跟在一侧,护送驴车出了城门,一直送过了钱塘江桥,这才告辞停步。
驴车在月光下远去,林觉策马而立,皱着眉头心想:“那车里明显还有一个人,却不知道是谁?刚才我绕行另一侧车厢,似乎有人从中窥伺于我,可是古怪的很。今晚老师和师母明显有些慌张遮掩,似乎不肯让我知晓那人是谁,难道说老师和师母有什么秘密之事不肯让我知晓不成?这个人能和老师师母同车而行,那想必是关系很亲密的人了。”
林觉皱眉想了许久,忽然眼睛一亮,自言自语道:“哎呀,难道说……老师新纳了个妾室?怕我见了笑话,故而不肯让我知晓?是了,恐怕正是如此。浣秋亡故了,老师也没个儿女,师母岁数大了不能生养,老师定是想有个后嗣,故而纳了个妾室。哈哈,哈哈,这可太有趣了,过几日倒要去个出其不意,瞧瞧这位小师娘生的如何?嗯,看来得多带些礼物去给师娘,老师纳妾,师娘心里必是难受的,得多带些礼物安慰安慰才是。”
林觉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拨转马头缓缓回城来,自始至终竟然压根都没往方浣秋身上去想,反将那车厢中藏着的另外一人当成是方敦孺新纳的妾室了。不知道方敦孺若是知道此刻林觉心中猜测,当做何种想法,怕是要哭笑不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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