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若找人这事自然是和林时生报备过的,这趟出宫也打过招呼,只是当时还不知道夏宇轩藏的是萧琼月。
回宫的路上,林嘉若也理清了事情的原委。
这件事,林时生着实有些委屈。
当年派人刺杀萧道成子女的是徐窈宁,但是这口锅却是林时生默默背了下来,世人只当是新帝容不下前梁余孽,这才有了夏宇轩把萧琼月一藏就是三年。
林时生从来没想过要将萧氏赶尽杀绝,当年的萧行要不是刺杀林嘉若,也不会死。
哪怕夏宇轩把萧琼月藏了那么多年,在他眼里也不是什么大事,甚至还感慨了一声患难见真情。
萧琼月的事要是早点报到御前,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可拖到现在,又是被人揭发出来的,就只能被动了。
“有之前孝期置外室的事情在,又被坐实了萧琼月的身份,夏家这个欺君之罪是无法避免的,姑父和宇轩被夺职,已经是陛下在袒护他们了!”林致之道。
林嘉若也明白,只是夺职,没有夺爵,对夏家来说算不得伤筋动骨,过个几年就能起用了。
至于萧琼月,林时生以优待前朝宗室的名义,封了她作郡主,依旧回了夏家。
这件事到最后,对夏宇轩夫妇来说已经足够好了。
只是——
“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林嘉若蹙眉道。
夏宇轩藏了萧琼月那么多年没被发现,可见他不是一个值得关注的人,可怎么偏偏被人揪出私置外室之后,裴纪就得了密报?
“京兆府与长安府换任,现京兆府韦编即将调任之际,太常卿的位置又正好空了出来……”林嘉若道。
林致之微微一笑,道:“当日陛下要立后,夏姑父是第一个反对的!”
“你也觉得有人盯上了太常卿的位置?”林嘉若问道。
林致之点头道:“韦编离开京兆府之后,只有太府卿和秘书监两个位置可选,这两个都不是什么要紧的职位,如今太常卿的位置空了出来,韦编就是第一人选!”
九卿之中,太常卿掌祭祀礼乐,与宗正卿一样地位超然,高于其他七卿,于宗室庙祭上多有话语权,是个非常重要的位置。
林嘉若沉吟道:“太常寺不能给他们,也不能叫韦编压在袁宴上面!”
林致之捏着手中酒盏,轻笑道:“你倒是心疼他。”
廊下的灯笼并不明亮,照得他眉目间一片暧昧。
林嘉若情不自禁向他走近了半步,低声道:“袁宴已经明着背叛了关中派系,爹爹也不喜欢他,你——”她似嗔非嗔地睨了他一眼,“他又靠不上你,我再不多帮着点,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番作为……”
林致之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低头笑道:“不是我不帮他,袁宴哪里需要我帮呢……”
“怎么不需要呢?”少女明眸含笑地抬头望来,一脸娇俏,“韦编可未必是太常卿的第一人选!”
林致之忍不住丢了酒盏,摸了摸她的脸,笑道:“你想让我师兄去?”
“是啊!”林嘉若笑弯弯地说,“韩傅一直只领着太子太傅的虚职,未免太过可惜!”
林致之笑道:“好!我去劝劝他!”说罢,眸光微闪,笑意敛了几分,昏暗的光线中,连语气也带上了几分隐晦,“只是,你要有准备,最终决定人选的还是陛下!”
林嘉若愣了一愣。
她插手过很多次官员任命了,林时生几乎从未有过异议,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太常卿……不一样……”林致之若有所指地说。
她还没想明白哪里不一样,突然一个人头从廊檐上掉了下来,吓得她一下子跳进了林致之怀里。
“是少保!”林致之抱着她柔声解释道,又对着恶作剧的慧秀责备道:“少保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喜欢玩这样幼稚的把戏?”
慧秀啧啧了几声,故作幽怨地说:“小师弟现在架子越来越大了,连师兄都不叫了!”
林致之淡淡地说:“你已经被逐出师门了!”
慧秀噎了一下,转向林嘉若嘲笑道:“你看你,多大的人了?胆子小成这样,还往哥哥怀里躲,羞不羞?”
林嘉若轻哼一声,继续往林致之怀里钻。
好久没抱到大哥哥了,既然抱了,就多抱一会儿吧!
林致之含笑低头看了她一眼,一边搂着她一边同慧秀随口寒暄着:“少保不是抓了太子练武去了吗?”
西宫失火,林愿之救人不成反被救这事,严重刺激到了慧秀,此后早晚抓着林愿之习武,就连除夕夜也不肯放过。
慧秀不以为意地说:“小愿之可不像某些小姑娘那样娇气,他自觉得很,不用人看着,我就溜回来再喝两杯了!”
娇气的小姑娘扭过脸来轻哼道:“现在国丧呢!就算是素酒也不能多喝!”
慧秀怒道:“要不是今天除夕,我连素酒都喝不到,还让不让人活了!我就喝多了!谁敢告我!哼!”
林嘉若道:“谁不敢告你?你被告得少吗?上回偷酒喝的事,还不是让我爹骂了一顿!”
上回慧秀带着林嘉若醉酒,被林时生关在紫宸殿骂了整整一个时辰,人尽皆知。
慧秀哼了一声,道:“不就骂一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林时生以文起身,以武夺位,百里殊和慧秀就是他命中最重要的两位贵人,他继位后,对这两人也最为亲近。
虽然慧秀不太着调,林时生对他多有训斥,但也就训斥而已,没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慧秀嘴里是这样说着,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没面子,嘟囔着跑进了清辉阁。
清辉阁内,是除夕家宴,太后国丧内,虽然禁止宴乐,但除夕夜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守岁还是要的。
吃得差不多时,林时生先陪着裴妃送小皇子回去了,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出了清辉阁透透气,林嘉若便和林致之寻了一处角落说话。
话说得差不多了,抱也抱过了,林嘉若心满意足地从他怀里出来,准备也回去屋里,起身的时候,在他胸口按了一下——
“这是什么?”林嘉若好奇地伸手进他怀里,抹出一只红色的荷包,顿时笑逐颜开,捧着今年的压岁钱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林致之含笑宠溺地看着她,正要跟上她的脚步,突然有所感觉,转头望去。
廊柱的阴影之中,林修之无声地站着,夜色浸染素袍,沉郁如他眼里的情绪。
见林致之望了过来,他才慢慢地从阴影处走出,走到林致之面前时,深深地看着他,低声微哑道:“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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