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秦人来到草原的兵马并不多……”
道人话音未落,阔阔出已经冷笑道:“长生天在上,汉人竟然如此强大,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道人并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只是面色不动的继续道:“我跟大汗说过的,秦人的目光,永远是在南边,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中原之地,他们不会舍本逐末……”
道人笃定的说着,“中原战乱已久,秦人若想吞并后周,南唐,还需要很多年,以我看来,秦人北上草原的目的很清楚,他们是为了扫除大同北边的草原部族对大同太原等地的威胁……”
“如今,他们已经收服了鞑靼人,击败了乃蛮部,想来很快,就应该能听到秦人南归的消息了。”
“于蒙古人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只要打败了南边的金国,占据了那里辽阔而又富饶的疆土,我们会获得充足的人口和物力,这才是争雄天下的根本,如果大汗没有这个志向,我想草原才更适合蒙古人,不如退回到东北苦寒之地,如果强敌来到这里,只需要对他们表示臣服,我想不会有人为了这荒凉的东北草原而与蒙古人交锋的,如此,蒙古人也能平静的在这里放牧,生息下去。”
道人露出了轻蔑的神色,扫视着在场的蒙古人。
很常见的激将之法,用在蒙古人身上,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许多蒙古人脸上都露出了怒色。
去年战争的收获虽然让人不太满意。但最大的好处便是让蒙古人的野心开始膨胀了起来。与金国人交战,进入了河北繁华之地,见到了那样的城池和那样富庶的土地。
荒凉的东北草原已经无法让蒙古人满足了,他们的眼界在开阔,欲望也在随之增长。
道人心里暗笑了一声,没有等待人来反驳于他,而是继续着自己的蛊惑。
“如果大汗想要建立契丹人,女真人那样的伟业。让蒙古人成为诸族之首,便需要南方的土地和那庞大的人口,如此,大汗还有什么好疑虑和犹豫的呢?”
“占据金国人的地方,成为那里的主人,蒙古人面对的将是南边更加软弱的后周,等到蒙古人占据了那样辽阔的疆域,我想,草原部族不会有人再敢冒犯蒙古人的威严,那个时候。只要大汗开口,草原战士也必定会群起相应。来到大汗的战旗之下,为大汗效力的。”
铁木真终于被打动了,虽然心里还有些不甘,但无论是博尔术,还是道士,他们的话语中都隐藏着一个意思。
与金国既然开战,就必须打下去,这个事实,已经不容蒙古人轻易改变,如果他们这个时候将目光转而向西,蒙古人的处境也许便会迅速的恶化下去,换句话说,蒙古人已经失去了挑选敌人的时机。
他是个心志坚毅,而又果断的人,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也就没有了半点责怪旁人的意思,他是成吉思汗,他的心胸和智慧远非乃蛮部的主人,塔阳汗可比,这也正是蒙古诸部崛起的原因。
于是,他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好像之前暴怒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好了,我想,有着像你们这样睿智的人在我身边,还有你们这些带领着蒙古勇士为我消灭敌人的人环绕在我左右,蒙古人一定会强大起来的。”
“好吧,现在,让我们来商量一下,有谁愿意作为我的使者,去参加那个所谓的盟会吧……”
话音刚落,阔阔出便迫不及待的道:“大汗,如果您同意的话,阔阔出愿意代您去到那个遥远的地方,为您展现蒙古人的威严和尊贵。”
他已经想的很清楚,击败了乃蛮人的鞑靼人,克烈部,一定收获了很多战利品,作为强大的蒙古诸部的使者,想来那些人应该会对使者有所馈赠,这一趟出行的收获,会很丰厚才对……
而且,他也很愿意结识那些西边尊贵的人们,自从克烈部离去,他觉得他的身边,环绕的都是粗鲁的家伙们,再没有一个人配称得上贵族了。
而西边那些尊贵之人才是真正能平等和他相交的人物,与他们结交,才能彰显出自己的尊贵,当然,能说动他们信奉于长生天的话,就更加的美妙了。
不过铁木真呵呵笑着摆手,“阔阔出,你是长生天的使者,怎么能离开我的身边,不帮助我治理部落,而去到那么远的地方呢,难道,你想离开我,去代长生天照看另外一些人吗?”
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里面的意思却很有些让人不寒而栗,当年拥立铁木真为汗的贵族可不少,不过多数后来都离开了他。
那个时候的铁木真无疑是宽容的,任由他们离开,而不加追击。
但当蒙古诸部统一在一起,铁木真的手段也变得严厉了起来,离开的人,被加以背叛的名义,自己被砍掉脑袋,部众也被吞并。
这些事情都在阔阔出的眼前发生,他们也深深的明白,铁木真从来不是一个过分宽容的人,当年他容忍背叛,是因为那个时候他还弱小。
现在嘛,事实告诉他,那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尴尬的笑了起来,“怎么会,为您加冕为汗的人,怎么会背叛于您?”
他的话是在示弱,但听在铁木真耳朵里,却是那么的刺耳,阔阔出的功劳,已经在这样一次次自以为是的提醒中,消弭了个干净,可惜的是,他本人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铁木真不再理会于他,而是转向了博尔术,道:“上一次,我派了一些真正的武士去到克烈部,但结果却令人懊恼,我想,那样的错误不应再犯,博尔术,作为我身边指明方向的人,你愿意替我走一趟吗?”
博尔术欠身道:“博尔术愿意作为大汗的眼睛和耳朵去到那里,将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带回给您。”
铁木真点头,这才是他想听到的话。
不过博尔术接着便道:“如果道长能跟随一起的话,也许博尔术会看的更加清楚,毕竟那些汉人与道长是同族……”
“道长怎么看?”
“贫道愿意跟博尔术走一趟,只怕是对博尔术并没有多大的帮助。”
年轻的道士这么说着,实际上,他并不愿意跟秦人打交道,那很可能会让秦人警觉,对他南边的一些布置很是不利,蒙古部落中的汉人,那要比秦人来到鞑靼人中间还要醒目的多……
但这个提议明显不容他拒绝,蒙古人对他的信任,显然还远未到牢固的时刻。
此事随即也就这么定了下来,接下来众人商量的,又转回到原来的话题,,当然,铁木真更愿意谈起今年秋后对金国的战争,而不是怎么解决现下蒙古人遇到的一些困境。
用战争来解决问题,这是铁木真惯用的手段,只是今年秋后的战争将更有针对性罢了。
当然,之后私下里,还要跟博尔术,丘处机两人商量对待鞑靼人,克烈部以及秦人应该摆出什么样的姿态。
他们没有预料到,这次盟会对草原格局有着怎样翻天覆地般的影响,更没有预料到,南边金国国内有着怎样剧烈的变化。
而这些,都将对蒙古诸部有着很大的影响……
抛开其他不谈,从云外草原出发的使者可不仅仅是来到蒙古诸部这一队,他们的数量,几乎连派出使者的鞑靼人,克烈部,秦人,以及投靠于他们的乃蛮人自己,都无法计算的清楚。
这一队队的使者,带着各自的使命,奔向草原各处。
他们去到东北的蒙古诸部,来到西北契丹人的王庭所在,奔向回鹘人的汗帐,更多的,则在辽阔的中部草原上奔驰来去,寻找着游荡在那里的乃蛮部部落。
甚至于,有的使者淌过大河,越过山峦,来到更北边的苦寒之地,寻找到那些流浪在这里的零散部族,送上几个部族联合署名的邀请信函。
蔑儿乞人,塔塔尔人都受到了邀约……
无疑,这将是一场草原部族的盛会,但也有人不这么看。
西辽的契丹人傲慢的拒绝了邀请,并冷淡的将使者打发了回来,他们除了与中部草原的部族关系并不融洽之外,也没有意识到,这几个击败了乃蛮部的部族会对西辽构成什么威胁。
他们已经和乃蛮部相持了很久,而他们最主要的敌人也不是东边的草原部族,而是他们曾经征服,或者是一直未曾征服的西域各国以及各式各样的族群。
而聚集在不亦鲁黑汗身边的乃蛮人,也拒绝向这些击败了乃蛮部的部族表示敬意,他们表现的更加激烈,他们将使者杀死,并让那些随从带着满身的鞭痕以及使者的头颅回到了云外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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