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复杂的情绪,众人开始热烈的向着缓缓驶来的杭州城的万花楼和群芳阁的花船欢呼。万花楼这一次装扮的一如既往的辉煌,整艘花船装上了两扇薄如蝉翼的大翅膀,画着艳丽的花纹,活像一只巨大美丽的花蝴蝶。群芳阁的大船则和去年一样被装扮成一尾锦鲤,灯光照耀之下,鱼头鱼尾还能缓缓游动,让人大开眼界。然而无论是万花楼还是群芳阁,船首上虽然楚湘湘和顾盼盼的身姿不输他人,但船尾空空落落,只站着几名楼中的乐师,助拳的名士居然一个都没见。这和前面风月楼澜江楼船上的强大阵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扬州云水阁秦晓晓的花船以及鸣凤院冯苏苏的花船跟在杭州府两艘花船之后亮相。花船的装饰倒也罢了,几家花船的装饰各有千秋,但船上的阵容却高下立判。前来争夺花魁大赛的江宁府和扬州府的四艘花船上,名士文人熙熙攘攘,而杭州城的两艘花船上却根本没有助拳的名士。
所有人都明白这当中的差别和重要性,历年来花魁大赛之中,助拳之人的作用无可比拟。往往是夺得花魁的保证。因为花魁大赛比拼到最后,往往参赛花魁们的色艺都达到极高的水准,故而并不能分出高下来,这时候往往是凭借助拳之人的能力分出高下来。同样的嗓音个歌艺,你唱一曲好词,便可高人一头胜人一筹,你唱一曲别人听烂了的曲词,便让人的感受大打折扣,这便是差别。
最明显的便是在去年花魁大赛上,本来顾盼盼和楚湘湘的色艺比之原望月楼的谢莺莺还高上一筹。论美色歌艺舞技谢莺莺明显不敌,然而正是因为给望月楼助拳的林觉,别出心裁的来了一处剧目,成功的以另外一种方式弥补了差距。最后更是在最后的词曲环节一锤定音,一曲定风波碾压司马青衫和东方未明,爆出了花魁大赛上少有的几次大冷门而夺魁。由此可见但凡花魁大赛,比的并非某一方面的实力,而是全方位实力的比拼。
可是,眼下的情形,虽然万花楼和群芳阁看起来在亮相上不输对手,但明白人却已经察觉到了巨大的诧异,也不仅心中担忧起来。
六艘花船绕着舞台前方缓缓而行,之后缓缓驶入侧首停泊之处。那里用钉入水下的木柱隔成数道,正是各家花船的停泊等候之处。十几艘小船跟在花船之侧而行,他们是负责护卫和引导的船只,不多时也整齐的停泊在花船左近的湖面上。
花船进场之后,便是贵宾进场时间。王爷的龙首大船带着嚣张的气势昂然从北边的湖面驶来。杭州百姓们看到王爷船头张牙舞爪的龙头时,心中才稍有些安定。很多人突然想明白了,万花楼和群芳阁是梁王的产业,梁王爷一定做好了安排,那么好胜的梁王府岂肯让花魁旁落?虽然平日对梁王府的印象并不好,但此时此刻梁王爷的出现却像是一颗定心丸一般,关键时候谁都想有个心理上的依靠,梁王爷显然便是这个依靠。
“王爷安康!”
“王爷千岁金安!”
“草民等给梁王千岁磕头!”
百姓们纷纷叫嚷道,有的跪拜行礼,乱成一团。
“今晚百姓们很识趣嘛,知道在外人面前给本王面子。”梁王郭冰站在船头上一边挥手,一边对身边的小王爷郭昆和小郡主郭采薇笑道。
“杭州百姓们一向对父王爱戴崇敬,可不仅仅是今日。”郭昆忙道。
“这叫做同仇敌忾,外人来我杭州挑战,杭州上下自然是一条心了。有外敌挑战之时,反而是内部凝聚人心的最好时机。”小郡主笑道。
“薇儿说的很是,没想到薇儿也懂这些道理了。正所谓外压内聚,这也是一种凝聚人心的手段。江宁府扬州府虽不是什么敌人,但来杭州夺花魁,显然我杭州上下人等是不答应的。这一次倒是我们梁王府赢得人心的好机会呢。关键是不能输,输了便适得其反了。”郭冰沉声道。
“父王说的很是,跟林觉说的一样。”
“哦?林觉也是这么说的?这小子懂的倒是不少。那么他有必胜把握咯?”郭冰笑道。
“今次对手如此强劲,谁敢言必胜?不过林觉和女儿已经尽了全力了。林觉两晚没合眼,女儿昨晚也只睡了两个时辰呢。谋在人,成于天,就算是输了,爹爹也不要怪林觉。他真的尽力了。”小郡主道。
“爹爹知道,怎会胡乱怪罪他人。这一次确实被人给阴了,林觉接受时间而已仓促,但我希望还是能赢下来。你们都知道什么人来杭州了,那个吴春来是吕中天身边的狗,他此来便是来看老子笑话的。若是输了,光是看他的嘴脸,我便要发疯。若是能看到他如丧家犬一般的样子,本王便舒心畅意。所以林觉最好能赢,他若赢了,我定答应他一桩要求,再难都办到。一会儿叫他来,我亲口许诺他这个条件。”
“当真?爹爹说话算数?今晚要是赢了,您当真有求必应?”小郡主喜道。
“当然,爹爹是王爷,说话难道信口乱说么?虽不是……金口玉言,但也是一诺千金的。但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答应他的要求。”郭冰笑道。
“太好了,一会儿我便去告诉他。他知道了也一定很高兴。”郭采薇高兴的雀跃起来。
郭冰奇怪的道:“怎么薇儿这么高兴?我许诺的是林觉,又不是许诺你,你如此开心作甚?”
“我替林公子开心啊,不成么?”郭采薇笑的很甜。
一旁的郭昆先是疑惑,旋即便恍然大悟,他立刻明白了妹子的心思。
“妹子,就算林觉今晚赢了,也不能什么都答应他。他若是提出非分要求,那还是不许的。条件归条件,但不能过分。”郭昆淡淡的给妹子泼了盆凉水。
“爹爹,你听哥哥说的这是什么话,爹爹不是说什么都能答应么?他却又这样说。”郭采薇恼怒道。
“呵呵,薇儿,你哥哥说的没错啊。我会答应他一个要求奖赏他,但也不是什么都能答应啊。他若提出非分要求,自然是不许的。”郭冰拍着郭采薇的手笑道。
“什么叫非分的要求?爹爹又说话不算话了。”郭采薇萩然不乐,皱眉道。
“很简单,比如这小子鬼迷心窍要我将我的宝贝薇儿嫁给他,爹爹难道还能准许么?那便是非分的要求。这便叫做狮子大张口,明白了么?”郭冰呵呵笑道。
郭采薇尴尬的张着小嘴,扭头扶着栏杆不说话了。自己的小心思一下子便被踩灭了,父王不知道是故意开玩笑还是无意说了这句话,反而让郭采薇心中多了几分的疑惑。
郭昆心中冷笑,看着前方黑布裹着的浮台皱眉道:“林觉在搞什么鬼?怎地现在还没完工?”
郭冰闻言眯眼看去,也看到了那座黑乎乎高大矗立在水上的浮台,和两侧灯火通明美轮美奂的另外两家舞台相比,简直判若云泥,不仅也皱了眉头。
郭冰正欲说话,忽然船身一震,原来已然靠上了水上码头。卫士统领沈昙在侧首大声道:“王爷小王爷郡主,船靠浮台了,是否下船就坐?”
……
郭冰父子三人在众卫士簇拥之下缓步登上平台之时,一干官员早已站聚拢在登台之处躬身相迎。以吴春来李实清为首,三城知府各级官员不下三十余人尽数拱手行礼。
“恭迎梁王千岁。”众官员齐声叫道。
郭冰微笑拱手还礼道:“诸位大人不必多礼。”
众人客套一番站直身子,郭冰的目光落到了吴春来的身上,吴春来也正看着郭冰,两人目光相接,均感受到对方眼睛里的不善之意。吴春来是吕中天身旁的红人,而郭冰和吕中天势成水火,两人自然是对对方没什么好感了。郭冰当年离开京城来杭州时,这吴春来还是个籍籍无名的青年,郭冰连见都没见过他。但后来朝廷里发生的事情,吴春来背叛方敦孺的事情他却是有所耳闻的,故而对这个吴春来充满了不屑之感。
“这一位必是吴大人了,久仰久仰。本王早就听说了政事堂有个能干的吴主事,想必便是你了。”郭冰目光锐利看着吴春来道。
“哪里哪里,王爷谬赞了。下官哪里有什么能力,不过是尽心竭力效忠朝廷罢了。倒是王爷大名,下官如雷贯耳。二十年前王爷奉先皇旨意镇守杭州,横扫东南悍匪威震天下。不久前王爷又剿灭悍匪海东青,杀的海匪四处逃散。朝中上下无不为王爷鼓掌赞叹。下官对王爷才是久仰之至,早就想见一见王爷聆听教诲呢。”吴春来躬身笑着说道。
郭冰哈哈大笑道:“吴主事,你倒是挺会说话的,吕相定是很器重你吧,如此的会讨人喜欢。”
吴春来皱了皱眉头,微笑道:“吕相待我甚好,但也不是待我一人如此。吕相为人仁慈宽厚,对政事堂诸同僚都很好。对了,吕相让下官转达他对王爷的敬意,吕相说,下次王爷进京,他要请王爷喝酒,祝贺王爷剿灭海匪呢。说起来,下官有些失礼,本来下官今日凌晨便抵达杭州,应该登门拜访王爷的。但下官彻夜未眠,身子困乏,担心在王爷面前失仪。加之这花魁大赛盛事开幕,王爷也定要做些安排,怕打搅王爷。故而只命人送了名帖拜访,王爷不会责怪下官失礼吧。”
“哈哈哈,岂会责怪吴大人。本王确实今日很忙,你便是来见本王,本王也未必得空见你。吴大人不要多想,见面的机会还能少么?”
“那就好,那就好。王爷宽宏大量,仁厚达礼,果然和京城中传闻的一样。下官来到杭州,满耳听的都是对王爷的赞颂之情。刚才王爷驾临,百姓们齐声呼喊,声势浩大,看来杭州百姓对王爷的爱戴是发自真心啊。下官回京之后必向吕相禀报今日所闻,告诉吕相,王爷在两浙路是多么的得民心。呵呵,呵呵。”吴春来呵呵笑道。
郭冰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心中恼怒之极。吴春来这话可不是什么好意,这是一种隐晦的威胁。他要告诉吕中天自己在杭州得百姓爱戴,那可不是什么好事。自己越得民心,皇兄便越是不快。夸自己得民心可不是什么夸赞,而是诋毁和威胁,自己倒是宁愿在京城被人说的不堪才好。这狗东西看来是洞悉此点,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